打不贏就咬你 - 第五十七章馴化與錯亂

第五十七章馴化與錯亂

Jun 21,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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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內的燈光略微偏暗，像是刻意壓低的呼吸。唐曜站在擂台邊，護繃一圈圈纏過指節，動作一貫俐落，卻在最後一圈停住了。

那一圈不綁，像是他還沒準備好。可他知道不是。

他太清楚這幾年的每一場訓練，從手綁帶到出拳角度，都被習慣一層層剝開，像骨頭般乾淨。

他不是沒準備好——他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太想揍人了。

不是想贏，而是想「揍」。

擂台上站著的是Ava，曾與他在歐洲巡迴交手多次。打法一貫硬朗，防守繃緊，從來不是會給人「空間」的選手。

記憶裡那人幾乎從不說話，但每次比賽結束總會站在出口等他，擦汗的手不快不慢，眼神像是在說：「這次是你比較幸運。」

但這回，她站得略開，像是故意讓他看清一個破綻。

「你休息太久了。」

她語氣沒有諷刺，只是一種平靜的陳述，像在診斷。

唐曜沒有回應，只是點了個頭，翻身進場。

第一回合沒什麼問題，節奏精準、防守乾淨，像是老習慣還沒生鏽。

但就在第二回合，她故意放了一個破綻。他太快地咬了上去，拳頭落下那一瞬，角度沒變，力道卻重得過頭，那個破綻的瞬間，出拳太快、太深，重得像是打給誰看的。

Ava一個後撤，左臉擦過拳風，瞬間起了紅痕。她沒有喊停，只是站直身體，低頭看了他一眼。

「你出拳變得不一樣了。」

唐曜沒有說話。

「以前的你只為了贏。現在的你是想殺人嗎？」

這句話像一記倒勾，直接把他從理性中勾扯出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依舊緊繃著，指節已經白到沒有血色。

「那個煬呈吧。他黏、扛、不退讓，反擊方式像反射弧很長的野獸，但你每一次出拳都深到像要打穿他——你現在也是這樣打我。」

唐曜的右拳還停在原地，指節泛白，背肌繃緊，像是沒收完那一下。

呼吸聲貼著護齒在齒縫間翻動。他沒開口，但左肩略微抽動了一下，像是控制慣性失敗。

「如果你還打算繼續職業，就搞清楚——你是想贏，還是想讓人記得你『狠成這樣』。」

教練沒有開口，但視線已經落在他拳頭上，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對他的出拳有所疑慮，他自己也知道。

問題不是技術，而是他已經習慣了煬呈的「不退讓」——一種他必須用更狠更深才能穿透的狀態。

可不是所有對手都會那樣看著他，不退、不逃、不哭，只會咬牙讓他打到夠。

他突然想起煬呈那雙眼——淚水還沒流下，卻像早就認命了一切的那種眼。

那不是訓練的感覺。那是他從未正視過的——情緒介入控制的錯亂。

而 Ava 今天，不過是第一個指出來的人。

但他沒想到，這場對練會讓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比賽——而是煬呈那雙死也不認輸的眼。

—

夜風裹著乾冷的灰塵，街角沒燈，牆根的陰影像被撕開的傷口，還沒癒合，就被風吹得隱隱作痛。

煬呈一手拎著外套，另一手插進口袋，手機忽然亮了一下——煬霏，未接來電。

他沒有回撥，只慢慢蹲坐下來，背抵著那道磚牆。

牆面還帶著白天殘留的熱度，貼上肩膀那層濕汗，一下子像洩了氣。

不是痛，是一種撐太久後，整個人隨著汗味和血糖一起低下去的虛空感。

他閉上眼，腦海裡卻停不下來。「你沒當過教練吧？」Noel那句話還黏在腦海縫隙，像根鉤子，一扯就痛。

……沒當過。

他只當過那種被「用」的人，課表永遠是別人定的，力氣是咬著牙擠出來的，連喘口氣都是被計算在內的時間。

煬霏是，唐曜更是——那人連怎麼讓他服從都排得井然有序，一拳接一拳，把他從野狗打成了圈養品。

那不是教，是馴。是困。

他睜開眼，夜色像沒關嚴的門，縫隙那頭仍有什麼東西在等著他轉頭。

他笑了一下，嘴角歪斜，勾不起完整的弧度，像剛從牙根拔掉一整塊情緒，還沾著血。

手機再次震了一下——還是煬霏。

他盯著那個名字幾秒，低聲咒罵了句：「……幹你娘。」

不確定罵誰，也可能兩個都罵。

鈴聲響個不停，他終究還是接了，把手機抵到耳邊，沒有說話，像等著什麼人開槍。

「你聲音怎麼啞成這樣？被操了是不是？」

開場就爆頭，煬霏那口氣懶歸懶，咬字卻像膝蓋朝他胸口砸來。

他懶得回，只用氣音擋她一記：「……」

「現在過得怎樣？有人敢罵你嗎？還是你又學人裝啞巴，什麼都憋著？」

她語速不快，卻像煙味鑽進喉嚨裡，一開口就逼他整個人縮進去。

每一句都像是隔著手機用手指戳他胸口，句句貼肉。

他不說話，像在等她爆發完再收拾殘局。

「還有那個什麼Noel的，你又在亂接近什麼人？地下場的事你是忘光了？」

他抬手撐著額角，汗水還在額頭打轉，手肘頂在膝蓋上，整個人像被摺進牆角。指節收緊，壓在太陽穴邊，骨頭繃得發麻。

她講得越多，他越想掛斷——卻又不敢真的掛掉。

「我沒空每天飛去看你，你要撐得住就撐，撐不住也別給我崩。下次要是聽到你又出事，我就拿機票砸你臉上。」

她那頭斷訊的聲音，比掛斷還決絕。像不是電話，是五千公里外飛來一記重重甩巴掌。

手機沒握穩，啪地一聲落在床邊，螢幕瞬間翻亮，像還有人躲在那光底，盯著他是不是又瘦了、是不是又把自己搞爛了、是不是連睡覺都像在打仗。

煬呈沒動，只偏頭看著那光一閃一閃，呼吸貼著喉管上來，每口都像沒說出口的話卡著。

「……幹，我知道了啦。」他沒講出聲，只在心裡吼，因為一旦說了，就是輸了。

可那句話，早就在他沒掛掉的手指上洇開，像種早該斷的線——還被緊緊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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