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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日最後一點餘暉已經隱沒在山頭那一端,夜色掩去天光,漫過荒野的長風裡開始混入幾許陌生的氣息,那些潛藏在暗處的恐懼正在慢慢甦醒,欲要擇人而噬。
夜裡的荒野危險重重,雖然萬安城附近未必會出現什麼大妖,但若是遇上某些能力特異的小妖,亦是十分難纏。
可林秋雨顯然沒有顧忌這些。
當她一聽見小女孩迎安哭著求助時,她的心早就軟到做不出任何拒絕,只想著要儘快保護好這些受害的孩子們。
「別怕,我一定幫妳救回妹妹!」衝著迎安給出這句話後,林秋雨二話不說就準備要回頭上馬,直衝去救人。
不料才剛起步,何七霜就一把拉住她,眉頭微蹙,冷冷問道:「秋雨,妳真要去?莫忘鏡使不管人事,況且我們還有命在身,得趕緊回城覆命。」
見到有人表態,另一頭,一直沉默的高義廣也嘆了口氣,出聲附和:「這種拐騙人口的案子並不少見,照理說應該交給衙門處理。若真想要幫,不如我們先帶她回城,再讓衙門去接手。」
林秋雨被迫停下腳步,又聽到兩人的勸說,當場氣不打一處來,直言道:「你們這是見死不救?都沒聽見迎安剛才說的?真要回城再來,那還來得及嗎!」
「妳現在去,就一定能找對地方、救到人?」
何七霜眉毛一挑,瞥了那小女孩一眼,不改神色地懟了回去:「假設這孩子沒說謊,她已經逃出來將近一日,難保那些人早就發現不對,直接轉移陣地,甚至是銷聲匿跡了。」
這話說得確實在理,林秋雨頓時噎住,可偏生又怕回了城,說不定反倒錯失救人機會,一時間眼神不斷游移,不知該如何是好。
文朗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妻子,沒有勸說,也沒有附和。但大家都明白他最後會選誰,因此完全沒人去強迫他提意見。
眼看氣氛僵持,落在邊緣的老黑忍不住開口說了句:「其實啊,我覺得七姐說得有理……」
他心虛地停了會,眼神瞟向四周,確定沒人罵他,才放心繼續說道:「把孩子帶回城,是最穩妥的作法。再說她還被餵了藥,先回城,也好先檢查治療一下,免得出啥問題。」
「不過……秋雨姐的想法也沒有錯,現在馬上趕過去,最有可能救出她妹妹。麻煩的是,須得要她幫忙帶路,這樣……」
老黑皺著一張臉,一番話說得吞吞吐吐,好像自己也搞不清到底要說什麼,最後索性停了下來。
一旁,高義廣實在看不下去,立即撇嘴念了一句:「喂,你這話不是白說嗎?要猶豫就閉嘴別攪和行不行?」
老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就聽何七霜的聲音再次響起,說得平聲靜氣,卻又字字鏗然有力,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真那麼難決定的話就別想了,妳要救便救,我不攔妳。總之我的目的是回萬安城覆命。」
說罷,她猛地回身,沒有多瞧其他人一眼,逕自往後方馬匹的位置走去,只冷冷扔下最後一句話:「當然,南境至萬安,路遙難行,若是中途有隊友體力不濟脫隊,那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會稟告關執令,請她多等兩日。」
聞言,林秋雨眼神一亮,不禁轉頭看向身旁的文朗,卻正對上他那早就望過來的目光。
「看什麼?我怎麼可能放妳一個?」文朗敦厚的臉上立刻露出微笑,打趣道:「反正我體力也不太行,趕不了那麼遠的路。」
畢竟,要是五個人都拖延在此,那回去定是一同問責,可若是只有他倆落後,何七霜他們回去還能有個說法,甚至替兩人尋個由頭,文過飾非。
可以說,何七霜這做法看似無情,卻是最好的辦法。
眼看何七霜走遠,高義廣抿緊了嘴,隨即無奈地點點頭,掃了兩夫妻一眼,低聲道:「我也走了,不能只有七姐一個回去覆命。」
他也轉身走了回去,沒有多言。
說到底,原本林秋雨這舉動就已經屬於「多管閒事」的範疇,沒道理拖著其他人一起淌渾水,何況目標只是區區的人口販子,有兩位玄鏡使出馬便已足夠。
何七霜的選擇他自然是看懂了,但不代表他要跟著留下。
兩位隊友離開,剩下老黑留在原地,前看一眼,後看一眼,面色十分糾結。
最後,他終究是朝兩夫妻苦笑一下,語氣遲疑地說:「我、我還是跟著七姐好了,你們倆……小心點啊。」
此時,何七霜和高義廣已然駕著馬來到一旁,同時順手將其他三匹馬也牽過來。
「決定好了就快上馬,天已經黑了,我們可沒那麼多時間能耗。」何七霜語氣淡淡,看似在和老黑說話,眼尾卻是掃向兩夫妻。
「走吧。」見狀,文朗也不再浪費時間,轉頭向妻子招呼一句,就翻身上馬。
有文朗作陪,林秋雨底氣足了許多,回身抱起小女孩迎安,小心放到馬背上,隨後自己跟著上去,坐在迎安後方護著她。
不多時,漆黑的官道上重新響起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分爲兩路,直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夜漸深,風漸冷,黯淡月光照前路。清冷悽色,舊路生煙,不知陌途何時歸。
與白日裡的蕭瑟荒涼不同,入夜後的郊野闃靜無聲,卻格外瘮人。偶有遠處不明獸叫,亦被馬蹄聲迅速掩蓋,恍若未聞。
回城路上,老黑騎著馬跟在何七霜後頭,難得一聲不吭,時不時還回頭張望一下,以至於速度不自覺變慢,逐漸落到了隊伍最後。
前方,何七霜的馬忽然慢了下來,逼著高義廣也慢下馬速,最後三匹馬緩緩停在了官道上。
何七霜拉過馬頭,回身望著老黑,神色慵懶,眼角帶媚,明顯又回復到平時那般模樣。
「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是在想著誰呢?真要這麼惦記,那就回頭跟上吧。」
她抬了抬眉,朝老黑調笑著說:「我不會跟林秋雨說的,省得到時她以為你覬覦她男人,把你打個半死。」
老黑被戳中心事,當即臉色一慌,立刻就想擺手否認:「呃,不是的七姐,我只是……」
話未說完,何七霜已經驅馬來到他身旁,含媚一挑眼,伸手輕捏住他下巴,語氣挑逗:「哦?該不會,你是想留下陪我?這月黑風高的,孤男寡女似乎也不錯呢……不如咱倆把高義廣趕過去吧?」
說著又放開手,用手背在他臉頰上撫蹭了幾下,蹭得老黑忍不住打哆嗦。
「唉唷,七姐妳饒了我吧……我這就去、這就去!」
藉著挺直身子的動作,老黑總算是躲開了何七霜細滑微冷的手,急忙調轉馬頭,循著來時路驅馬奔去,頭也不回。
看著他慌張逃離的模樣,何七霜唇角勾起笑意,調馬回頭,朝高義廣輕吐一句:「回城吧,礙事的走了。」
高義廣一愣,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在。
這老黑也走了,晚點要是何七霜又想調戲人,不就妥妥只剩他一個了嗎?折磨人啊……
雖然何七霜已年過三十,可尚未嫁人,又勝在容貌嬌俏、身段玲瓏,平時那副風騷模樣可是不知道惹得多少男人心頭癢癢,卻又不敢真的踰矩。
然而,那些對她調戲當真、想要更進一步的人,聽說最後也都沒吃到什麼好果子。可見她心底其實極有分寸,只是拿風騷當作一種娛樂,亦或是……在遮掩什麼罷了。
故而,儘管男未婚女未嫁,高義廣也不敢對她有什麼想法,只能希望何七霜對自己沒興趣,一路順利抵達萬安便好。
他撇撇嘴,扯緊了韁繩,緊跟在何七霜之後,縱馬小跑起來。
另一邊,老黑循著回頭路,一路狂馳,不一會兒就回到他們遇見小女孩的那段路上。這裡地面蹄印凌亂,極易辨認。
憑著月光,隱約能認出地上有另外兩組蹄印是前往另一個方向,再加上先前小女孩的指向,他幾乎能確定這就是林秋雨夫妻的離去路線。
以防萬一,他抬手打算喚出靈鹿,藉著氣息搜尋來確認位置。可手才剛舉到半空,他就忽然頓住,皺著眉想了想,最後手勢一變,改喚出了那頭碩大靈鼠。
「左右效果都一樣,起碼挑個能打的……」他嘀咕了一聲,一邊自我安撫道:「反正在秋雨姐看到前收起來,就行吧?」
有了靈鼠輔助,老黑很快就確定了這條路線沒錯,於是緊跟著地面上的蹄印痕跡,又奔馳了將近一里路,才終於見到蹄印轉入官道旁側的一條岔路中。
那是一條滿是車轍的黃土小路,入口兩側荒草長垂,不仔細看的話,就算從官道上經過,都未必能發現這裡有條岔路。
「應當還能追上吧?」四周夜色如墨,風聲蕭蕭。老黑撓了撓頭,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多事。
「哎!不管了。」深吸一口氣,他很快地拋開思緒,兩腿輕輕一夾馬腹,指揮靈鼠在前方引路。
一人一馬的身影很快隱沒在漆黑之中,惟聞蹄聲漸行漸遠,在黃土小路上低揚起一串塵土,又被夜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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