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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國,南方邊境。
暮澤城內的一間客棧角落裡,五名尋常打扮的男女各佔了兩張桌子,正一邊喝酒一邊吃著小菜,低聲討論著邊境戰事。
「喂,你們說這妖族會不會真是有備而來?怎麼才短短幾天就把嶺陰關給攻破了……現在都打到前頭的伏陽關外了!」
一名皮膚黝黑的男子拿著筷子邊說邊揮舞,桌上的小菜倒是一點都沒夾,光顧著說話。
在他對面,正要拿起酒杯喝酒的高瘦男子一聽,隨即接話道:「老黑,你這不是白說嗎?要是沒點準備他們怎麼敢開戰?」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很奇怪。」名叫老黑的黝黑男子皺起眉頭,壓低了聲音,不解地說:「妖族既然來勢洶洶,又怎麼會在伏陽關外……被我們的兵毫不費力地擋下呢?」
此話一出,旁邊一位面目憨厚,年紀看起來三十好幾的男子,便開口解釋道:「一開始是被偷襲才掉了城,後面城裡兵馬都派過來了,能守住很正常吧?」
「話不能這麼說,文朗。你們不覺得這次妖族的行動很詭異嗎?」一直在一旁靜默無聲的白衣女子驀然開口,狹長鳳眼緩緩掃過桌上幾人。
「這幾日看下來,妖族似乎對我們的布防有所了解,總是能繞過埋伏,衝到關前營地偷襲。而且還對我們派軍的習慣非常熟悉,像是……未卜先知一樣。」
女子說話期間,面目憨厚的文朗藉著夾菜的動作,眼神悄悄掃過前方另一桌的客人。只見那長相病弱的男子正悠閒地低頭喝茶,邊嗑瓜子,似乎對他們這桌的談話毫無興趣。
白衣女子話音剛落,旁邊靠牆的那一桌立刻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女聲──
「這有什麼?像我也挺熟悉男人的反應啊!這種事只要多試探幾次就……」後面的話隱沒在一聲嬌笑中。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說話女子身穿藍衣,斜倚在牆上,長腿搭在桌邊,手中酒盞慢悠悠轉著,此時正眼神曖昧地打量其他幾名男人。
見狀,老黑重新揮動起手上的筷子,嘴一張就準備大談闊論:「可是七姐,妳這跟秋雨姐說的是兩碼子事,就我看啊──」
「我說老黑,嘴上倒挺能講,可你酒都還沒喝完一口呢。」
何七霜唇角一勾,毫不留情地打斷他,一邊靠上前去,附在他耳邊調侃道:「男人要是只剩一張嘴……妻子可是會跟人跑的唷……」
說完這句,她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左側靠窗那桌正在吃麵的壯碩男子,像是不經意,又像早就知道有人在聽。
另一邊,在他們五人沒注意的時候,那位長相病弱的男子手中嗑瓜子的動作略頓了半拍,隨即又慢悠悠地續上,仍舊沒看他們一眼。
「咳咳咳……妳可別烏鴉嘴!我都還沒娶親呢!」老黑被口水嗆了一口,邊咳嗽邊懟了一句,耳根子微紅地撇開目光,沒敢再往她那方向看一眼。
忙著喝酒的高瘦男子笑了出來,戲謔地說:「我說老黑,不如你就直接上樓,讓她看看你的本事,證明你不是只剩一張嘴!」
老黑正愁沒處撒氣,立即就轉移砲火,挑起眉毛,筷子在半空一轉,指著他道:「高義廣你少在那搧風點火啊!等會我就讓你知道我是不是只剩一張嘴!」
一身白衣的林秋雨搖了搖頭,笑著低頭喝酒,似乎對這樣的玩鬧早就習以為常。只是在低頭之際,她眼角餘光悄悄掃過鄰桌其他客人,並暗中記下舉動可疑的那幾個。
憨厚的文朗則是慢悠悠地夾了口菜,把話題又拉回戰事上:「不過,秋雨剛才說到了一個點上,妖族屢次偷襲成功,卻都沒有乘勝追擊,反倒像是貓戲老鼠那樣,隨便打一打做做樣子就跑……感覺十分可疑。」
「何止呢!」聊到這話題,老黑又來了興致,馬上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兮兮地說:「我也聽說了,南妖的陣營裡……好像混進了北妖!」
聞言,高義廣放下酒杯,嗤笑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這一個南一個北,可是隔了十萬八千里不只!你吹牛皮吧?」
「哎呀!那一頭牛妖混在一群狐妖裡頭,多明顯啊!我那個表舅的戰友親眼看到的,這還能看錯?」老黑不服氣地反駁。
文朗將酒杯送至唇邊,卻未飲,只輕聲道:「若真有北妖混入……那這場戰局就不只是試探了。」
甫一說完,就見旁邊何七霜猛地把酒盞往桌上一放,語氣慵懶地嗔怪道:「明明就有好酒好菜,結果你們盡聊些無趣的事……哎!罷了罷了,我還是去找個順眼的來陪我喝一杯──」
大概是喝多了,何七霜白淨的臉上微微泛起酡紅,聲音也變得嬌柔軟糯。
她目光脈脈地掃過其餘幾桌客人,然後停在窗邊那位吃麵的壯漢身上,眉毛一挑,像是發現什麼寶貝似的,立刻提著酒壺起身,笑盈盈地走了過去。
「欸,這位大哥看起來挺對我胃口的……」
正當何七霜輕扭著腰,風情萬種地要靠到那位壯漢桌前時,一旁卻忽然傳來一聲冷笑,隨之而來的是一句不冷不熱的挑釁。
「這天還沒黑呢,要是身子癢了就回去關起門來自己騷,別髒了別人的眼。」
一句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何七霜也跟著回頭一看,原來說話的是旁桌嗑瓜子的那位病弱男子。
「唉呀!」何七霜像沒聽見那句話似的,緩步走向出聲那一桌,眼神帶著幾分迷離,嘴角含著笑說道:「想不到這裡還有這麼正經的人……要不你陪我喝一杯,可好?」
那男子眼也沒抬,手中瓜子殼輕輕落入碗中,淡聲道:「沒興趣喝,也不想吐。」
說話間,何七霜已然走到桌前,俯身撐桌,媚眼如絲地看向那名男子,隨後嫣然一笑:「呵,剛才沒看仔細,原來這位小哥長得這麼俊!」
那名男子確實長得極為俊美,只是臉色蒼白,眼下浮青,看上去像是得了什麼重病,偏又無端有種病弱的美感。
何七霜嘴上說著,手裡也沒閒著,素手一伸,就要往對方臉上摸去。卻在中途被那男子抬手擋住,順勢往外一拍,推開老遠,竟是一點便宜都沒讓她佔到。
「眼光倒是還行,可惜不夠資格碰我。」游少艾依舊沒有看她,只是縮回手,掏出方巾,把方才碰到何七霜的位置擦拭了一遍。
何七霜像是愣住了,維持著被拍開的姿勢不動,然而那雙迷離的眼中卻藏著一絲清明,同時也多出幾分興味。
一旁,老黑與其他幾名鏡使忙著喝酒吃菜,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好戲,一點要上去幫腔的意思也沒有。
「喂,你們說,七姐這回是不是碰上對手了?」話最多的老黑壓低著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著其他人。
高義廣拿起酒盞小口啜著,一邊小聲附和:「可不是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說話這麼狠的。這不?七姐整個都愣住了。」
林秋雨隨即白了他們一眼,低聲斥道:「你們還是不是隊友?這麼幸災樂禍的?先幫七姐盯著點,別因小失大。」
這話說得隱晦,但所有人都聽懂了,文朗立刻轉身拿酒,藉機往窗邊掃了一眼,見那名吃麵的壯漢沒有什麼動靜,才又意有所指地補上一句:「我看這下她是沒機會喝酒了,我來幫她喝。」
另一頭,何七霜似乎鐵了心要跟這病弱男子槓上,逕自就在他桌前坐了下來,半倚著桌面,露出一貫慵懶曖昧的姿態,好奇問道:「那要怎樣,才夠資格碰你呢?」
游少艾收好方巾,嘴邊勾起一絲不屑的笑,隨後扶桌起身,愣是沒有看她一眼,只丟下一句:「先投胎吧。」便走出了客棧。
何七霜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沈默了片刻,忽地噗哧一笑,像是被氣笑了,又像是真的覺得有趣。
「還挺會講笑話的嘛……」
她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隨後將頭髮往肩上一甩,重新站起身來,眉眼嫵媚含笑,聲音卻低得只有自己聽得見。
「記住你了,小王八蛋。」
說罷,她一手端起酒壺,仰頭灌下一口,然後回身朝自己的桌子走去,眼中那點玩笑似的醉意,早已無影無蹤。
待回到桌前,文朗隨即朝她使了個眼色,目標正是窗邊那位壯漢。眼下他吃完了麵,正起身準備要離去。
何七霜見狀,立刻嘆了口氣,裝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對其餘四人說:「這兒還有很多酒呢!你們留下慢慢喝,我呢……去散散心,醒一下酒。」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們留下來盯緊其他可疑的人,至於這個壯漢就交給她來查。
「七姐,醒酒歸醒酒,可別跑太遠吶!」林秋雨關心地提醒道。
何七霜只是擺了擺手,沒有多說什麼。
等到那位壯漢出了客棧,她才踏著不緊不慢的腳步,一聲不響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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