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五月二十九日清晨,台南市永康區的道教基金會辦事處內,許榮興蜷縮在辦公室一角,裹著深藍色睡袋沉睡。他的身旁擺著簡單的盥洗用具與一個黑色NIKE旅行袋,裝著幾件換洗衣物。這是他離家的第二天,自從發現雙眼流淚不止,他便選擇自我隔離,避開家人,獨自面對這場未知的病症。辦事處的空氣陳舊,夾雜著紙張與香灰的氣味,窗外晨光昏暗,雷聲隱約,彷彿預示著更大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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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開門聲打破寂靜,許榮興猛地睜眼,睡袋窸窣作響。他坐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低聲回應:「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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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長?是你嗎?」李光明站在門口,望著辦公桌後露出的半截睡袋,語氣帶著疑惑。他本以為是小偷或歹徒闖入,見是許榮興,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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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榮興爬出睡袋,背對李光明,整理皺亂的道袍與白髮。他緩緩轉身,語氣平靜:「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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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明走近辦公桌,邊說邊搖頭:「會長,我去你家找你,結果你太太說你在這。她很生氣,說你都不回家。」他的語氣帶著關切,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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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李光明像被凍結般僵在原地,嘴唇大張,露出被檳榔汁染紅的牙齒。他顫抖地舉起手指,指向許榮興的臉,結巴道:「會長……你……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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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榮興心頭一沉,轉身面向牆上的小鏡子。他的手指輕撫眼角,鏡中映出銀灰色的鏡面眼球,毫無生氣,與賈阿嬤、蘇俊昇的症狀如出一轍。他低聲呢喃:「這就是病症嗎?」自離家以來,他反覆思考,為何虔誠如他仍會染病。最初的埋怨與自棄,讓他陷入低谷,但孟子的一句話在他腦海中迴盪:「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漸漸相信,這是神明的考驗,他必須忍耐,承擔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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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背對李光明,額頭抵著鏡面,低聲說:「光明,這是神給我的考驗。」他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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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明愣住,苦著臉,低頭不語。他不懂許榮興的「考驗」何意,但見會長的灰眸,心頭湧起一絲恐懼。他試探道:「會長,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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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是考驗,我要忍耐。」許榮興的語氣堅決,灰眸在鏡中無限延伸,彷彿藏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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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近李光明幾步,停頓片刻,又退回原地,保持距離,說:「這陣子,我不方便露面,基金會的傳達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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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明拍胸脯,豪爽道:「好,沒問題!」他雖不解,但對許榮興的信任無條件。當年他潦倒時,許榮興拉他一把,讓他重拾生活。如今會長需要幫忙,他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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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病的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太太和小孩。」許榮興補充,語氣沉重。
「嗯。」李光明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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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榮興凝視李光明,忽道:「你找我,是為了生病信徒家裡的問題吧?」他的語氣平淡,卻像洞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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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明一愣,眼中閃過驚訝。他確實為此而來,但尚未開口,許榮興怎會知道?他的背脊一陣發涼,彷彿會長得了某種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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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榮興會意,淡淡一笑:「我……變得不一樣了。信徒家裡需要幫忙的,盡我們所能,錢不是問題。另外,你去各大醫院看看,若需要援助,基金會隨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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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認定,這場病是神明的考驗。他必須做好分內之事,幫助受疫情影響的家庭,證明自己的虔誠。「人在作,天在看。」既然神明選中他,他就要以行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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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明點頭,應道:「好,我去了。」他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許榮興又說:「光明,你人不壞,別再打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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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如雷擊中李光明,他僵在門口,背脊發麻。昨晚他與妻子爭執,動了手,這事無人知曉,許榮興怎會知道?他的腳步加快,幾乎是逃般衝出辦事處,心頭震撼:會長是得了神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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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留辦事處的許榮興,緩緩坐下,凝視鏡中的灰眸。他的雙眼流淚不止,衛生紙團散落腳邊,酸腐氣味瀰漫。他想起天后宮法會的香煙,信眾的咳嗽與淚水,以及李逸楠的警告:「香灰可能是病源。」他低頭看著桌上的香灰袋,顆粒在燈光下泛著詭異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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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緊拳頭,喃喃道:「神明,這是您的考驗,我會通過。」他不再逃避病症,而是將其視為使命。他決定暗中協助疫情下的家庭,同時保護家人不受牽連。他的信仰不再是祈求庇佑,而是承擔試煉,證明自己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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