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暗中博弈
陳舊閣樓內，炎熱與潮溼的空氣讓時間顯得格外遲滯。陽光穿過破窗灑落在灰塵縈繞的地板上，如同塗上一層昏黃濾鏡。四周鋪陳著簡單雜物與微霉牆面，整個空間宛如被都市發展所遺忘的一個角落。
凌浩沉沉入睡了一陣，卻並不安穩。他仿佛置身在無數交纏火光與倒塌街景的夢境裡，還不時聽見面具人低聲咆哮的幻聽。
當痛感再次攪動他的意識，他倏然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肩膀傳來火辣抽痛，並有一層薄汗裹住全身，連同襯衫都微微濕透。這種連續數日的逃亡與受傷狀態讓他身體極度虛弱，心神也常遊離在恐懼邊緣。
他嘗試撐著床沿坐起，扭頭張望。視線裡，千雪正靠在那扇半開的窗邊。因為這座破閣樓沒有空調，也沒有任何通風設備，她只得將小窗推開一條縫，好讓外頭的一絲風灌入。
可惜盛夏氣溫攀升，吹進來的風也並不涼爽，甚至夾雜著某種都市灰塵與熱浪。她微微闔目，一手握著那支新手機，似在靜靜等待訊息。
「幾點了……？」凌浩聲音嘶啞，嗓子有種乾渴感。
千雪擡腕看了看腕錶，「快一點多了。你大概睡了兩小時。」她轉回頭，有些疲倦地揉了下脖頸，「你感覺怎麼樣？如果還能動，我們就準備出發去見那位舊識，預計花四、五十分鐘路程。」
凌浩勉強抬起左臂，讓肩膀活動，面上依舊浮現痛楚，「算……可以吧，至少沒有惡化。」他嘴唇乾裂，想找水喝，卻發現房裡沒有。
千雪注意到他的視線，翻開桌子上攜帶的塑膠袋，拿出一瓶沒喝完的礦泉水遞過，「僅剩這些，喝完就沒了。等下路上再補給。」
凌浩心懷感激，接過瓶子小口啜飲，生怕喝太快浪費。他呼出一口濁氣，緩慢運轉頭腦：「那……這裡到安福餐館怎麼走？要開那台麵包車嗎？會不會太冒險？」
千雪搖頭，「麵包車來路不正，又被黑影盯過，我擔心他們把全城的監控散播到各出入口。開車反而容易被追蹤。或許搭計程車或公車更好，路上人多眼雜，黑影也不敢明目張膽開槍。」
凌浩皺眉思忖，「可是，我沒帶任何身分證明；搭車如果遇到臨檢……」
「我盡力想辦法。如果計程車司機要求看證件，我們就換一輛。」千雪神情嚴肅，「當前只能用這種辦法，先混在人潮裡移動。」
她略微整理自己的衣裝，又摸出一頂深色鴨舌帽，遞給凌浩，「把這戴著，多少能掩護你臉部，不要被街頭監視拍到。黑影可能仍在網羅線索找你。」
凌浩接過帽子，勉強咧咧嘴笑，「謝謝……」
千雪又把手機屏幕打開，確認沒新消息。已經一點零五分，距離約定的三點只剩不到兩小時。她心裡焦躁：那位舊識名叫余宏，當初一同參與了Project Chronos的外圍測試。她離開後便與之斷了聯絡，如今對方能冒險回應，已是意外之喜；但也不知道他真能提供多少幫助，或是是否仍懷著對Project Chronos的恐懼與排斥。
她收起苦惱，轉向凌浩，「時間差不多，我們先出門，行動慢點，避免你傷口再裂。若提前到，咱們就先在附近觀察情況，以防有伏擊。」
凌浩放下水瓶，抬頭看她，「好……那走吧。」他心裡一方面期待對方能帶來出路，另一方面又害怕這會是一場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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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下樓付了一日租金，管房大伯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對這兩位年輕人來去匆匆也不多問。走出破公寓後，正值午後酷熱，陽光刺眼，街道昏黃一片，空氣乾燥得令人喉嚨發癢。
千雪與凌浩低調穿過人群，沿著小巷走到一條較大的馬路。路上嘈雜車聲與人聲頻繁，四處煙塵混雜。凌浩戴上鴨舌帽，刻意壓低帽沿，把面孔遮住半邊。千雪則放緩腳步，表現得像普通行人。
「這裡打車應該比較方便……」千雪環顧四週，看到馬路對面有一排計程車停在路邊等客。
她小聲交代凌浩，「你盡量不要抬臉，錢我來付。咱們直接報安福餐館的位置就好。」
凌浩點頭，跟隨她走到對面。很快，上前一輛計程車揮手示意他們可以上車。千雪坐到前排副駕駛，凌浩則坐在後排，儘量貼近車窗，帽檐蓋住臉。
司機是一位中年婦女，音調渾厚：「去哪兒？」
千雪不動聲色回答：「安福餐館，在振興倉庫區旁邊。知道路嗎？」
司機聽了笑笑，「當然，我開了十多年，這些老地方都熟。你們去那裡吃飯？最近還挺冷清哦。」
「啊，是跟朋友約。」千雪話鋒很短，也不多解釋。
司機不在意，立刻發動車子，融入馬路車流中。凌浩放鬆地靠回椅背，心裡還是警惕，擔心有沒有人尾隨。透過後窗看，倒沒見可疑車輛緊跟。
隨著汽車在城市裡穿梭，外頭繁華街景不斷交替高樓、商場、人行道。檳榔攤、小吃店、服裝行，在烈日下一一映入視線，也可見不少年輕人騎電摩穿行，整個空氣中彷彿閃爍著一種盛夏熾烈與煩躁。
約莫二十分鐘後，車子轉進一片較舊的商業區，這裡建築風格落伍，牆面斑駁，街道不再寬敞。根據千雪的指引，司機再繞過兩個巷子，終於看見一塊吊著「安福餐館」粗體字牌的老式招牌。隔壁有片破落的圍牆，牆後面隱約可見振興倉庫的鐵皮屋頂與鏽蝕貨櫃。整個區域帶著舊時繁華剝落後的沈寂感。
「到了。」司機收了車資，不多言。千雪拉開車門，扶凌浩先下，自己也下車前打量周圍。四下人流不多，只在巷口或角落看到三兩個搬貨工人，或正蹲在陰影處抽菸。
「小心。」她沈聲提醒凌浩。司機已駛離，沒再停留。
兩人站在餐館門口，簡陋的玻璃門貼了些發黃菜單，裡面可以看到幾張老桌椅。櫃台處坐著一位年輕伙計在玩手機，一副無聊表情。這餐館生意看起來冷淡，難見客人。
凌浩定睛四處觀察：左側是通往振興倉庫區的大路，有幾輛卡車停靠；右側則是一條通向更深巷道的小徑，盡頭暗影重重，好似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活動。街頭停著一輛破舊廂型車，但車門緊閉，並無人影。
「先進餐館等，看他是否出現。」千雪開口，微蹙眉頭，「留意附近動靜。」
凌浩點頭，跟她一同推門進入。一下子，迎面飄來油煙與老燈光，一股陳舊的飯菜味混雜著些微霉氣。店內空調似乎不夠力，稍嫌悶熱。
伙計抬眼看見兩人，懶洋洋開口：「用餐嗎？」
千雪掃了眼店裡擺設，發現只有三四張桌子，空無一人。「給我們找個隱僻位置，我們等朋友。」
伙計耸肩，指了指角落那張桌子。兩人一同走過去坐下。空白牆壁上有個老電視，正播放綜藝節目，聲音開得很小。頭頂風扇吱嘎旋轉，卻驅不散深層熱氣。
凌浩找個角度能夠同時看到店門與後方廚房門，保有警惕。「等對方嗎……他約三點。現在大約兩點多？」他低聲問。
千雪看手機，「二點三十五。還剩不到半小時。再等等吧。」
那伙計拿著破舊菜單遞來：「要吃點什麼？」
千雪想了想：「先上兩杯涼茶，小點心就好。我們等人一起點。」她從口袋掏出不多的錢付給伙計，伙計收了，不再多話，慢吞吞走向廚房一角。
店裡空氣沉寂下來，只剩風扇與電視聲音互相交織。凌浩感到肚子餓卻又緊張得沒有食慾，肩痛提醒他別隨意動作。他索性壓低帽沿，盯著門口街景等待。
千雪把手機放在桌上，螢幕面朝上，一旦有通話或訊息便能即時看見。她雙臂交疊在桌上，隨時關注店裡動靜。「一旦有可疑人進門，我們立即判斷撤退。」她對凌浩耳語。
「好……」他也微微神經繃緊。
伙計不久送來兩杯紅茶與一碟花生米，便扭頭繼續玩手機。整個餐館十分冷清，只有門外陽光照進一些光束斑點。凌浩抿了口微溫紅茶，感覺渾身乏力，但稍微補充了水分也讓他精神好點。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至將近三點。門外人影不多，街上運貨卡車轟鳴間歇響起。千雪面帶焦躁，盯著手機螢幕時不時瞥向門口，深怕錯過誰出現。
凌浩想：也許對方不敢來，或已臨時變卦……正在他困惑間，店門「叮鈴」一聲被推開，一道身影走進來。那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等身材男子，皮膚略黑，額頭微泛油汗，一雙眼近視眼鏡半掩，神態略顯緊張。
他掃一眼空曠的店裡，視線停留在凌浩和千雪身上數秒，露出複雜表情。然後，他收回表情，走向伙計低聲說了句「找朋友」，並朝兩人這邊走來。
千雪瞇眼，輕輕拋出一個暗號般的手勢。那男子稍頓，接了個對應手勢，證實彼此身份。
「……千雪？」那男子沙啞開口，背對著伙計，防止別人聽清。「真是你……」
千雪神情略帶激動，揮手示意他坐下，小心地掃視店外，確認沒人跟蹤。「余宏……謝謝你肯來。」
名叫余宏的男子坐下後，忍不住皺緊眉頭，上下打量千雪與凌浩。「妳說有重大事，我也擔心自己會惹麻煩。Project Chronos那鬼東西，早該被封印……你們為什麼捲回來？」
千雪深吸口氣，語帶壓抑：「不是我們想回。主要是……」她朝凌浩示意，「他叫凌浩，可能擁有關鍵解鎖程式。黑影已經追殺他好多天，想從他身上取出那關鍵。此外，還有面具人也盯上他……」
余宏神色驚變，目光轉向凌浩：「解鎖程式？你的身體裡……」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AqlnWvLz
凌浩苦澀點頭：「我失憶，記不起過去發生什麼。但有人說，我可能曾參與某段實驗，被植入程式……現在黑影、面具人都在爭奪。」
余宏輕輕咬唇，滿臉驚駭：「原來如此。我之前就聽傳聞，黑影四處找尋某‘程式體’，沒想到就是……」他深呼吸幾下，壓抑住心中震動，接著朝千雪，「那妳找我，是想怎麼辦？」
千雪低聲道：「凌浩身負重傷，又被多方盯梢。我們需要藏匿，並尋找解決之法：要么想辦法破除那程式，讓黑影與面具人失去目標；要么找到某種更強大力量保護他。希望你能提供線索或引薦。」
余宏略微沉吟，神色陰晴不定，半晌後搖頭嘆息：「唉，我離開那計畫已經五六年，當時高層內鬥殘酷，我也差點被滅口，幸好躲到邊緣企業裡當技術顧問。我能量有限……不過，也許……」
他頓住話頭，看看四周，壓低聲：「我認識一個人，代號白梟，他比我更了解Project Chronos內幕。或許能處理‘程式體’問題。只是那人性格古怪，也曾與黑影發生嚴重衝突。能不能談攏，就難說。」
凌浩聽到關鍵，立刻問：「白梟？你能介紹我們見他嗎？」
余宏皺眉思考：「可能辦得到，但風險大。他藏身何處我不確定，得先幫你們安排一個更安全的躲藏點。否則一旦黑影或面具人提前找到，別說見面，連活命都難。」
千雪與凌浩對視，皆感到一陣希望。「那就拜託你。只要不被黑影發現，我們可以付出代價。」千雪語氣裡隱含決心。
余宏眼帶複雜：「我沒財團資源，能幫的有限。我手裡剛好有一處空閒的技術維修工坊，雖然簡陋，但裡頭配備還算齊全，也不登記在我名下，應該能暫時藏身。但黑影之流動作很快，你們切勿長留。」
凌浩急急點頭：「可以！只要有地方能撐幾天，就夠我們恢復……」
余宏歎了口氣，又盯住千雪：「當年你也身陷深層研究，後來決然退出。我本以為你已經離國，不再回來。現在你……」
千雪側目，語調冷然：「我本不想回來。但命運弄人，看到他(凌浩)這麼慘，被追殺，我也不能見死不救。還希望你幫我們找出最後出路。」
「好……」余宏垂頭沉思，再度抬眼時，眼裡多了堅定。「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們去那處工坊。那邊地址偏僻，算在城市角落工業帶，不起眼。如果你們藏在那裡，我或許能去聯繫白梟，看他願不願出手相助。」
千雪不動聲色地握住凌浩的手臂，一股放鬆感湧上，暗示著他：暫時有救了。 她對余宏，「那事不宜遲，我們一刻都怕被盯上。你有車嗎？」
「有，我開著來的，就停在倉庫區那邊的小路。走，我現在帶你們過去。先坐我車，再兜個圈子，以免被跟蹤。」余宏神色凝重，從口袋裡摸出鈔票放在桌上，示意付兩人飲料錢。「走吧。」
說罷，他們毫不耽擱地起身離座，快速朝門外走去。那伙計沒多理會，只抬眼看了看就繼續滑手機。午後的陽光仍舊強烈，將人影投射在粗糙街面。凌浩拉低帽沿，跟在千雪和余宏身後，小心四處觀望是否有人埋伏。
三人沿街往北走約兩百公尺，拐進一條狹隘巷弄後，果見到一輛灰白色轎車安靜停在陰影裡。千雪警覺地繞車一圈確認沒裝追蹤器，余宏也示意沒人做手腳，這才一起上車。
「你坐前座吧，讓凌浩在後排躺著，也能休息。」余宏建議。千雪同意，便幫凌浩小心地進到後座，讓他把傷肩平放，稍微減輕疼痛。
車子啟動後，余宏不說廢話，先繞了幾條小路，似想測試有無尾隨車輛。千雪配合觀察後視鏡與周邊動靜，沒發現異常。然後，轎車駛上較大馬路，朝著城市邊緣工業帶方向快步前進。
途中，凌浩半躺在後座，額上滲汗，也不知是炎熱還是緊張。他看著余宏的背影，透過後視鏡看見他臉上那股沉重神色，心中微感複雜：這陌生的善意真的能信任嗎？
行駛約莫四十分鐘，逐漸進入一片老舊區域。廢棄的鐵軌與倉庫不斷在視線裡閃過，塗滿鏽蝕與破裂的水泥牆遍佈。這裡車輛極少，人跡也十分稀少。午後陽光照在大片荒地上，像扼殺了任何生氣，只剩落寞與殘破。
「差不多了。」余宏減速，轉進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經過一處破圍牆，最終停在一棟兩層高的低矮建築前。外觀帶著斑駁磁磚與鏽蝕鐵門，門口掛著「鐵品維修工坊」字樣。大門緊鎖，看不出經營狀況，似乎很少人來。
「這裡就是那處工坊？」千雪推開車門下來，打量周圍。寬敞廠院裡丟著一些廢機台，角落堆滿雜亂零件，四處佈滿灰塵與枯草。凌浩也艱難下車，發覺這裡地形偏僻，籬笆後是雜草地連著更遠的廢鐵軌。倒真是隱蔽。
「對，我以前在這裡測試一些機器，但後來關停，改到別處。一兩個月才有同事過來拿零件或器械。這裡記錄上沒我名，算是爛攤子。」余宏解釋，拿出一串鑰匙走到鐵門前開鎖。
鐵門拉開，厚重聲響驚起地上灰塵。裏頭空間相當寬廣，中央是一大片水泥地，擺著一些殘留設備與木箱，角落有兩排工作桌，上面還留著工具和雜物。上二樓是一個辦公室模樣的小房間，玻璃窗佈滿塵垢，看不真切內部。
「你們先在這裡休息，我上去給你們找些墊子或檢查設備有沒有通電。」余宏走到辦公室門口再度開鎖，裡頭黑暗一片。
千雪與凌浩互相攙扶，慢慢走到中央一處還算乾淨的地方。「至少躲在裡面不會太顯眼。」她放下心中一塊大石，但警惕仍在，環顧寬敞的鐵皮屋頂與牆面陰影。
凌浩身體疲累不堪，勉強坐上木箱。「呼……總比流落街頭好。」他強撐著微笑。
不久，余宏從樓上大聲喊：「好，樓上能通電，但電壓不穩。倒是有舊沙發和桌椅。你們要不要上來？」
千雪朝凌浩望去。凌浩也回視她，感覺他自己行走困難，但有沙發可躺，或許更舒適。於是兩人爬上樓梯，到了二樓小辦公室的空間。裡面確實有一張老沙發，桌子與幾張轉椅，還擺著一個舊冷氣機，但大概很久沒用，不知能不能運轉。
「你先坐這沙發，我去看看有沒有乾淨的毯子。」余宏找了找櫥櫃，翻出一條舊棉被與毯子，雖有灰塵，但拍掉後還能用。「比在外頭挨晒好多了。」
凌浩坐到沙發上，肩痛又竄上一波。千雪替他檢查傷口，還好沒有新的開裂跡象。
余宏則走到窗邊，撐開百葉窗一角，看向外面大片荒地。「很少人會到這兒，除非黑影有人知道我當年在這裡工作……應該暫時安全。」
千雪鬆了口氣：「那白梟那邊……你願意聯繫他嗎？」
余宏苦笑：「是，你先稍微安頓，我晚點回去取一些通訊設備。要跟白梟聯繫，得透過特殊頻道，不宜用普通電話。他近年來對任何與Project Chronos相關的人都充滿戒心。我需要說服他……」
凌浩點點頭：「拜託了。」他聲音帶著虛弱的期待。
余宏無奈嘆息：「唉，我已經跳脫好幾年，真沒想到會再次涉足。算了……看在舊情分上，能救就盡力救。」他話音裡難掩擔憂，或許也明白這條路充滿風險。
一段尷尬沈默後，千雪開口，「對了，你知道面具人近況嗎？他似乎也在尋找凌浩。」
余宏眉頭微擰：「聽過一些傳言，他比黑影更神祕，據說能操縱某些殘存裝置，甚至疑似做過多次回溯嘗試……但那多半是訛傳。我確實不清楚他行蹤。」
他又補充，「不過，這人心性陰冷，執念極深。若他真想要凌浩身上的程式，手段也未必比黑影溫和。我建議你們對他亦須警戒。」
聽得凌浩心裡一陣淒涼：原來面具人或許也不怎麽可靠。千雪攬住他的肩頭，小小力道似想給他勇氣。她語帶决然，「我們暫且不管面具人。先把眼下生存問題解決，再看後續。若能解除程式才是根本。」
余宏點頭：「對，就算能用程式牟利或談條件，你現在狀況也撐不下去。先緩口氣，等我返去拿設備。你們別離開工坊。這附近環境還好，偶爾會有流浪漢來翻垃圾，但沒太大威脅。」
他交代完，從抽屜裡翻出一串備用鑰匙，遞給千雪，「鎖好門窗。我稍晚就回。」然後對凌浩特別囑咐，「小心，千萬別被人發現。黑影勢力更瘋狂，務必謹慎。」
一切說定後，余宏火速下樓，開車離去。千雪則關上辦公室門，插上閂，把窗簾調整到僅留細縫可觀察外面，而不致被外界看清室內。她轉頭看凌浩，語氣略顯柔和：「休息吧。你需要靜養。這裡暫時安全，我坐旁邊幫你留意。」
凌浩躺下去，沙發彈簧雖老舊但總比地板強，他深感筋骨依舊酸痛，肩頭像火燙般一陣陣發麻。「謝謝……」
千雪把毯子蓋在他腿上，再抽過一條擦拭布巾替他輕輕拭汗。動作雖無言，但蘊含了她的關懷。雖然她外表依舊冷峻，可眉目間偶現溫情，尤其在看到凌浩氣息那麼薄弱的當下。
「等余宏回來，看能否真的聯繫到白梟……若順利，或許能幫你把那程式給消除，或者至少屏蔽它。」千雪低語，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凌浩顫聲回答：「那就好……我只想結束這……」
她見他說著說著，倦容更深，便拍拍他肩膀，讓他安心小睡。自己則坐到破桌旁，小心撿起桌面一把舊螺絲刀握在手裡，以備不時之需。然後她移動椅子到窗邊附近，凝望外面那片廢棄工地地帶。
陽光從高樓縫隙間輕巧灑入，帶來一層塵埃舞動的光束。此刻，破舊辦公室裡宛如一個被外界遺忘的小小堡壘，既孤獨又危險。
時針緩緩推移，屋外風聲帶著廢鐵籠的空鳴，偶爾有人在遠處吼叫搬運物資，也聽見幾道震耳機器開動聲響。廢墟與城市的交界處，人們對彼此的存在漠視如同螻蟻。
凌浩與千雪在這逼仄辦公室裡，無聲等待那位幫助者的歸來，同時警覺著任何可能逼近的危險。接下來，他們的生死或許將繫於彼此堅定程度，也繫於余宏能不能說服白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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