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路邊的連鎖定食屋，舞木嘉正搖擺著身體，用手隔空彈奏著胸前不存在的結他，還用他那不怎麼好聽的聲音唱出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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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澀川市依然安靜非常，即使靠近火車站仍是人煙稀少，蕭智堯有點不習慣地輕嘆了口氣，跟舞木打了個招呼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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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舞木這時開口似乎有話想說。「你知唔知真穗最後自彈自唱嗰首係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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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知喎，佢無同我哋講過，我諗可能得小忍知。」蕭智堯回頭看了他一眼，答道。「做咩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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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覺得佢一路都咁神秘唔肯講，有啲好奇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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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木雙手插袋望向別處，一副耍帥的樣子，但明顯是懷著少男心事。蕭智堯知道長久真穗喜歡自己的事，他也知道舞木知道，所以每當說起相關話題時，氣氛便會變得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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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與舞木同齡的朋友，可能會建議他嘗試表白，把心中想法真誠地告訴真穗。可作為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人，早明白現實與電視劇不一樣：大部分愛情都與表白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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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招會在日本行得通吧，但不確定的事，他不敢貿然建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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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聽他這麼說的語氣……似乎是覺得真穗那首歌是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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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完返到屋企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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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啱啱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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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蕭智堯把東西放好，邊確認著未來幾天的行程與訓練計劃，邊回覆與馬君羊的短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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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其實已確認關係，不過由於想盡量保持低調，所以都未有在社交媒體貼出合照，或是與對方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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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幾時返香港？」馬君羊附上一個可愛的表情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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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咁快，都係要等下個國際比賽期，好似話過兩個月會有港隊嘅友誼賽。」雖然這麼說，但會不會召他們這些海外球員回港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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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好喺日本識第二個女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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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唔好話，日本妹真係幾Q。」蕭智堯開玩笑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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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馬君羊閒聊期間，蕭智堯突然又想起了舞木的說話與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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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他這麼說，其實也是在懷疑我想一腳踏兩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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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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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祐泰久違地出現在訓練基地的消息，很快便在球員之間傳開，一眾青年軍拼了命地想展現實力，但他們不知道，新妻先生今次前來與提拔青年球員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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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處理文件的中西智和與鈴木卓都停下了手，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說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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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新妻先生，竟然說要暫停及發掘青年球員的工作轉任比賽球探，直至賽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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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和賀監督嘅意思？」鈴木卓有點搞不清楚狀況般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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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講呢，嚴格嚟講應該係我嘅意思，但亦已經得到和賀監督同戶賀崎會長嘅同意。」新妻嘴上依然是那熟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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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心急？」聽到他這麼回答，中西智和似乎已經知道新妻先生的用意。「我哋今季先升上J1，一隊戰術未完全成形，我認為唔使太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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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之所以分賽季，係因為一支球隊有時好講一鼓作氣。」新妻答道。「當然伊香保而家唔係排得好前，但贏完大宮冰川之後，大家都見到球隊而家個氣勢大好。況且和賀監督想踢嘅戰術咁高風險，蕭智堯身上仲有好多不穩定性，好難講今季之後會唔會俾其他對手睇穿而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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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智和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新妻先生所言屬實，現在外界都認為群馬伊香保溫泉狀態大勇，看好球隊能在季尾取得不錯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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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先生你嘅目標係……」中西智和望向他。「亞冠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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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新妻祐泰泰毫不猶豫地微笑著點頭應道。「唔係亞冠二，係亞冠精英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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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現時亞冠分為兩個等級，日韓兩國因球會積分，近年都有三支球隊能征戰亞冠精英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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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智和知道這對青訓的工作來說不代表什麼，本來新妻先生就不是每季都會帶回來新人，有時候就算有推薦的球員，試訓或入隊後的表現也可能令人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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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改任比賽球探的事情，肯定會為一隊球員造成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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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先生……同戶賀崎會長之間係咪有咩往事？」兩人送新妻先生離開後，鈴木卓忍不住開口問道。「本來以佢嘅名氣，咁多年都留喺伊香保呢件事，一直都令我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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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中西智和點點頭，朝窗外那些正在加操的球員看去。「都係，你嚟得比較遲，所以你可能未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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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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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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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幌鈴蘭完成J1二連霸的壯舉，像上季首奪冠軍時一樣，迅速佔據各大北海道報章頭條，監督與陣中主力收到數不請的採訪邀請，個別球員準備離隊轉戰歐洲的傳聞也甚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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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球迷很容易忽略的是，這支球隊的靈魂球探——新妻祐泰。不出意外地，東京青空、大阪浪花、名古屋虎鯨幾間國內最富有的頂級球會，都朝他拋來了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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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幌鈴蘭只是小球會，新妻在裡面擔任的職位是首席球探。而那三間球會開出的條件都很吸引，提供的職位是足球總監或技術總監，讓他能更宏觀地參與整間球會的轉會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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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班主甚至親身前來當說客以表誠意但新妻祐泰幾乎沒多作考慮，便婉拒了這幾間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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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係北海道人，而家球隊二連冠後，可能要面對重建或者係換血，我唔可以喺呢個時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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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季開始前，札幌鈴蘭也決定給予新妻更大權力，擢升他為足球總監，球會給予的方針是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大刀闊斧地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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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昔日一手發掘的主力離隊旅歐，還有其他球會以重金挖角，球隊戰力與成績都一落千丈，新買入的球員表現也不如預期。輸多贏少之下，作為衛冕球隊的札幌鈴蘭，在開季後連續三個月都排在降班區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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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足球總監，新妻祐泰的命運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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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祐泰明白到管理工作不容易勝任，被革職後本打算安份做個球探發揮所長，但札幌的球迷已對他失去信任，球隊的管理層說什麼也不讓他轉任其他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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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曾拋來橄欖枝的大球會？看到他們冷若冰霜的回覆，新妻也只能以苦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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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個月前自己在這裡還是萬人景仰的傳奇球探與功臣，現在卻成為外界眼中的笑話，儼然無能者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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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一沉百踩的世界，而且還殘酷得要接受上天所開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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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飲得爛醉的清晨，新妻祐泰回家時突然打破某輛私家車的車窗，在警報聲之下他被附近的路人捉住並報警，被捕時手中拿著掛在涉事車輛內的一條札幌鈴蘭應援毛巾，上面還沾滿了他拳頭上被玻璃劃破皮膚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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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主收到消息到達警署時，看到的是因爛醉而嘔吐不止的新妻祐泰，那個他們曾敬仰不已的首席球探，如今竟披頭散髮、不似人形，淪落得像是途人走避不及的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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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我唔追究啦，但麻煩你哋……喺佢酒醒之後同佢講：作為球迷，我見到佢咁樣……覺得好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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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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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呢單嘢我好似有啲印象……」或許是因為事不關己，鈴木卓當年其實不太關注J1的新聞，但對中西智和說的這宗事件有印象，當年好像也引起過一番話題。「所以，之後戶賀崎會長就去搵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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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J1已經無球會願意請佢，本身可能過一過冷河，等幾個月之後就可以去某間球會做返球探，或者係去J2做住試下，但呢單嘢好快激嬲咗札幌球迷，令所有球會都唔敢請佢。」中西智和點了點頭。「呢個時候，我哋會長主動去聯絡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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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那個下午，新妻祐泰百無聊賴地坐在河邊看小孩踢足球時，一位身穿整齊西裝的五十歲男人，突然面帶可掬笑容出現在面前，甚至還特意讓身邊的保鑣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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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戶賀崎京一，係群馬伊香保溫泉嘅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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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蒙不棄，想邀請你做我哋嘅首席球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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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祐泰將信將疑地抬頭看向他，但很快便認得對方的容貌，確實是那支萬年J2球會的班主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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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我做首席球探？我個朵喺行內臭晒㗎啦喎，你確定要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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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證住札幌鈴蘭從升班馬崛起到二連霸，J1唔敢講，但我肯定自己比所有J2球會嘅班主都了解你。」戶賀崎邊說著邊坐到他旁邊，以自信的語氣說道。「我知道同相信你作為球探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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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驚球迷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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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迷只怕無成績，同埋我相信……醉酒事件只係一次偶然事件，你以往無任何醉酒鬧事嘅先例。」戶賀崎看著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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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下那些正在踢足球的小孩傳來歡快的笑聲，新妻祐泰輕皺著眉頭，撥了撥被風吹得凌亂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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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登搵我……戶賀崎會長有咩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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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聽到想聽的問題一樣，戶賀崎京一呵呵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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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冠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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