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朝露侷促地望著自己的鞋尖,「客艙」的巔簸令他腹中翻攪,耳畔更是不斷傳來天祿鍋爐的隆隆巨響,不得安寧。
若他有得選,他一定立刻奪門而出,可他此時身在「金鳶」之上,唯一的脫身辦法只有爬上梯子、撞開頭頂上的艙門,再從百丈高空一躍而下,一了百了。因此他只好乖乖坐著,盡可能一動也不動。
艙內另一人卻嘻嘻笑道:「被挾持了還這般不哭不鬧的,你真不猜猜我是誰嗎?」
朝露勉強抬起頭,那人坐在他對面的長椅上,看著約莫十六、七歲,穿著一身窄袖緗色長衫,袍角繡著幾朵素色牡丹,黑髮俐落地束在玉冠裡,其面容清俊姣好,爽朗中又透著一絲狡黠,像是王侯之家的紈褲子弟。
朝露按捺著不適,緩緩道:「您應該是長公主殿下。」
那人驚得坐直了身子,訝然道:「怎麼瞧出來的?我又不是坤澤,不會因為香信而露出馬腳,今日又作男子扮相,你要猜也該猜我是皇子罷?」
朝露忍下一陣作嘔,方道:「方才您闖入侯府時,就連孫公公也不敢攔,只悄悄差人往宮中遞消息,想來您應當是宮裡的人。可先帝只有四位皇子,您的年紀實在對不上,況且當今聖上還沒有孩子,那麼您就只會是長公主了。」
今日穆重明上朝後,朝露恰好向孫公公請教了一些宮中事,所以能夠推敲出來。
長公主瞪大了眼,道:「啊!孫老賊何時派人去宮裡的?我可是從禁閉中偷溜出來的,豈不是很快就要被逮回去了!」
朝露默然以對,他實在是太想吐了,還是不要開口比較好。
長公主又喃喃道:「罷了,我已經搭上了皇兄的這架『金鳶』,即便他們要來抓我,至少也得是半天後的事,玩夠本了。」她又笑了開來,望向朝露道:「我是樂安!你別叫我長公主,聽起來太老氣了,反正皇兄也還沒有子嗣,等他有了再改口也不遲。」
朝露頷首道:「見過樂安殿下,請恕奴不便行禮……」
樂安公主揮了揮手,道:「我要是真的在意,一早就向你挑明身份了。況且我今天就是專程去侯府看你的──滿朝皆知,明哥哥金屋藏嬌,你往後就是我嫂嫂了,不必多禮。」
朝露慘白的臉上泛起些許紅暈,道:「我不過是個奴寵,殿下太抬舉了。」
樂安公主卻晃著腳道:「哪裡抬舉了?你肯定不知道,先前有幾位權貴想討好明哥哥,往他府裡送了各色美人,但那些人全都被明哥哥攆出去了。如今你卻開了這個先例,豈不就證實了明哥哥喜歡你嗎?」
朝露感到無地自容,心頭的慌亂讓他頭暈得更厲害了,脫口便道:「聽起來,樂安殿下似乎也和侯爺十分親近。」
樂安公主連忙擺手道:「你莫不是吃醋了罷?沒有這回事,皇兄與明哥哥親如兄弟,明哥哥也拿我當弟弟,咱倆沒可能!」
朝露忍不住抬起頭,問道:「樂安殿下所說的皇兄是……當今聖上?」
樂安公主揚起眉,傲然道:「正是,我與皇兄一母同胞,我就是他唯一的嫡親妹妹,所以即便我偷偷開走他的這架金鳶,他也捨不得罰我!」
朝露望向頭頂上的玻璃罩子,藉此窺看金鳶巨大鐵翼的一角,他乘坐的客艙,相當於是掛在金鳶的腹部之下。只是金鳶過於龐大,造價高昂,外型幾乎沒有裝飾,穆重明的龍馬車至少還有個獸面,這架金鳶卻像隻光禿禿的胖蝙蝠。
朝露望著上頭,一面疑惑道:「可殿下又為何要帶我去東獵苑?難道就因為我說自己能騎馬?」
樂安公主眨了眨眼,道:「看你順眼就找你一起玩了,還要什麼理由嗎?不過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此事不能讓母后、皇兄還有明哥哥知道,要請你替我保密了。」她同樣抬頭望向金鳶的鐵翼,斟酌言詞後緩緩道:「我想帶你去見一位朋友,他與你一樣是坤澤男子,看起來老是孤伶伶的,或許你也可以做他的朋友。」
朝露還是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說的是什麼人?若他也是王孫公子的話,這樣恐怕並不妥當……」
樂安公主竟搖了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他本名叫什麼,只是經常在東獵苑碰見他,他想必也是個皇親國戚罷。」
朝露愣了愣,憂慮地道:「您認不得他?那他難道也認不出您?」
樂安公主懊惱道:「正是這點不公平呢!我認不得他,可他卻一眼就認出了我!不過也無妨,我們上回見到林中有一頭白鹿,就拿那白鹿打了個賭,若我能早他一步活捉白鹿,他就會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所以趁著剛開朝,皇兄和母后正忙著,我就抓準時機溜出來了!只是不知道今日能不能遇見他。」
朝露覺得那人有些可疑,正想再勸,又想起自己身份低微,連勸諫公主都不夠資格,只好暗忖等到回了侯府後,他定要將此事轉告侯爺。
樂安公主又自顧自地道:「說起來,戶部尚書府裡好像出了個什麼案子,皇兄昨日便將戶部尚書留下,當著幾位朝臣的面審問了他,最後卻輕輕放過了。但是不知為何,皇兄仍在追查此案,這才忙得不可開交。」
朝露聞言微微瞪大了眼,他其實很介意壽宴雙屍案的進展,卻出於各種原因不敢問穆重明,此刻聽見樂安公主提起,不由追問道:「殿下可知道此案最後是怎樣處置的?那江大人又怎麼說?」
樂安公主眨了眨眼,道:「我不清楚詳情,只聽說凶手是江大人的侍妾,死者則是江大人的部下沈裕,且凶手當場畏罪自裁,死無對證。江大人被罰俸半年,藉此給沈裕的親族一個交代。但江大人手裡又不缺銀子,這點懲罰相當於沒罰。」
朝露握緊了拳,雖然只匆匆見過一面,但他實在不覺得錦葵會畏罪自裁,心中不由感到鬱悶。
此時客艙卻忽然沉落,嚇得他把雙腿縮到椅子上,什麼都想不了了。
樂安公主見狀哈哈大笑,道:「金鳶要落地了,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可是早就迫不及待了,年節期間只能悶在宮裡,又是祭祀又是宮宴的,母后也不讓我在自己宮裡遛馬,我悶得都要長黴了!」
-待續-
登愣,突然又來到劇情章!感謝閱讀歡迎收藏愛心留言!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AeU0QVi8J
然後我已經開始申請這本的ISBN了,第一本特地申請國際書號的書反而那麼色,好害羞啊🙈希望一切順利!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O70F65T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