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七十五章（上）

導讀：承廣的信收到了，裡面是一堆需要蓋章文件，這下可愁死了桂花母子，這家裡沒有一分錢，怎麼去求人家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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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上）

正宮•叨叨令

考上了大學才放榜，張靜齋多年不來往，

突突地就把祝歌唱，搞得這娘倆直彷徨。

咋回事也麼哥？

懵懵地像吃醉了肥肉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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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取到二娃的信了麼？” 桂花中午放工一回到家，就看見承闊在家裡做著零散的木匠活，沒有去上工。

“媽，取到了，還真的被七舅爺說中了，信前天下午就到了，昨天郵遞員忘了沒有來梁家莊，”

“有要蓋章的麼？”

“有啊，大隊的公社的，好幾張紙呢。”

“那你怎麼不去大隊蓋章的，早點蓋好早點給二娃寄回去。”

“媽，你忘了，當初我學木匠，這章那麼容易蓋的麼？”

“這不要了命了，這些天一高興一著急的，把這茬給忘了，怎麼辦呢？原來家裡的20塊錢借給承山了，今年的工分錢還沒有結帳呢。”桂花一聽承闊的話猶如掉進了涼水裡，刹那間愁容滿面。

“所以說要等你回來商量啊，就是現在去找三哥，他也沒錢啊。”

“這要了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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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找到二娃的信了嗎？” 汪娢萍一回家，看到承闊在做木匠活，以為沒有取到信。

“汪姐姐，找到了。”

“真的？這打時真准啊——四嬸，你說這神奇不神奇，想不到天底下還有這樣的本事。”

“七舅爺是什麼人，那是有本事的，要是眼睛不瞎掉，本事會更大。”

“奶奶說她聽七舅爺說過的，如果不瞎眼過不到40歲，如果眼睛瞎掉，能活到80歲。”

“咦！真的假的？四嬸。”

“我媽說老天怕他泄天機太多，故意讓他瞎掉的。你看去找他做八字婚配的，沒有一個不成功的，而且說得人家心服口服，遇到不重要的事找他算，他就故意算錯，所以有很多人罵他瞎嚼蛆。”

“原來這樣啊。”

“娢萍，這話就在家裡說說的，不能出去說。”

“四嬸，我曉得的，哦，對了，二娃的信呢？”

“在家神櫃上。”

“喔，要的蓋章還蠻多的，大隊的，公社的，好幾張紙呢。”汪娢萍抽出信紙，也嚇了一跳，“哎，承闊，你怎麼不去蓋章？”

“唉，汪姐姐，你不曉得，這章難蓋的，我要是去蓋章，他們會說，放著吧，蓋好了會通知你，天曉得什麼時候才通知。”

“啊！怎麼會這樣，難道就不能當場蓋一下嗎？”

“當然能啊，可是我們有這個面子呀。”

“這要命的，大隊那些幹部確實架子大得不得了的，尤其是那個糜大隊長，每次知青憶苦會都說一大通，好像我們都是那種只吃飯不幹活的。”

“是呀，章就在他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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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嬸，請吳隊長去幫助蓋章可以嗎？”汪娢萍一邊喝粥一邊問。

“是可以的，但是不一定請得動的，要是德凱在的話，是可以的，現在呀，不行嘍。”

“那總得想個辦法啊？” 汪娢萍聽了也著急，從回家到說到現在，三個人都沒有想出一個辦法出來，汪娢萍看到大隊那些幹部也煩。

“唉！這日子呀，就這麼難，有什麼辦法呢？”

“還好二娃是部隊直招的，要是也要找他們蓋章，估計肯定過不了。”

“承闊，你剛才說什麼？哎……對呀，我怎麼就忘了，哈哈。”

“汪姐姐，你笑什麼？”

“承闊，你剛才說二娃當兵沒有找他們蓋章的，這倒提醒了我，這樣吧，下午我帶著這信去公社，先讓公社蓋章，公社的章蓋了，不怕大隊不蓋。”

“娢萍，這可以嗎？”

“四嬸，可以的，這樣吧，吃了中飯我就去公社，不過大隊章還是你們自己去吧，我不喜歡見那些人。”

“好的，這麻煩你了，唉，家裡現在只有一些角票，給你也只能買包煙。”

“汪姐姐，把我那包煙帶去。”

“得了吧，你那是百家煙，各種牌子的都塞在飛馬盒子裡，公社哪個看得上，我不要買煙的。”承闊做木匠，有時候去人家幫助打嫁妝，人家給煙，儘管他不抽煙，但還是接過來，放到一個飛馬的香煙盒子裡，這樣家裡要是來人了，也可以拿出來待客。

“娢萍，真的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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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和承闊下午就沒有再去上工，都在家裡等著汪娢萍，大約不到四點鐘的時候，汪娢萍回來了。

“娢萍。”

“汪姐姐。”

“四嬸，搞定了。” 看著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桂花母子，汪娢萍一臉喜悅。

“進屋子說話吧，外面走路的人多。”

三人連忙走進屋子裡。

“四嬸，承闊，公社的章都蓋好了，上面要填寫的內容也都填好了，只要大隊的章一蓋，明天早上承闊就可以寄過去。”

“每件事都要麻煩你，娢萍，這以後怎麼報答呢。” 桂花聽了心裡一熱，眼淚都要掉下來。

“什麼報答，屁大點事。四嬸，承闊，你們到大隊蓋章，他們肯定又要說，先放著，如果這樣，你們就要說，這個是寄到濟南去的，路上都要十幾天，不能拖，然後你把這個條子給他們，他們一看就不敢不簽了。”

“好的，承闊，你收好。”

“注意不要夾到那幾張紙裡面，要最後單獨給他們。”

“好的，汪姐姐，我記住了。”

“現在還不到四點，承闊你騎我的腳踏車馱四嬸一塊去，早點去。”

“好的，我們現在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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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騎著腳踏車馱著桂花到了煙酒店旁的小木橋停了下來，這木橋不能騎車，只能下來推著走。

“承闊，我看還是去買包煙吧，你那包煙盒子都皺巴巴的。”

“好的，媽。”

“小粱，這兩天沒有來綜合組啊？” 承闊經常在綜合組上工，很多空閒的時候，也會到煙酒店來玩，與晁文敏已經混得很熟了。

“晁會計，這幾天木工班沒得事做，在生產隊上工的，有飛馬嗎？買一包。”

“有的。”因為兩人已經很熟了，一包煙晁文敏也不會向他要票，有時候店裡需要一點木匠活，只要晁文敏一句話，承闊就會偷偷地幫他做好。

“好的，這是二角八。”承闊說著把錢放在桌子上。

“到大隊有事啊？”

“是呀，我弟在部隊要申請參加考大學，有些東西要大隊幫助蓋個章的。”

“老弟。” 儘管晁文敏年紀比桂花大，晁文敏大兒子年紀比承闊還大，但是他還是稱呼承闊為老弟，壓低聲音，“你曉得的，這幾根煙就夠了嗎？”

“晁會計，這回應該沒得事的。”

“哦！？” 晁文敏聽了有些驚奇，哪有這麼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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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晚上六點下班，六點左右天才黑，但是大隊的幹部們基本都是五點鐘不到就下班了，一個個都已經收拾好了辦公桌，等著下班。

“糜主任。” 承闊領著桂花走進了大隊辦公室，看到大隊長糜宗澤依在椅子上，腳翹在辦公桌子下面的腳蹬上，正在和大家閒聊，連忙遞上一根煙，桂花接過承闊的煙，在辦公室裡一個一個地發了起來。

“什麼事？”糜宗澤看到承闊是個熟臉，但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糜主任，我是五隊梁承闊，在綜合組木工班上工，我弟在山東濟南當兵，他要考大學，寄回來一些材料，請大隊幫蓋一下章的。”承闊說完，就把那幾張紙放在糜宗澤桌子上。

“好的，先放著吧，蓋好了就通知你。”果然如承闊汪娢萍所料，糜宗澤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

“糜主任，這些東西比較急的，還請早點幫助蓋吧，這是公社的一個條子，你幫助看看。”

“嗯？” 糜宗澤聽了本來有些煩，一聽還有什麼公社的條子，連忙收腿坐直了，接了過來，這時還沒有到五點鐘，屋子的光線還是看得見的，只見條子上寫著：

茲有八一大隊五隊社員梁承廣同志，在山東濟南服役，表現優異，工作突出，擬准參加本年度高考，所需材料，請八一大隊審核後蓋章通過。董嗣賢 1977年11月5號敲著東台縣四灶公社社長辦公室印章。

“原來事情比較急的，確實，國家現在就是需要人才啊，這四人幫一粉碎，各種工作都走上了正軌，華主席有魄力啊。”糜宗澤看完條子，腦袋嗡地一下，立刻站了起來，急忙為自己剛才的話打起了圓場。“哦，公社的章都已經蓋好了，哎呀，你們應該先來大隊蓋章的，這樣一來搞得好像我們不肯蓋似的。”

“糜主任，不是這樣的，這封信路上走了十幾天，今天我們家承闊和他汪姐姐一起去公社郵電所問信到了沒有的，沒有想到還真到了，他汪姐姐說，既然已經來了公社了，就先請公社把章蓋上吧，省得再來的時候遇不到人。” 聽了糜宗澤的話，桂花連忙過來解釋。

“哦，哦，我說呢，原來這樣，哪有過來蓋章我們不蓋的，況且這是為國家選拔人才的大事，馬虎不得的。” 桂花說了個慌，是為了給糜宗澤一個面子，糜宗澤也知道桂花在說謊，但是誰也不能把這個謊戳破，既然都是在唱戲，就要唱得像些。

“謝謝糜主任，謝謝糜主任。”

糜宗澤打開抽屜上的鎖，拿出大隊的印章，翻開那些幾張紙，內容連看都沒有看，在大隊需要蓋章的位置，一連幾個“啪啪啪”，收了章，把那幾張紙遞給承闊。

“以後直接來蓋章，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好的，好的，謝謝糜主任，謝謝糜主任。”

“都是我們不好，不懂規矩，給糜主任添麻煩了。”桂花滿臉堆笑，連著給糜宗澤道歉。

“哪裡話，哪裡話，不值個事。” 糜宗澤也是一臉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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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梁，事情辦妥了？”晁文敏一看桂花母子這麼快就從大隊走了出來，以為事情又黃了，急忙問了起來。

“嘿嘿，晁會計，這回好了。” 承闊朝晁文敏做了個鬼臉。

“乖乖隆的東，這回這麼好辦事？”

“是呀是呀，我們得趕緊回去，今天就不在你這耍子了。”

“晁會計，謝謝你賣給我們香煙。”

“哪裡話，哪裡話。”看著承闊桂花過橋的身影，晁文敏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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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哥、汪姐姐，開門……”桂花在床上睡得模模糊糊的，朦朧中聽見有人叫媽媽的聲音，還伴隨著敲門聲，猛地一下子坐了起來，難道承闊河工結束了？

“承闊？” 桂花摸到了火柴，點燃洋油燈，披著衣服下床，大聲地問著。

“媽，是我，二娃。”

“二娃？二娃你回來了？”聽到是二娃，桂花的聲音激動了起來，連忙過來開門。

“媽。”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借著燈光，如果不是承廣喊媽，桂花怎麼也不敢相信，門口站著的就是承廣。

“二娃，快進來，讓媽看看。”承廣走了進來，把行李放在地上，桂花把燈放在桌子上，轉身就拉住承廣的兩隻手，高興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了，“二娃，這兩年沒有回家，個子都比你哥高小半頭了。”

“媽，我考上了大學，軍隊的大學，在南京。” 看到桂花喜急而泣的樣子，承廣連忙把喜訊告訴媽媽。

“真的麼？”桂花知道承廣不會撒謊，驚喜之餘情不自禁地問了一句。

“汪姐姐和哥呢？”

“你汪姐姐回上海過年了，你哥上河工了。”

“河工在哪裡？”

“不說這些了，這深更半夜的回來，肚子肯定餓了，我到廚房燒飯給你吃。”

“媽，我肚子不餓，你還是早點睡吧，我只要刷個牙洗個臉洗個腳就可以了。”

“瞎說，走了這麼遠的路，哪有肚子不餓的。”

“媽，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別著涼。”

“我穿我穿，就去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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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這黑咕隆咚的，你應該向娢萍一樣在東台住個宿的。”桂花把鍋裡舀上水，現在天冷，沒有雞蛋，這些天桂花一個人在家，連飯都懶得煮，頓頓喝稀飯，家裡也只有玉米谽子茝子，離過年還有好些天，生產隊的東西還沒有發下來，煮乾飯時間太長，只能熬粥。

“媽，不是我一個人，我和寶財一起回來的。”承廣坐在灶膛口燒火，竟然不習慣起來，過去閉著眼睛都能完成的動作，現在長手長腳卻生疏起來。

“你和寶財一起回來的？”

“是呀，到了徐州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快夜裡12點了，我沒有去下旅館，準備在車站裡面坐一夜，肚子餓了，去找熱水的時候，竟然遇到了寶財，他正好從開封回來。”

“這麼巧啊，二娃，這麼冷的天，你應該去找個旅館住住的。” 聽著承廣的話，桂花開始心疼起來。

“媽，你不曉得，徐州那個地方不太平，夜裡出去找旅館，說不定都會被人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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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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