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十七章（中）

導讀：玩鏈條手槍需要大量的火柴，這可怎麼辦？有辦法，且看兩小哥如何解決彈藥短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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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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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素珍姊妹倆走上大路，承闊承廣這才發現素珍眼睛紅紅的，兩人心裡頭明白，但嘴上都沒有說出來。

“素珍，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去上學呀？”

“喔，是四舅五舅呀，呆在家裡煩死了，還是早點出去好。”

“素珍，老師說明天要看日食了，你找到玻璃了嗎？”

“玻璃？別說了，提到玻璃我就來氣。”

“素珍，我們找到了幾塊，給你兩塊吧。”承闊說著從書包裡拿出兩塊玻璃遞了過去。

“四舅，你們從哪里弄來的？這東西很不好找的。”看到亮晶晶的玻璃，素珍喜出望外。

“注意，那邊口很快的，不要劃破手。”

素珍像接到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放進書包，二妹想看，被素珍把手打了回去。

素珍的心情好像好了許多，大家一路上說說笑笑地走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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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教室門口，弟兄倆伸頭向裡面一看，好傢伙，這人真多呀，清一色的都是男生，還有其他年級的男生。

“梁承闊，梁承廣，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呀？”一見到承闊承廣弟兄倆來了，所有的人都圍上來，套著近乎。

“我們沒有打岔呀，你們都想玩鏈條手槍嗎？”

“那當然了，今天下雨，家裡中飯煮得早，吃完我們就跑過來了。”

“是這樣呀。”承廣看了看大家，慢悠悠地說道，“這麼多的人呀，上午我們的洋火都打光了，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洋火……”

“不用你的，我們自己帶了，你們看，這可是新買的，稍微一劃就著的。”

“可這槍借給你們……打多了也會壞的，壞了還要去修，很麻煩的。”承廣說著話聽上去感覺十分為難，承闊聽了，肚子裡大笑，你要換洋火就直說嘛，說這麼多幹什麼，看把這幫人急得。

“梁承廣，我們曉得不能白打的，玻璃我是沒有的，這樣吧，我這一盒新的洋火換打十槍，怎麼樣，一盒洋火有四十支呢。”

一槍就能換三支洋火，這回報率也太高了，承闊承廣感到十分意外，看樣子今天能賺很多了，這樣下去，家裡都不用買洋火了。

“大家排隊，不許插隊，一個接著一個來。”

上午是十一點一刻放學，下午是一點半上學，承闊承廣今天十二點半之前就到了，這一個多小時，就聽見教室裡充滿著不絕於耳的“嘣嘣”聲。

快要上課了，弟兄倆一看，換到的洋火還真不少，差不多有五六盒，還有好多散的，沒有盒子放，只能用紙包著。

玩到手槍的，還能安心地聽著老師講課，沒有玩到的或沒有過癮的，上課都有點神不守舍，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擁有一件玩具，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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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了兄弟倆又賺了一些洋火後才回家，到家後把書包一扔，就跑過去看豬，這豬帶上了首飾，不知道現在咋樣了？等到了豬圈前，豬以為給它送食物來了，趕緊迎了上來，不停地叫喚，似乎在說：“我餓呀，我的食物呢？”

承廣一看，原以為豬會用鼻子拱地，自己好看看前面的那個木頭滾輪怎麼轉的，見豬只對著人叫喚，也不去拱地，感到掃興。

“去去去，別叫了，去拱拱地讓我們看看。”

豬哪裡能聽懂人話，還是一股勁地叫喚，這年月，人都吃不飽，哪還有東西給它吃？天又下雨，豬草又少，也只能讓它餓肚子了，一頭豬要長到一百來斤少說也要一年半的時間，不像幾十年後，生豬吃著激素兩個月就出欄了。

“二娃，這豬要是能聽懂你的話，它就不會被栓在這裡了。”看著承廣的樣子，承闊感到發笑。

“哥，你說這豬有多重呀，有一百斤嗎？”

“一百斤？要是有一百斤的話，過年就可以賣了，這傢伙估計到明年的這個時候長到一百斤就不錯了。”

“我覺得和秋天騸它的時候差不多大呀，這傢伙這段時間就沒有長？”

“要不奶奶怎麼叫它癆豬呢？”

“去去去，聽話，去拱一個讓我們看看。”

“不能在豬面前說它的，要不它就不長了。”兩人正在說著呢，奶奶突然從後面冒出話來。

兩人回過頭，問道：“奶奶，為什麼呀？”

“別以為豬聽不懂人話，它可聰明著呢，你們老是說要把它賣掉，它也怕的，這樣就不長膘了。”

“奶奶，這豬為什麼長這麼慢呀？”

“沒有糧食吃呀，沒有吃的，到哪裡去長膘。”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呀？”

“這哪個曉得呢，過去咱家也養過，一年不到就出欄了，哪像現在。”

“為什麼呀？奶奶。”

“那是土改後，家家有地，多少有點餘糧，哪像現在，人都沒有東西吃，還有東西給它吃？”

奶奶的話，弟兄倆聽得似懂非懂，這也難怪，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是一知半解。農民作為生產關係的主體，一旦失去最基本生產資料——土地，生產力就會停滯不前，甚至倒退，繼而發生禍害。當年史達林為了實現所謂的集體化農莊，導致農民失去生產資料，生產力急劇下降，發生大饑荒也就在所難免了，可憐了烏克蘭那幾百萬冤魂，更要命的是，烏克蘭歷來都是大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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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二娃，你們給我回來，看看你們兩個小子做的壞事。”

弟兄倆正和奶奶說著話呢，屋裡忽然傳來桂花憤怒的聲音，連奶奶都嚇了一跳，三人趕緊走進屋裡。

只見桌子上弟兄倆書包裡的東西已經被全部倒了出來，最明顯的就是那五六個洋火盒和從紙裡散出來的洋火棒。

“壞了。”弟兄倆一看，心說今天要挨駡了。

“桂花，怎麼了？”

“媽，你看，這書包裡這麼多的洋火，難怪家裡的洋火用得這麼快。”桂花說得氣呼呼的。

奶奶走進一看，說道：“一打洋火也不過才十二盒，這加起來我看也少不了多少，你們要這麼多的洋火幹什麼？”

“怪不得我下午去三嫂家，三嫂說承山弄了一把什麼槍，把家裡的洋火都用光了，我都感到奇怪，家裡的洋火為啥老不經用呢，原來這哥倆也那樣的。”

弟兄倆一看這回不說清楚是不行了，承廣連忙說：“媽，這不是家裡的，我們跟人家換的。”

“換的，你用什麼東西換的？”

“槍呀，打一次槍給三根洋火，就這麼換來的。”

“這槍哪來的？”

“源平的材料，承山做的，共四把，每人一把。”

“要這個勞什子幹什麼？不好好學習，只曉得耍子，我幫你們扔到河裡去。”桂花說完真的拿起來就要出去。

弟兄倆一看媽媽來真的了，也著急了，急忙眼巴巴地看著奶奶。

奶奶一看弟兄倆的眼神就知道了，要是真把這槍扔了，這哥倆可能要傷心十天半個月的。

“桂花，你慢著點，他們也就這麼個玩具，你們小的時候，我還給你們買過撥浪鼓呢，你說說我們給他倆買過什麼玩具？”

一句話說到了桂花的傷心處，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把槍又扔到桌子上，坐到灶膛前，抹著眼淚。

家裡一片沉靜，每個人埋在心底的傷心事，隔一段時間都會以各種形式迸發出來，眼淚這個東西很奇怪，它能在人悲痛的時候緩解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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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在吃夜飯，奶奶對弟兄倆說：“你們要好好學習，把書讀上了，什麼都成了，你們不是承山，他家男勞力多工分多，比咱好多了，討老婆很容易的。”

一聽說討老婆，弟兄倆開始嘻嘻笑起來，被桂花瞪了一眼，不吭聲了。

奶奶接著說道：“桂花，今天下午我給你們七舅爺送鞋子，你猜他告訴我什麼了？”

“媽，七舅爺對你說什麼了？”桂花有口無心地問。

“上午，你三嫂去找他，讓他幫助算婚配的。”

“啊！媽，承海這親都定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現在才算婚配？”

“老三有這麼糊塗嗎？不是承海，是承山。”

“什麼？承山，媽，承山才多大？”

“過了年就十二歲了，比承闊大兩歲。”

“十二歲就定親呀，這也太小了吧？”

“不小的，過去還有指腹為婚的呢，娃娃親很多的，你三哥過去還有童養媳呢。”

“啊！三哥還有童養媳，三嫂是童養媳呀？”

“你三嫂不是童養媳，那個童養媳還沒有來得及圓房就死掉了。”

“啊！還有這回事呀，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媽，那童養媳怎麼死掉的？”

“怎麼死掉的？生病唄，你大伯母是個好人呀，不知請了多少醫生都沒有治好，很小的時候就領回來了，一直當閨女養著的，這感情深著呢。她臨了還說沒有把這個童養媳照看好，到死心裡都愧疚得很。”

“喔！原來這樣。”桂花聽得心裡一起一伏的，“那，媽，既然不是幫承海算婚配，那幫承山談的哪家的姑娘？下午我在三嫂家就感到奇怪，三嫂比平常精神多了，說承山把家裡的洋火玩光了，也不是什麼責怪的口氣，原來承山在談著親呢。”

“說出來嚇你一跳，這方圓十來裡沒人不曉得的，廟口的姜富連啊。”

“啊！”這回真的把桂花吃了一驚，不為別的，這姜家在土改前可是這地方的大戶人家，除了佟乾就數他家了，家裡有熟田百十畝，又處在廟口水陸要道，開著百貨商店的，這周圍十裡八鄉，逢年過節，紅白喜事，哪個不到他家買東西，這姜富連本人就是一個做麵食的行家裡手。

婆婆看到桂花一驚一乍的，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現在的姜富連還不如咱呢，家裡好幾口人就擠在一個兩間的五架梁裡，用風掃地月點燈來說也不為過呀。”

“怎麼落得這樣呀？”

“因為是富農唄，就憑他家這麼大的家業，定個地主也不為過，偏偏這姜富連是自己動手幹活的，這賣的麵食都是自己起早貪黑做的，要是像佟乾一樣，整天戴著眼鏡，拿著書，肯定也是地主了，會比現在還慘，說不定土改的時候就能被整死。”

“那這家的姑娘怎麼樣呀？”

“大戶人家出來的，能差嗎？雖說現在落難了，這底子在那擺著呢，家教是不一樣的。這要是過去，這還能和咱梁家談婚論嫁嗎？”

“是的呀，承海找了個很富的人家姑娘，承山又談著親呢，看看咱家這弟兄兩個，只曉得一天到晚地耍子，什麼時候才能懂事呀？”

“所以要好好讀書，書讀好了，比什麼都強，連討老婆都不用你愁的。”

“但願吧，希望七舅爺說的是真的——你們兩個也好好聽著，承山馬上就要定親了，你們不好好上學，咱家又這麼窮，到時候連婆娘都娶不到的。”桂花說著直向弟兄倆瞪眼。

看著媽媽的目光，弟兄倆想笑又不敢，這添婆娘的事似乎很遙遠，承闊聽了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承廣聽了也不大明白，頭腦裡只是想著這鏈條手槍一定要放好，要是真的被媽媽扔到河裡去，那就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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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弟兄倆起床一看，還像昨天一樣，下著小雨，兩人暗自歎息，這日食肯定是看不成了，好不容易弄到的兩塊玻璃也使不上用場，這龍王一點也不幫忙。

桂花婆媳看著這下雨天，也暗自歎息，本來工分就少，還老下雨，到年底一結賬，要是還要倒貼隊裡的錢就麻煩了，沒事就多打幾雙草鞋吧，多少也能換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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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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