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記］深海魚 - 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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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第一天的計畫，意外令人鬆一口氣的和緩；首先，得轉移到沙草鎮邊的駐紮站，清點維修完成的越野載具以及新型的載運器械，才能開始正式的進程。

軍用的運行車廂，通體都是黑色的，銀色錯綜複雜的管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宏偉而剛硬，底部串連的線條隱隱發亮，延伸，開岔，直到到地平線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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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搭乘多少次，站在車體旁，茉莉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聽渝說，每一台巨大的車體的能量來源，都是從光與火系的能力者得到的，不知道需要雇用多少人，才能讓這複雜的交通網每天運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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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不坐嗎？那我要霸佔你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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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回神，趕緊抱著提袋在渝身邊坐下；小小的金屬色系空間內，共有四個人，渝，鐵樹，一名印象專長是傳訊的士兵，接著就是茉莉了。

這個座艙的設計似乎專門是為了軍官而規劃的，雖然稱不上舒適——軍人的生活也從來沒有舒適可言——但是隱蔽性極高，從外看甚至看不出有這麼一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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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啟動，銳利刺耳的摩擦聲，齒輪運轉摩擦的節奏蓋過了渝的口哨旋律，茉莉捂著耳朵，側身趴在窗口，窗戶是由特殊的材質構成的，質地微微發黑，茉莉回想了外側對應到這個位置的所在，玻璃似乎能夠偽裝成金屬的模樣。

她靜靜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流動而過，內心卻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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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能夠看見空中浮島以及雪白的光之聖殿剪影，美麗而神聖，沒有異象的天空，也不再有翻騰的雲層，可是，僅僅是看著，茉莉便回想起了那日雙眼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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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於是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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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逐漸遠離車站，快速移動的樹影，總讓人有錯覺究竟是是景色在後退，而非人在前進；在窗與牆面小小的凹緣凸起處，茉莉拿出炭鉛筆，小心翼翼的隨著車廂的躍動寫起字，『渝，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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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耶，你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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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呆了一下。

眼見對方笑眼彎彎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她決定放棄在意，直接問就對了，『為什麼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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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說要打支柱，大家的反應，那麼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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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傾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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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正防備著他有什麼詭計時，紅色刺刺的頭髮直接越過了她的視線，熱度和乾燥的氣息好近好近——渝一把推開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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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裡！」說著，寬大的手掌，整隻都伸出去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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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以開嗎？！茉莉焦慮的抬頭，只見飛鳥追不上車廂的速度，茉莉總感覺牠們定格在空中，而與此同時，微涼的風從開啟的氣窗湧入吹過臉頰，又分明是流動進行的，奇特的感觸，讓她停下了手中的任何動靜，渝卻偏偏在這時回頭，眨了眨單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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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莉。」

「我們在邊界打轉亂晃了那麼久，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嗎？乾淨的天空去哪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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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戰區看不到天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茉莉皺眉，完全不能理解渝想表達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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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架起防禦線，海月也架起防禦線，既然這樣，兩邊的防禦中間，應該有縫才對。」渝「哈」地笑了一聲，喉結滾動，高大的身高，讓他的後腦一下子仰過了椅背頂端，「本來，戰區就領土劃分不明的。誰來決定邊界地區由誰架支柱？再打一架決定？各自架一層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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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解決了？』

對此，渝的反應是一手接過茉莉的紙條，揉成一團，丟進嘴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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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髒耶！！茉莉皺眉揮舞雙手以示嫌棄，渝卻吧唧吧唧的嚼爛，吞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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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呀，小小小茉莉，我今天心情好，告訴你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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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將食指抵在唇畔，神秘兮兮的微笑，那樣的表情，和他的紅髮一樣搶眼而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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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界地帶，星辰和海月的防禦線早就融合了，就像茉莉的紙條和我一樣，沒有啦，拿不出來啦，變成我的一部分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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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注意到安靜坐在一旁的傳訊兵表情憂心忡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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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要享受便利的人，大概以為支柱只是普通的牆壁加上法陣。」鐵樹插嘴，話中有話，表情隱沒在深色的帽子之下，「魔咒這種東西，受到吸引糾纏也是理所當然的。打下去，誰知道是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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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

「嗯，怎麼辦呢？」受到氛圍的感染，茉莉雙手環抱著自己，忍不住和傳訊兵一起憂慮了起來，渝卻只是一派輕鬆的哼哼著，沒有要解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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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能不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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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沈默的抓皺了紙條。這句話一寫出來，她自己都覺得是個蠢貨，連忙來回畫線塗掉，卻根本不可能躲過於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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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神殿的願望，那我們就達成它，就這麼簡單。」渝露一手拖著下巴，嬰兒藍的雙眼緊盯著茉莉的側臉，「軍人的使命是效忠呀，茉莉。對了，像是問出『為什麼？』的人，首先就不合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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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譖越了，對不起。

雖然想要這麼寫，應該要這麼寫，茉莉卻握緊了筆，握到手開始發抖，動彈不得，許久未曾感覺到的壓迫，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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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種臉嘛，」爽朗的笑聲間雜著機械音，充斥了小方室內，「你是我的準星鏡，跟所有人都不一樣，沒關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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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卻只覺得胸口的重量更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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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人的身份。

戰士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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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過，當然不能完全照表操課，那樣會變成世界無聊的事情，我要是是個乖寶寶，大概也還在哪個邊城每天打掃拔雜草無止盡的待命吧？不對，早就爆炸了，才——不要，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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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操使我這把屠刀，還是得好好滿足本大爺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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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是每次都超綱完成任務，上層才會覺得，他們的指令都是對的。」鐵樹忽然低聲說到，而傳訊兵把自己縮的小到不能再小，原本身寬體盤的人，模樣變得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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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卻沒有生氣，也並不否認，只是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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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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