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記自己有否睡下去

我忘記自己有沒有作夢

我甚至忘記自己的呼吸

因為腦袋把目前的噁心感記住了

好頭痛

額頭好像要裂開了，特別是眉毛之間的中央，好像被電鑽開了一個洞，外皮痛，但頭殻裏卻是空的，猶如腦袋被偷了

抵抗頭暈，身體感覺到自己被呼喚著，明明疲倦已經束住四肢，肌肉還是拖著沉重的軀殼，逆抗阻礙力，坐起身，下床，往門口走去

蠟燭都熄滅了，被唯一的光源吸引，望住地上的藍光，厭惡寒冷然而又邁向冰冷的空氣中的身體在顫抖，違反意願地步入死氣沈沈的冷光下，驅使行動的這種感覺很強烈，若在頸下遭受死亡威脅，或是說，理解到大限的迫切

「不這樣做的話便會後悔」、「不這樣做的話，活著也沒有意義」、「不這樣做的話，會有比死更難堪的下場」儘管是最具體的說法，文字卻無法確實地描述這個迫切感；千年一遇的天文現象、萬年一遇的星空景色

錯過了的話，今生今世也再無法辦到的事情 —— 而我只需要走過去，前往現場，簡單地參與其中就可以了

所以我加快腳步，跟隨溫柔的冷光到屋外，走出門口，深呼吸

肺部內清涼的空氣停止了頭痛

仰望，天空並非昏暗，而是這色澤陷於暗色的種類 —— 橄欖綠

沒有半片雲，沒有一顆星星，能認定這是夜晚的證據只有平靜的氣氛，但早在我來到此處之前，這片森林已經彌漫相同的冷空氣

無論是否夜晚也好，重點不在這

重點是在湖的中央

圓湖的正中央，立著一個巨大的黑影

不是生物，看黑影沒在動才這樣認為

在這個半徑不明的湖泊上，其中央像有個小島，而未知的黑影立在小島上

一開始我只是看看而已，直至那個黑影，發光

巨大的不明形狀，在其身上，出現了光芒

有少許害怕，覺得那光芒是它的眼睛，「它看到我了」的慌張感煙火般，於頭殼裏一瞬散開

那只是普通的光芒，它不會動

我很難表達自己如何一瞬便合理化恐懼，成功地把威脅感消化掉的思維，不過亦不用解釋

夜晚的氣氛蓋過了所有，保證著自己不會受傷

相信了感覺的我放空了腦袋，填補空洞的可能是疲倦，也可能是本性的單純

我⋯

將腳放上了湖面上

該說驚奇地嗎？行在水面上，對於自己能在水面上行走的現實，倒是心理上的重點早已經移到那邊去，不在這邊，儘管是如何奇幻的遭遇，腦袋卻放棄了思考

不行，不行

已經無閒思考這些雜事了

我告訴自己，我用這把無力的聲音告訴自己

腳底沒有特別的質感，不是赤腳走的前提，只不過每步也有少許搖搖晃晃，像是⋯

走在海綿上

我走到黑色的前面，盯住光源

以肉眼認證，那並非眼球，其真身的共同點只有其圓形的外觀

建築物

方盒

盒子

屋子

房屋

方形的房屋，甚至不是木屋，而是混凝土建成的，是會在住宅區出現的那種白方形

金黃的光芒，從磨砂玻璃中透射出來

我伸手，捉住門柄，如同回自己的家一樣，輕易地捉住了那個比正常較低的門柄

我對此沒有想太多

我打開了門

⋯⋯

⋯

⋯⋯

我進屋

隨手關上身後的門

金黃色的暖光下，木地板呈現黃白色和橡木的棕色，經典色澤的比例均勻，始終那不是真木頭，用真木頭的話我家可沒錢維護

玄關的空氣不冷也不暖，畢竟是混合了外頭的冷空氣，也有屋內的室溫，我想，現在這個溫度，忌寒的姐姐通常會把暖氣調到春天的溫度

我轉身，坐下在玄關的階級段，脫下鞋子，將其排整放好在灰石地上，玄關那鵝卵石的硬地，在這種天氣如同冰塊一樣凍，才不要在石地上除鞋，踏在冰原上

拿出卡片後，把外套脫下，掛在牆上

我走進屋子，三步後左轉，打開樓梯底下的木門，微蹲，因為有一級的關係，把腳套進拖鞋，進了客廁洗手

「洗手液用完了⋯得換一瓶」

看著鏡中的殘容，凌亂的額髪，沒束好、往左邊伸向的馬尾，還有沾到水滴的圓眼鏡，我沒多在意，拿毛巾抹手

伸手到下方的木櫃子，拿出填充裝，換掉空掉的圓柱

該死⋯手指碰到垃圾桶的蓋了

再洗一次⋯

沖水，沾點洗手液，擦手指⋯指縫⋯手背⋯拇指、手腕，沖水

我盆住水，往臉上撥

⋯

眼睛上下的疤痕有夠醜⋯

把刺到臉頰的長髮勾到耳背後，便從廁所出來

⋯差點忘了脫拖鞋

在走廊上走，我跨過散在地上的白紙和顏色筆，向廚房走，想著今天的晚餐究竟要不要又煮咖喱便算了

每天要思考煮什麼，老實說有點麻煩，不過人就是這樣吧？

慢慢地推開木門，除下頂到耳朵痛的眼鏡，插在衣領口前，用視力其實正常的雙眼橫掃廚房

視點，落了在沙發上的人影

疲倦的身軀，一動不動地沉進了沙發中

嘆了口長氣後，走到洗手盆旁的餐桌拿走用完的杯子和搖杯，放進水盆下的洗碗碟機裏，然後打開一旁的雪櫃

該死⋯有人吃了我的焦糖布甸

走去餐桌旁的小雪櫃再度檢查，沒有，直至望去坐在溫室的阿姐，其手上的就是正尋找之物

「切」

看著貼了在剛打開的雙門雪櫃上，剛沒看到的「先斬後奏」聖旨，只能無奈嘆氣⋯不過沒關係啦⋯吃雪糕好了

拿起匙羹，我從玻璃樽裏拿出適當粉量的薑黃粉，下到水已開滾的大煲去，調中火，計時

關好窗簾，順手點開電飯煲，關掉沒人在看的電視，幫他蓋好毛巾，才走出廚房

我對在廚房忙著的她說

「阿母，煮好的話你們先吃，嗯，現在要去洗澡喔」

關上趟門，往樓上去

直上樓梯後，是第一個房間，見房間內沒聲音，我把耳朵貼上木門，再次確認裏頭是否安靜，我才緩慢地推開門，看看裏頭

漆黑的環境中，隱約看到雙層床的上下被鋪也包住了什麼

確認後關門，我走向樓梯口前的浴室，預備洗澡

「今天好累，泡澡好了」

我脫下黑恤衫，丟到洗衣機裏去

衣物越是減少，暖氣調23度也不夠的想法越是強烈，手腳一快起來，便卡住了

衣物最後一件，卻卡住了，沒掉下去，我只好走過去親手處理

「沒丟中⋯該死⋯」

關上立桶式，從木櫃裏挑了一條乾淨毛巾，掛在浴缸旁邊的鐵架

見那木板放得整齊，我猜，今天沒人浸浴的樣子，儘管應該先在外面沖個身，但已經放棄掙扎的自己很自然地將腳踩進去熱水中

如同融化其中，我坐在這，看著白煙，還有窗外的明月

不想思考，不想知道，不想被干擾的這份寧靜

卻我知道，不是值得當作幸福的感覺

畢竟如此幸福的代價，是我的身體

望去玻璃躺門旁邊的鏡子，看清楚胸口上的瘀青，看清楚指關節的紅腫，回想自己今天幹了什麼蠢事

替病人打針時，我走神了，忘了套儀器，直接用針筒注射

只是痛一下，但那孩子有夠吵

所以回報酒瓶的敬禮，我給了那傢伙一個直拳，直接讓她半邊臉變成了熊貓面，她該慶幸我沒把她的頭骨當畫框一樣釘牆上

可有夠討厭那種欺善怕惡的童黨，真是的

⋯

我會説「如果沒有這個背景，我會更快樂」嗎？多麼前後矛盾的一句呢，令人頭痛的，並非辛苦本身，而是全力以赴卻得一敗糊塗⋯至少，自己更有精神的話⋯至少認為自己的條件好一點的話，便不至於不滿足的「現在」

至少⋯自己能回到一個安寧的家的話⋯安全、寧靜，能讓人真正休息的歸宿

至少，在那裏大家也能放鬆地坦誠相對的話

思考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可能，浸在水中的身體在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