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解放之光」行動,已經過了一周。』
『當人們想起那場二次爆發的半島戰爭,只會想起美國單方面的徹底完勝,以及差點在核武之下毀滅的巴黎。』
『法國政府至今尚未給出國家防空警報失靈的理由。現在,讓我們將連線交給本台位於法國巴黎的特派記者,蘇珊——妳好,蘇珊。能夠告訴我們此刻當地的狀態嗎?』
『感謝主播。如各位所見,今天的凱旋門附近也聚集著數以萬計的巴黎市民。我身旁經過的民眾們,都舉著希望政府將核武襲擊事件公開透明的牌子。據消息所言,當天的巴黎天氣晴朗,而且有無數人看見那顆由北朝鮮發射的不明彈頭,差點就撞上了巴黎著名地標——艾菲爾鐵塔,隨後出於不明原因逐漸消失在歐洲的天空。』
『全世界都在猜測,那也許是當前的美國首席英雄——【愛國超人】的力量所引發的奇蹟。』
『現在讓我們隨機採訪這裡的民眾。那邊有位看來情緒十分高昂地喊著抗議口號的男士,我們去問問他吧。』
『你好,我們是CNN在巴黎的特派記者,願意接受採訪嗎?』
『——當然。』
『作為這次巴黎核武事件之下的倖存者,你在當天有目睹到那顆彈頭嗎?』
『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有的。老天……那時我恰好帶著妻小到鐵塔裡的餐廳用餐。甜點剛上桌後,整個鐵塔就開始輕微振動,當時餐廳內的所有人都以為是小地震,但我們很快就了解到——那根本不是甚麼地震。』
『聖母在上……天空被瞬間撕裂,所有人的耳朵同時聽見爆響。接著就只有一瞬間——我就看著那個黑影掠過我們座位旁的玻璃外,於是我趕緊抱住一旁的小女兒。隨後,那個據信是彈頭的物體,就逐漸爬升高度,直到消失在我的眼中。』
『經歷了如此嚇人的故事,你可以說是距離現場最近的目擊者之一。對於是不是【愛國超人】拯救了巴黎免於毀滅,有何見解?』
『我必須承認在那種情況下,作為凡人,你只能感到絕對的震驚與恐懼,幾乎無法產生其他想法。而關於那顆彈頭,當時我似乎有瞥見一個東西在彈頭底下。不過速度太快,所以沒能看清,或許那是某種軍方的攔截裝置也說不定。我們現在就在期望,政府可以針對該事件給我們一個解答。』
『當然,無論結果於否,我們活下來了。巴黎沒有毀滅,這是我唯一感到慶幸的事。然而,我不認為美國是完全出於正義感而派兵,那背後一定有他們自己的目的。』
『你認為美國出兵的理由不單純?』
『——我認為整場戰爭都不單純。對於那樣一個制度落後的共產國家,派遣第七艦隊和國家首席英雄們殺進平壤,怎麼看都和「解放」相去甚遠。』
『事實上,據本台在東亞的採訪,南韓人民對於美國與「國際英雄聯盟(IHA)」此次的行動,獻上了瘋狂的讚揚,首爾甚至升起美國國旗以表感激。不過你卻給出了不同的看法,這對於國際視野觀點將非常受用,十分感謝你的受訪。』
『樂意至極,上帝保佑你們。』
『所以,各位可以看見——就算正在進行規模龐大的街頭抗議,法國民眾仍有自己的浪漫與獨到的見解。』
『而此刻,南北韓戰爭後的領土主權歸屬,仍在聯合國的協調當中。已經一周過去,身為世界強權的美利堅合眾國,至今都沒給出最新進度報告。』
『現在,全世界都在問——美國的下一步是什麼?』
***
美國華盛頓特區西南方.維吉尼亞州阿靈頓縣.五角大廈(The Pentagon)
國防部深層會議室內,牆上掛滿美國國旗與各種軍徽。軍方高層、國防部與CIA代表各自圍坐,愛國超人站在中央,像個即將被審判的士兵。
一名美國軍官將播報著新聞的光學螢幕關閉,會議便立刻開始。
「【愛國超人】,你在『解放之光』行動中私自出擊,違反了戰場紀律。那枚飛往巴黎的核彈——我們本有其他應對方案,不是你一個人自作主張。」
軍方代表語氣冷冽,眼神如冰。
「你知不知道——這場戰爭不只是戰場的硝煙,還牽動著國際的棋盤。你是最重要的棋子,而不是下棋的人。美國不能失去你。」
國防部長深深皺眉,語帶壓迫。
「我接到了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的回報……」
「——如果你有用心消化資訊的話,應該就會知道——那段傳送至你的戰衣【愛國之星】的訊息並非命令,而是告知。北美防空司令部的『前任司令』沒能堅守SOP,私自在國防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違反了作為司令的原則把機密先一步傳送給你,而你也在天空彼端與他一同忽視戰爭應對條例。」
會議室裡的冷氣好像被調到了零下,官員們的話語像鋼釘扎進愛德華的耳膜。
「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我救了很多人,巴黎差點消失了——難道……這不才是我們該在乎的?我們英雄的榮耀,正是建立在拯救之上不是嗎?」
愛德華握緊拳頭,語氣中帶著不解與隱忍。眼前這些正在斥責自己的國家官員,似乎不希望自己前往攔截那顆核彈,似乎就希望巴黎消失在地圖之上。
簡直就像——那顆飛彈根本就是美國自己發射似的。
嘗到了國家黑暗面的【愛國超人】沒有屈服於官員們的威勢。他的聲音青澀,卻滿懷真誠,像個仍相信世界會變好的年輕英雄。
但,理想很快便幻滅了。
「英雄的榮耀?這不是國家的榮耀嗎?」
國防部長的嘴臉,讓愛德華終於想起——位於此處他們正是策畫戰爭的幕後主使者。所有自己在飛進北韓前收到的「劇本」、所有朝鮮的核武發射設施位置、那顆飛往歐洲的新型態彈頭,全都在這些人的盤算之中。
翱翔的理由再次消失了。
愛德華突然覺得,自己那天所拼命守護的天空,不過是在屏蔽這個國家的罪證。
就在世界最強英雄那最後的理性,即將隨著現實的磨耗而墮落的瞬間——
「夠了,這是我的人。」
坐在深邃陰影裡的安格列.道格拉斯緩緩起身。這名年過六十的國家大腦,其存在像一道沉重的鐵牆,壓過在座所有官員的氣勢。就連國防部長都得給足臉色,在暗中撇嘴後還是乖乖坐下,不再刁難陷入失落的愛德華。
「你們之所以急著向世界最強英雄興師問罪,正是因為你們不願承認——軍方情報誤估北韓所能掌握的技術細節與病毒載具化能力,才促成巴黎危機發生的可能。」
「……根據總參謀部的戰術備忘錄,那個核彈道軌跡並不在【愛國超人】所摧毀的設施清單內,顯示出北韓極可能使用未納入CIA名單的『未知彈井』。那枚 Avangard 彈頭為過去情報中從未登錄的型號,我們懷疑是由『俄羅斯飛彈設計局前主管』以私人身份協助北韓完成的 『仿製升級版』。」
「他在布拉格的臨時住所,於戰爭爆發期間遭到當地執法單位搜查,不過其本人在捷克特警上門前已經服毒自殺。CIA昨日安排了相關證物的轉移手續,明天晚上就會抵達蘭利總部進行解析。」CIA代表於國防部長給出理由後進行補充。
「這樣的情報誤判若在未來無法避免,就別拿英雄的失誤替軍方的錯誤買單,而是好好進行內部檢討。哈羅森,作為國防部長的你,也不會想要這件事傳進白宮讓那些文官貽笑大方吧?」
安格列的嗓音雖冷靜,卻帶著些微疲憊。他掃視會議桌,像是老獵人看著一群在辦公桌上相互算計的貪婪野狼,滄桑的眼眸好似洞悉了每個人的暗地盤算,隨時都能將其曝光在光天化日底下。一直以來都無法適應超能世代來臨的美國老將哈羅森,於上任後不幸正逢制度改革,連他本人都無法完全確定英雄軍事化下的確切政策。這樣的劣勢讓他在會議上,只能任由更為老練的安格列肆意宰割。
「若不是他的英勇決定,今日的巴黎便已是廢墟——你們的權力清單,恐怕也早化成了飛灰。」
慢條斯理的語句中暗藏警告,官員們面面相覷,權力的氣焰被瞬間壓制。
愛德華微微側目,心頭一陣複雜。這不僅僅是感激,他從安格列身上感到一種說不出口的東西——像是沉重的保護欲,還有無奈。
自知無法戰勝安格列的官員們,很快便草草結束了會議。
***
一望無際的夜色下,於五角大廈接待室陽台向外放眼看去,華盛頓的城市燈火簡直像星河墜入塵世。
「你……早就知道了吧?關於核彈、病毒,還有特雷斯家族的事情……」
望向夜空後輕聲提問的愛德華,口吻中帶著屬於純真英雄的青澀與不安。
「知道一些,也裝作不知道一些。這就是我們這一行的規則。」
身旁的安格列隨手點燃一根高級雪茄,煙霧在夜裡化作氤氳。他的語調平靜到像在講一件天氣變冷的日常瑣事,而非攸關世界命運的沉重議題。
「但……我們是英雄,不是嗎?政府怎麼可以……你怎麼能睜著眼放任這些事發生?」
【愛國超人】深深皺眉,帶著頑固的執念逼問道。反觀安格列則回以輕笑,像是在看著一個仍相信流星會實現願望的孩子。
「我也曾經這麼問過——很久以前。」
自安格列口中繚繞而上的煙霧,與低下頭的【愛國超人】形成巨大對照。
愛德華像個不願放棄信念的少年。他不禁想起一直以來都在為國家陰影揮劍的、那個自己在世上最愛的姐姐。
「我姐……她當初也知道這些對吧?可她選擇留下來,選擇站在黑暗裡,幫政府處理那些……骯髒的事情。」
那樣緊繃的情緒,像是終於了解真相,又像是不願繼續裝作被蒙在鼓裡。
「她是國家的劍,夜裡的血由她來背,你——則是白晝裡的盾。她用自己把所有黑暗隔絕在外,讓你能活在美利堅的光裡。」
安格列回頭望著愛德華,眼中藏著一層不被察覺的父愛與悲傷。注定消失在華盛頓天空裡的輕聲細語,帶著歷經滄桑的無力。
「劍總得藏進夜裡,盾才能留在陽光下。」
這句話如一記悶棍重重打在愛德華心上。但安格列知道他還年輕,還未看透這層悲哀。現在的「國家之盾」所看見的,不過是國家陰暗與罪孽集合體的表層。
「可是……她還是我姐姐。而我是弟弟,我也該和她一起守護——」
「你錯了。你姐從沒讓你一起撐著黑夜,她從來只想讓你看見白晝。」
那冷笑般的語氣中,藏著無聲的保護與悲憫。
接待室外的走廊,恰好路過此處的【天啟魔衛】選擇駐足並靠牆而立,靜靜聽著兩人的對話。現在的艾布納早就換下了那身暗紫長袍,而是身著其家族訂製的夜黑西裝。
「你這副樣子,還真像你姐當年。真虧她死命想保你在陽光裡,結果你偏愛跑進陰影裡找答案。」
終於忍不住發出嗤笑的艾布納,選擇中途參與一下這場沒有救贖的戰局。
「我不是要逃避問題,我只是……不懂為什麼要閉著眼活著。」
「——因為有時候,閉著眼才能多活幾年。活得聰明點,最強英雄。」
戲謔中帶點殘忍,艾布納的肺腑之言在目光堅定的愛德華耳中,就像是理想世界的雜質。
見對方仍未接受這個世界的現實,特雷斯家族直屬、美國第二席職業英雄【天啟魔衛】便索性不再多說,轉身離開現場,並留下充滿陰暗玩味的微笑。
「【盾】是為了擋刀而生的……但【劍】早就學會不讓刀靠近你。」
安格列輕嘆一口氣,疲憊地望向窗外閃爍的首都燈火。
「你姐還在幫你扛著,別急著想長大,愛德華……別急著變成我們這種人。」
他的語氣像個自知無力卻仍試圖保護孩子的父親,低語中的苦澀正是最矛盾的父愛。
「你知道嗎,愛德華——當年,當我第一次見到你姊姊,她的心靈也不過跟你現在一樣純真。那時候她還未獲【劍神】之名,只是一個手持軍刀的小丫頭,滿腔熱血地說她想奉獻自身的天賦來守護這個國家。
我告訴她,這條路會很痛苦,會孤獨、會被誤解、被背叛。她卻只是笑著說:『那就讓我一個人痛苦吧。至少,別人就不必了。』
你看,這就是英雄的起點——不是因為他們多強,而是因為他們願意承擔別人無法承擔的東西。」
聞言,安格列慢慢將語氣轉得更沉。
「現在,她在黑暗中孤身前行,你在陽光下飛翔,是她選擇讓你成為光明。你能走到今天,不是因為你是政府的旗幟,而是因為你繼承了她的信念。
妳姊姊的犧牲,不是白費的。」
他停頓片刻,語氣如同為國頒獎的總統,又像老父訓誡兒子。
「這個世界不會記得我們是怎麼贏的,它只會記得,是你把它救下來了。所以你要記得,你的每一次出手、每一次拯救——都是為了讓她的劍不白染血。
你不是超人,你不是武器,你是『美國的奇蹟』。而你姊姊——是為了這個奇蹟,甘願墮入地獄的那個人。
「這就是妳們的命運,愛德華。」
那直白到堪稱真理宣言的闡述,永遠地烙印在了【國家之盾】的靈魂上。
「而我,會為你們兩個——撐住這個世界的框架。」
***
國際英雄聯盟(IHA)紐約總部.總部長私人辦公室
總部長辦公室的大面積落地窗被設定為暗黑模式,變色強化玻璃將一切多餘的光線排除在外,像是在掩蓋於此產生的一切黑暗。
聯合國世界安理會——根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及原則,安理會負有維持國際和平與安全的責任,在聯合國規章是唯一有權採取強制行動的聯合國機構。其成員各自以光學投影呈現,整齊排列在辦公桌彼端。
相較於以光明為身的眾會議成員們,安格列則如同深淵宮殿的統治者,坐在背靠黑暗玻璃的王座之上。彷彿任何黑暗若想逃竄,就得先過他這關。
『這場線上會議主要針對幾個問題討論。一、南北韓戰後主權;二、英雄軍事化;三、特雷斯企業與以太水晶的掌控。首先,是關於「第二次南北韓戰爭」之後的半島主權處置。對於這件事,議會在過去一周沒能擁有共識,我希望我們今日能給世界一個答案。』
會議主席的投影,在宣布開始後當即直奔主題。
『北韓應該由聯合國共同治理,甚至建立「非軍事化區」。而南韓政府也不應該完全吞併北韓,我們得極力避免單一政權擁有整個朝鮮半島。』
『你忽略了一件事,朝鮮與首爾的災後重建需要強大穩定的力量,而南韓政府是當前唯一的選擇。』
「美國會支持南韓主導北韓的整合,聯合國的干預應該是輔助,而非阻撓——我們可不想要再創造一個新的阿富汗。」
安格列犀利的言語,在會議成員當中格外突出。
「美方已無意長期駐軍南韓,當初的策略是應該避免陷入類似阿富汗的長期消耗戰。而現在的南韓在我們眼中,早就沒了實際戰略價值。」
『問題是,美國能否支持「南北韓統一,但受國際監督」的方案,並交由聯合國維和部隊暫時管理首都圈?』
「我們能允許『新大韓民國』政府接管南韓軍事體系,但前提是——新政府得承諾不擴張核武計畫,以換取國際社會的承認與投資。若無法達成共識,日本可能因此強化軍力,導致整個東亞軍備競賽逐步升級。」
『南北韓的命運應該由半島人民自己決定,而不是華盛頓和紐約。』中國代表的矛頭明顯直指安格列所象徵的美利堅。『南韓若吞併北韓,是否意味著美國在我們門口插上了旗幟?』
「中國同樣不希望北韓成為動盪的真空地帶,合作才是出路。或者,你們也準備投入鉅資和數十年來重建北韓嗎?」
這番言語令中國代表啞口無言。而背後目的很簡單,中國希望增加在朝鮮半島的影響力,排斥美國主導戰後重建。其可能提出「以中國為主導的東亞安全合作機制」,試圖取代美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
而作為國際政治的美方棋手,安格列再清楚不過了。
「聯合國承認中國的地區影響力,但我們美方要求中國,必須承諾不在北韓建立永久性軍事基地。議會將允許中國企業參與戰後重建,但需接受聯合國監督,以避免中國藉機推動債務外交——這樣的提議如何?」
中方代表的光學投影上的神情開始明顯不悅,因為他亦了解——美國可能會要求中國承諾不對北韓新政府輸出監控技術,以維持「表面上的自由化」。
『……我們不希望看到另一個「冷戰遺產」成為全球問題。』歐盟代表擔心的是南北韓的統一,可能會演變成另一場全球冷戰代理衝突。『我方提議建立「國際重建基金」,類似馬歇爾計畫,幫助朝鮮半島經濟融合。但相應,半島新政府需接受一定程度的民主改革,否則無法獲得國際援助。』
『——我們反對任何以所謂『自由』為名的外來干涉。』
俄羅斯代表支持北韓的現政權,不希望美國或聯合國過度介入。他們可能藉機提供軍事技術支持,換取北韓能源與資源的合作。實際上,關於俄國提供北韓軍事支援的證據雖不夠充足,但議會中的各方代表都心知肚明——是誰在半島戰爭背後搞鬼。
『我方要求美軍從南韓完全撤出,以換取對統一北韓的外交承認。』
『再次重申,貴國的要求可能會讓美國盟友感到不安,進一步推動區域軍備競賽。』
『允許俄羅斯參與舊北韓領域的能源開發,以換取其在聯合國決議上的妥協呢?』
議會內的交流雜亂紛呈。安格列看出,各國代表已經發覺美國的全球戰略重心已然轉移,於是利用這個時機搶奪對於特定政治真空區域的支配與影響力。
而作為國家棋手的安格列,自然不會讓那發生。
「如果聯合國有能力處理北韓,那麼半島戰火就不會燃燒到今天,也不會讓你們現在能有空開這種毫無建設性的線上議會。」
話音甫落,寂靜的氣氛便瀰漫在整個安理會之中。
「是我們——美利堅合眾國,清理了你們留下的爛攤子,並從死神的手中拯救全歐洲。半島已經為自由付出代價,現在該輪到聯合國決定——是合作,還是繼續旁觀?」
『美國總是擅長清理別人的爛攤子,然後留下自己的垃圾。』俄國代表的發言明顯毫無保留。
「——至少我們的垃圾不會爆炸。」
『……』
『我們感謝【愛國超人】,但他的行動不該成為美國擴張的藉口。』
在俄方陷入沉默後,歐盟代表先揚後抑地表述道。但一旦提及巴黎事件,他們就失去了絕對的優勢。
「感謝?如果他沒出手,你們的感謝只能寫在墓碑上。」安格列操作辦公桌上的光學螢幕,隨手展示一段【愛國超人】頂著核彈飛離巴黎的影像。雖然影像略顯模糊,卻真實且有效。「這就是你們要限制的力量。若仍執意打壓,當下次危機來時,可別怪我們袖手旁觀。」
『……』
全體議會的默認,相當是同意了美國將主導半島主權的後續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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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問題:許多代表質疑美方的『英雄軍事化』,在半島戰爭的破例後是否仍受到禁止與約束?以及,關於《愛國超人行動限制條款(Patriot Operative Containment Protocol, POCP)》的內容,是否還需要進行後續的補充?』
「如果沒有英雄,半島戰爭早就失控了。」在議會主席結束發言後,沒讓其他代表的氣焰再次高漲,安格列立刻強勢出擊。「我們不軍事化英雄?那聯合國打算怎麼應對下一場超能危機——例如神秘組織『審判日』的威脅?這些條款過時了,超能時代需要新的規範。
「當初可是聯合國批准英雄出戰。在那戰場上,英雄救了無數聯合國的會員國免於核彈摧殘——而你們現在卻在會議桌上,談怎麼限制他們的手腳?」
安格列冷冽一笑,他心底清楚沒有國家在這件事實上有任何回擊能力。
「如果聯合國對未來的超能威脅有更好的解法,我洗耳恭聽——不過,『空談』應該不算吧?英雄不是你們手上的棋子,他們是保衛我們國家的盾牌。我們不會簽署任何讓美國英雄成為人質的宣言。」
見美國如此強勢且在此議題的地位無可撼動,議會最後提出了替代方案。美國會簽署簡化過的「反英雄軍事化宣言」,但另外給聯合國一個面子,提出「英雄參與國際維和行動」的新框架,不過事實上仍是美國掌控的遊戲規則。
『第三個議題:議會成員共同希望削弱【特雷斯】及其家族企業——「特雷斯天界全能科技(TCOT)」之影響力,並將以太水晶的主控權逐步轉移至美國政府,避免單一企業掌握過多資源與權力。』
「美國會積極監管以太水晶的分配,以確保全球穩定。」安格列作為美方代表,在這件事上沒什麼好說的。他也同意【特雷斯家族】如今的影響力甚至比肩整個先進國家,但實際上,美國會秘密與特雷斯家族達成交易,確保科技與經濟仍與美國互惠。「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的影響力需要監管,我們同意。」
『那麼,在議會未來訂定的條款之下,特雷斯家族在國際的影響力將受到一定制衡。』
議會宣告該話題結束。而美國正如同安格列的盤算,透過監管變相鞏固了對「以太水晶」這一新型能源的話語權。
這場會議的結果,並非是單純的「美國接受聯合國的要求」,而是一場權力的拉鋸戰,美國表面上接受監管,實際上正在強化自己的影響力。
其看似是一場國際制衡美國的行動,但真相是——美國透過安格列這名棋手的操作,進一步強化了自己的全球霸權地位。
***
所謂的「新大韓民國」(New Republic of Korea, NRK),並不是單純的民主國家誕生,而是一個充滿政治算計、內部不穩的政權。
在安格列的操盤下,美國雖然表面上撤軍,但仍然將在經濟、政治與超能軍事層面留下深刻影響。
那是整個半島都無法逃脫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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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大樓(原南韓青瓦台)前,南北韓統一後的第二個月。
超音速噴射機懸垂降落的強風掀起地上的灰塵,讓那些迎接的臨時政府軍人們不自覺後退半步。
那不只是物理上的衝擊,更是權力與技術優勢的展現。在這個超能新時代,國際英雄聯盟(IHA)的投影比起美軍戰機更具壓迫感,而那個擔任美國棋手的男人——就是這場遊戲的主宰。
臨時政府的軍人紛紛立正敬禮,安格列從「IHA」噴射機機艙中走下,風衣在夜風中翻動,眼神冷靜如鷹。
他掃視著仍帶著戰火痕跡的城市,嘲諷地笑了笑。來自安格列擁有的頂尖服務(Top Service)首席保鑣【黑犬】,則身穿次世代外骨骼「黑曜(Obsidian)」隨侍在旁。
在臨時政府軍人們所組成的走廊盡頭等待的,是「新大韓民國」預任總理金允哲。前南韓高層官員,立場搖擺,是安格列內心最為鄙視的那種牆頭草。在其身旁的則是新政府軍方代表李正浩,前北韓將軍,為親中強硬派。在二次半島戰爭中倖存,並隨後自願肩負新大韓的軍方治理,他心中擁有超越舊朝鮮政體的、對於這個半島土地的熱誠與固執。
看著這樣莫名其妙的組合將要共同治理新大韓,安格列的嘴角差點掩藏不住笑意。
「這裡比我上次來時還破敗呢,金總理。這難道就是你們的『新國家』嗎?」他淡淡掃視著戰後的首爾,語氣中帶著冷意。「戰爭能摧毀城市,但無能才會摧毀一個國家。」
隨後,安格列便看著金允哲,嘴角終於止不住微揚。
「——看來這裡需要的不只是重建經費,還有新的一套規則。」
金允哲極度試圖掩飾不悅,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伸手示意安格列進入大樓。
***
會議室內,桌上擺著南北韓統一後的憲法與國際協議的草案。
安格列毫不客氣地坐下,在掃視文件後冷笑了一聲,帶有無止盡的嘲諷。
「所以,你們的計劃是……讓這個國家變成中國的附庸?」
「我們正在尋找最平衡的外交戰略,美國一直是我們的重要夥伴。」金允哲態度強做鎮定,試圖穩住當前局勢。
「真的嗎?那麼——這些呢?」
安格列於再次自信地揚起嘴角的同時,揮手示意一旁隨侍的【黑犬】朝桌面扔出幾份機密文件。文件上顯示中國企業與NRK政府的秘密協議,甚至包括超能力者的軍事合約。
新大韓政府嚴重低估了美利堅合眾國卓越的情報能力。
面對這樣的劣勢,反而是作為軍方代表的李正浩冷笑著開口了。
「美國人,別擺出過去的姿態。美軍已經撤退,這裡不再是你們的殖民地。」
「——哦?這番話真有意思。」安格列讓保鑣【黑犬】點燃手上的雪茄後,輕輕吹出一圈煙霧。「當你們需要新世代靈魔防禦系統技術、神眼觀測衛星陣列、以及各種國際英雄聯盟(IHA)的資源時,還會這麼想嗎?」
李正浩為安格列這番話瞪大了雙眼,因為作為軍方領導的他清楚地了解,新大韓當前最為欠缺的,即是對抗「靈魔」的能力。由於南北韓政府合併,原先蓄積於北韓的靈力濃度,將隨著人類設施與文明的各種遷移與融合,而逐漸將半島擴散為統一的濃度。這樣的趨勢將讓新大韓終將面臨「靈魔浪潮」襲來的可能性。
最了解新大韓困境的安格列,從【黑犬】遞上的漆黑公事包裡緩緩取出一份文件,並慎重地推向桌前。
「我們不想要一個新的阿富汗,也不會給你們一個新的伊拉克。」
該文件顯示IHA邀請新大韓民國正式加入「國際英雄聯盟(IHA)」,並提供超能執法權與靈魔防禦資源。
金允哲皺眉,這是一個他完全意想不到的選項。
「這是……讓我們直接受IHA的管控?」
「錯了,這是讓你們獲得超能主權的唯一機會。」
在安格列微微一笑後,李正浩憤怒拍桌,毫不掩飾強烈敵意。
「我們的超能者軍隊足以保護國家!美國只是想用IHA的名義繼續控制我們!」
面對李正浩那幾乎是用怒吼而出的激動言語,安格列的身體慢慢前傾,目光逐漸凌厲,語調緩慢但帶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當下個『災厄級靈魔』降臨時,你要讓你那些所謂的超能士兵們像螻蟻一樣死去,還是要擁有神眼衛星平台、方陣防衛系統、甚至來自美國本土英雄的及時援助?」
金允哲臉色一變,他也知道這是NRK的最大弱點——靈魔威脅。別無選擇的他只能選擇試探。
「如果我們簽署IHA加盟協議……」
「——你們將擁有自主對抗超能犯罪和靈魔的權利。但,這份『自主』將建立在IHA的框架內。」
安格列輕易打斷了金允哲的試探,並將口吻放緩,獻上身為世界最強民主國家代表的氣質與沉穩。
「一旦你們成為IHA的加盟國,美國將會確保你們的超能安保穩定。不過也意味著你們的超能武裝、反靈魔戰術和英雄編制,都將徹底遵從IHA規則。」
「這是新殖民!我們拒絕——」李正浩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並朝安格列放聲怒吼。
「中國的合約,能替你們擋下靈魔嗎?俄國的武器,能攔住災厄級嗎?還是,你指望聯合國的『譴責』能擋住一場浩劫?考慮清楚,這份文件才是你們國家的保命符。
畢竟——你們可不想成為人類歷史上最快瓦解的國家吧?」
安格列那幾乎是瞬間收起的笑意,簡直就像是操弄著國際政治棋盤的惡魔。
「不,這是……一條活路。」金允哲起身制止李正浩,並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望向一臉愜意的安格列,姿態放低沉聲道。「……我們願意加盟IHA。」
「——很好,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
這場談判後,NRK雖然表面上獲得「超能獨立」,但其超能力執法、軍備、資金與戰略方向,全部都將被納入IHA體系,變相成為美國在東亞的延伸勢力。
安格列起身邁向會議室的出口,嘴角微微上揚——這場博弈,他又一次讓美國掌控了遊戲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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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忘了,金總理。歷史不會記錄誰在會議桌上握手,只會記得誰在最後活下來。」
***
美國亞利桑那州・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
特雷斯天界全能科技(TCOT)總部・創世紀摩天大廈(The Genesis)頂層豪華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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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過幻色落地窗灑進房間。精緻奢華的套房裡,金絲刺繡的窗簾、滿牆的古典名畫與這顆星球最尖端的科技設備共存於一室,像極了神話與未來的融合體。
奢華的金絲羽絨床被裡躺著幾名赤裸的歐洲名媛,她們在柔軟的床鋪上安穩沉睡,神情滿足。
艾列克.特雷斯披著純白的絲質浴袍,坐在落地窗旁的高背椅上俯瞰著整座「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這座合眾國支配全球經濟與超能軍工的心臟。
作為標準美國白人且有著米色短髮的他,輕輕搖晃手中的威士忌,眼底卻沒有半分對身後美色的眷戀,反倒帶著些許厭倦。
「歐洲女人,已經無趣了。」他淡淡說道,彷彿談論著過期的紅酒。隨後向空氣發出命令。「『Aetherion』,開啟全息投影,切到國際頻道。」
牆面瞬間浮現出立體全息投影,畫面中正是安格列・道格拉斯接受國際記者專訪的新聞直播。
安格列坐在記者對面,臉上掛著一貫的溫和微笑,語氣沉穩。
『今日,我們與『新大韓民國』共同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這不僅是合眾國對和平的承諾,更是我們對全球秩序重塑的堅定決心。』
那個身為合眾國棋手的男人在鏡頭前的眼神裡,閃爍著熟悉的老謀深算。
艾列克瞇起眼,輕輕一笑,低聲呢喃道:「這個美利堅老狐狸還是這麼會講話。」
他撇了撇嘴,似是佩服,又似帶著一絲惡趣味地看著屏幕。
畫面切到新大韓民國預任總理金允哲,他正強忍著壓力和安格列握手,於媒體面前勉強擠出僵硬的微笑。
「看看這個被推出去當祭品的可憐傢伙……他應該從沒想過,這場戲台後的繩子,早被美國拴得死死的吧。」
艾列克起身走向窗邊,俯瞰著大樓下方運轉中的TCOT總部園區。無數自律無人機在城市上空巡邏,象徵著「科技即權力」的絕對霸權。
「呵……安格列,這老傢伙果然沒變。總能用幾句充滿理想的話,讓世界臣服於他們那張星條旗之下。」
他嘲諷中透著一絲欣賞,富有身為全球最強企業執行長的遠見與氣度。
「不過——」艾列克舉起指尖輕觸虛空,呼叫出TCOT內部的全球監控網絡,畫面中顯示世界各地的地緣變化和政經指數,還有多國對新大韓民國的態度評估。「真正操縱世界格局的,從來不是那些記者前的演講詞。」
他淡淡地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是我們,特雷斯。」
艾列克自言自語,語氣裡滿是傲慢與居高臨下。
畫面又切到電視裡,安格列在採訪中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正走向一個科技與超能並存的時代。而合眾國,將站在這個新秩序的最前線。」
艾列克聽到這句話,輕輕拍了拍手掌,帶著戲謔的語氣讚道:
「沒錯,老狐狸,你說得對。不過『站在最前線』的人,不該只有你們華府那群政客……」
他舉杯自飲,語氣變得冰冷。
「真正支配未來時代的人,是我們——掌握『神之科技』的天界之人。」
這時,一名軀體滿溢著金屬質感的機械管家出現在套房門口。
「老爺,超音速專機已準備好,另外,艾希小姐也已待命。」
艾列克隨意地點頭,卻忽然瞥見旁邊全息螢幕上,海灣國新任首席英雄【神風天使】的影像——年輕、清純的黑髮少女身影出現在報導中。
他輕輕一笑,語氣低沉,眼神中透出一股難以琢磨的侵略性與興致,甚至懷有些許病態的執著,似乎絲毫沒有要掩藏的意思。
「或許,我們可以順路去海灣國走一趟……」
「老爺,您今晚還有重要的產品發布會,以及前往紐約參加英雄聯盟的高層會議。」
面對機械管家的提醒,艾列克淡淡一笑後便輕聲下令。
「臨時更改行程,聯繫機長。誰叫我可是——超能時代的締造者呢。」
窗外,「天國聖都」被陽光照耀得金碧輝煌。而在艾列克冰冷的注視下,這座宛如烏托邦般的未來都市就像由他統御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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