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箱之魚》 - CH.１８　交換房間（下）

　　「真是的……阿勝你是不是被那個一年級的帶壞了啊？我家阿勝本來不是會這樣亂猜瞎說別人的人啊。」

　　在禹利申來拿走一套乾淨浴袍和浴巾後，陸駒在原本是禹利申睡的單人床上仰躺倒下，不得不說旅館的床還是軟得很舒服啊。

　　「才沒亂猜哩……我也是想了很多啊！」張啟勝把房門鎖好後，坐到自己的床位上，嚴肅地細數起：「像宇文學長對他的態度、阿鋒說過的話、還有你最近真的太失常，而且禹利申還讓我看了一張照片……我跟你說啊，那兩個人表面分手後私底下還在來往你知道嗎？禹利申就那麼剛好的，拍到他們躲起來接吻的照片……照片上的時間可是他們分手之後的時間，我想想……他們不是說寒假就分的嗎？」

　　「切……竟然……」陸駒眉頭一皺。

　　張啟勝口中的阿鋒，全名魏廷鋒，他們樂團差點因為缺席排練太多次被換掉的主唱，過去就是怕被換掉約了于熙某日放學去談談，結果談出了一堆八卦……是說那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吧？就連 LINE 的記錄都不知道要往上滑多久才看得到的訊息，陸駒相當意外張啟勝居然還記得。

　　還有比起那兩人分手後還藕斷絲連的狀況，陸駒更介意的是他們躲起來接吻居然也能被偷拍到……是恰巧拍到的還是有人比他更介意那兩人的事？

　　張啟勝自顧自地接話下去：「對啊，竟然，都已經分了還要糾纏在一起，那時候宇文學長好像有新女友了對吧？一樣是一年級的小學妹……」

　　儘管是陸駒根本不想知道的事，但他卻是最清楚的人：「沒喔，那時候宇文學長還沒跟一年級的學妹交往，一直到畢業前都還沒有正式交往，不過以後可能會吧？」

　　「喔……」張啟勝喪氣得像找不到之前埋的骨頭的小狗，但很快又振作起：「啊，不過我還是覺得糾纏不清很不好啦……如果你跟他交往，之後那個宇文學長又來找他，他是不是要劈腿啊？」

　　陸駒回以冷嘲：「為什麼要考慮到我跟他交往啊？不會的好嗎？切。」

　　「難講啦，做人最好不要太鐵齒。」

　　他當然把『不會和他交往』放在主要目的上，他一直認為就算不交往他還是可以一直待在那人身旁的。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也許，他並沒有這個資格？

　　起身，他拿過手機，給于堃發了條簡訊：【抱歉打擾了，伯父，我還是想知道，十年前綁架小熙的那男人，最後是怎麼死的？意外還是他殺？這對我而言很重要，我發誓我不會讓小熙知道這件事，請您告訴我。】

　　傳完後，想必于堃也不可能秒回，陸駒便把手機擱下，以手腕掩去房內的照明光線，閉眼休息一下……一閉眼，又想起于熙了。

　　想起他的嘴唇，想起他的輕喘，想起他的眼眸低垂，想起他說的：『嗯，是啊，你說得對。』

　　心好痛。

　　他說的話不管聽在誰的耳裡都只會想給他一巴掌，為什麼于熙不對他發脾氣？如果能在那時候被痛揍一頓，也許現在也不會這麼難過了。

　　「喂，阿勝，我問你喔……」良久，他還是為了尋求一個出口，而向張啟勝問了：「如果發現喜歡的人又想起他的前男友，我會生氣很正常對吧？」

　　「喔……會生氣是很正常，不過你說的『喜歡的人有前男友』……」張啟勝臉色又難看了：「草！你對學弟真的有意思喔？」

　　陸駒坐起身，顯得有些疲憊：「靠，我不能有別的喜歡的人喔？就一定要把我跟于熙牽在一起嗎？你是哪來的國中小女生啊？這麼愛給人牽紅線！」

　　「那不然你說說看你喜歡誰？你要是說得出來我給你做媒啦幹！」

　　「要你管喔？」

　　「看，說不出來對吧？你是嘴硬啊，我已經看透事情的真相了！真相只有一個！」

　　「裝什麼死神小學生少在那邊觸霉頭！操你媽的哪裡涼快哪裡去啦！渾蛋！」

　　張啟勝縮到角落裝可憐哭哭：「我要跟學弟告狀，嗚嗚嗚，我要跟他說你都兇我……」

　　「他不會理你好嗎？」正吐槽中，陸駒瞥見手機發出收到簡訊的提示，也就不理張啟勝，立刻滑開手機螢幕，那是于堃的回訊：【我能跟你說的只有驗屍報告，致命傷是頭臉部開放性創傷，頭蓋骨嚴重骨折，鼻樑骨全斷，腦組織大量損傷，雖然死者還有腰後的一處針孔傷，也在腹腔內發現化學藥劑，但劑量並不足以立即致命，是只要立即送醫急救就能無事的輕度傷害，也就是說，致命傷在頭部是肯定的。至於意外還是他殺，還用得著問嗎？難道不是那男人急著出門求救不小心撞倒什麼把自己砸死了嗎？】

　　儘管文字敘述是冰冷的，但陸駒總覺得，好像看見了于堃冰冷狡猾的笑容……意外死的判斷，他在相關報紙上讀到過，但他無法相信，那男人真的是意外死。要說為什麼？只是因為他想不起來那個家裡有什麼放在高處的重物能掉下來砸死那男人。

　　【訊息讀完立刻刪除】是于堃最後給他發的短訊。

　　雖然陸駒知道于熙不會看他的手機，但他還是照于堃的要求做了刪除動作：『所以……我沒有殺掉那個男人……』

　　長久以來，一直擰緊的某條樞紐，斷掉了。

　　斷得無聲無息的……

　　『我沒有為小熙殺掉那男人，在他最危險的時候，我沒能保護住他。』

　　在浴室裡對他說的那番話，就像他主動鬆開的手掌，在那人最需要他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他下墜……

　　他永遠失去他了，是嗎？

　　『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思緒紛亂、心口沉悶，最後他選擇拉起被子蒙頭大睡。

　　反正戲都這樣演的，說不定睡一覺起來啥破事都會沒了。

　　要說逃避也行，道歉等同於告白，而他還沒做好告白的準備，如果裝死可以裝一輩子，那他肯定要裝上一輩子直到真死了為止。

　　「咦？阿陸你要睡了喔？」

　　「對啦，晚安。」

　　「去……居然不陪我玩通宵……真的是有異性沒人性，見色忘友，見異思遷……」

　　「操你媽的有完沒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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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晨七點，于熙在洗漱完畢後，換掉浴袍，穿上便服，看了眼側睡在床的禹利申，再看向櫃上的Ｖ８，走了過去，發現Ｖ８已經停止拍攝。

　　似乎是認為到早上六點之後應該不會出現異常現象，禹利申昨晚睡前只設到早上六點。于熙拿起它來，倒回昨晚的錄像，以快轉的方式看看在他熟睡時，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像是禹利申弄醒他之前，在幹什麼？

　　但是他卻找不到那時的錄像，也的確像是要更換電池，禹利申中途有動過機器，大概缺失了十分鐘左右，他被弄醒的時間應該就在那當中：『如果有錄到也就還好，沒錄到不就像是他不想被錄到那時候在幹嘛嗎？』

　　但沒證據的情況下，他不好懷疑禹利申什麼。

　　在禹利申坐起身揉眼時，于熙把Ｖ８放回桌上，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早安，你起得真早。」

　　「早……」禹利申精神不是挺好，兩眼渙散、容易呆滯，像是低血壓的症狀。

　　與之相比，昨晚很好地睡過後，于熙現在精神不錯：「我正要下樓拿早餐，你要西式的還是中式的？我順便幫你拿回來。」

　　「……西式的好了……本來昨天跟學長約好昨天我拿、今天他拿……呵啊……」禹利申迷迷糊糊地伸了個懶腰。

　　見他精神不濟，于熙也就拿好該帶的東西離開：「待會兒回來，掰。」

　　往一樓去，不見四位學長的身影，猜測他們應該還沒起床。于熙就只跟櫃檯要了兩份西式早餐，餐出來後捧著兩個餐盤，回到４０４房，開門時，禹利申已經換好一身便服，坐在床邊弄他的Ｖ８：「嘿，昨晚真的拍到了。」

　　「什麼？我也要看看。」

　　鎖好門後，于熙把餐放在桌上，坐到禹利申身旁，看著他操作倒回一段錄像，看起來大約是凌晨四點的時候。夜景模式下，他和禹利申在床上睡得一動也不動，但在他們的上方、天花板之下約二十公分的地方，突然飄過一道白，像是癮君子呼出的繚繞白煙，卻像有意識般地掃過他們上方，然後消失不見。

　　禹利申低聲說道：「目前只有這段很異常，其他都很正常。」

　　「不過，像這樣的影像，是可以造假的吧？」于熙昨晚說得很篤定，但在實際看到這樣的影片後，才發現：「陸學長不會相信這樣子的東西……」

　　禹利申表示同意：「就算拍到青面獠牙、七孔流血的鬼臉，他也不會相信，他會說，後製弄上去不就行了？看起來很假之類的話。」

　　于熙蹙起眉：「就算是中邪的奇怪行為，也會被認為是演技吧？因為陳學姐和高學長的關係……」

　　「對，你沒辦法證明給一個不相信的人，除非他自己親身經歷到……不，那也說不準，陸駒學長看起來就是會先把對方暴打一頓的人物。」

　　于熙沉默了，凝起的眉眼像是受困於無可解的迷宮，所以他才懶得向別人解釋什麼，信就信，不信就不信，管你做再多解釋也是枉然。良久，他放棄了：「先吃早餐吧，我餓了。」

　　「再等等，我換一下電池。」禹利申關了電源，抽出Ｖ８的電池，換上昨晚已經在插座上充電的電池。

　　「吃飯也要錄？」于熙不明白而微歪了頭。

　　「對，吃飯也要錄。」禹利申這才像想到什麼，在沉默三秒後，問：「你想想看，錄好的影片之後學長們還會參與後製剪接，如果陸駒學長看到我餵你吃或你餵我吃的畫面，你猜他會有什麼反應？只是問問的，我沒有要跟你餵來餵去的意思喔。」

　　「……不會有什麼反應吧？」

　　「昨天陳學姐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樣，為什麼你覺得他沒反應？」

　　一被禹利申這麼問，他只覺得，現在的陸駒可能不太想理他……像宇文鷹一樣。

　　心裡陣陣刺痛，但他得先回答禹利申的問題才行：「學姐有男朋友，陸學長緊張是怕我會因為這樣被怨恨上，你的話沒關係，你身邊沒有會因為這種事找我麻煩的人存在，對吧？說到這個，我聽女生說過怎麼分辨男生是不是 Gay 的方法，一個班級裡如果有一群男生做些親密的舉動還會嗯嗯啊啊個不停，這些男生就是直的，而會用鄙視的眼光去看這些人的男生，才是彎的。所以陸學長跟我平時的相處其實很正常，陸學長肯定是直的，如果你要跟我餵來餵去的話，那你應該也是直的。」

　　「管你直還彎，那麼噁心的事本大爺才不幹。」先是給他一瞪後，禹利申才低語一句：「原來你真的沒發現到嗎？」

　　于熙依舊不明白：「要發現什麼？陸學長說他有喜歡的女生，別再把我們硬湊堆。你電池換好了嗎？我餓了。」

　　禹利申起身把Ｖ８安放在電視機旁正對著他們，並設置好自動錄影：「好了好了，賣什麼萌啊？不要以為你加了吃貨屬性看起來會好一點。」

　　「我何必對你賣萌？有事嗎？」于熙拿過桌上一盤餐點與遙控器，往床沿一坐，先開了電視機：「要看什麼節目？新聞行嗎？」

　　「嗯，新聞好。」順手帶過自己的餐盤，禹利申在他身邊坐下。

　　「我吃不完的東西你要幫我吃嗎？」

　　「不要。」

　　「你該不會是彎的吧？聽說有些彎的會恐同。」

　　「你才彎的，你全家都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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