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劉氏醫館時,院中藥香裊裊,隱約還可聽見病患低咳之聲。
劉羽晴略略整理衣襟,便向劉安提簡單說明了老六娘親的病況與處置經過。
劉安提邊聽邊點頭,眉宇間無太大波動,顯然對女兒之醫術頗為放心,既無出錯,自然也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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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傍晚才來迎接亦真的海文吉,此刻卻早早便來到醫館,像個閒不住的貓兒似地踱來踱去。
老六母親病勢無虞,人也都安然回到醫館,且時辰尚早,海文吉乾脆就像癩皮狗般賴著不走了。
劉家父女雖然無奈,卻也沒多說什麼,畢竟這位公子爺雖嘴賤了些,卻也並非壞人。
亦真則樂得自在,見舊友在旁,自是喜上眉梢,便攬了他與秦武犽一同上樓說話。
三人一入二樓,便關上房門,暢所欲言,彷彿來到了無憂無慮的日子,一聊便止不住,話語之間似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劉羽晴原本也有心上樓湊趣,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然而樓下醫館人來人往,劉安提一人難以應付,她只得悻悻留步,心裡把海文吉罵了個遍。
秦武犽雖是個不愛多言的主兒,護衛之責也不過是表面功夫,平日裡清閒得很,然海文吉這人卻是最會無事生非,一有閒暇便喜歡拉著他東奔西跑,風裡雨裡折騰得他連打盹的機會都難求,眼眶更是黑的嚇人,疲憊的樣子還真讓人以為他患了什麼重病。
眼下總算能得一絲喘息,他一踏入臥房,連話都沒說,便徑自撲倒在亦真的床榻上,呼呼大睡起來,衣袍亂糟糟地捲在一團,連鞋都沒脫。
亦真見狀,愣了一下,旋即輕聲道:「秦兄弟這幾日可真是累壞了,都是為了我奔波,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海文吉一聽,哈哈大笑,道:「亦兄莫要多心,他可是自願的,我可沒逼他。」
見他平素雖不著調,今日倒也難得寬厚,亦真便笑了笑,不再多言,只輕手輕腳地將被角替秦武犽蓋好,讓他好生歇著。
屋中光線微斜,窗邊風而吹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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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坐談天,從過往聊到朝局,又從邊疆說到城中小事。
海文吉本就能言善辯,加上亦真對其家世尚不熟悉,於是問得多,答得更是口若懸河,兩人聊得投機,時間不覺便溜走了。
直至暮色漸濃,夕陽自窗欞外透入,屋中染上一層淡金,海文吉這才驚覺時辰已晚。
「今日可真是痛快啊,若非受限宅中,若能與亦兄攜手泛舟湖上,賞那天合的花草風光,豈不更妙?」他搖著手中折扇,眼中閃著光,語氣頗為惋惜。
「喔?那怎麼不去呢?」亦真聞言不解。
海文吉微微皺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道:「亦兄,你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你可是被某個女子窺視過呢,哪能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上街?」
亦真一愣,隨即想起那日白雪靈在山中咬了他一口,心頭一跳,急忙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個女子?」
海文吉笑得詭異,搖著扇子指了指他左手腕,道:「你這齒痕又淺又細,唇角略翹,一看就是女子咬的,莫非還有假?天才如我文吉,自然是一眼便識破。」
亦真啞然失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觀察入微。
眼下全部人都還在為這件事情緊張,甚至連家都要搬了。
亦真早就知道白雪靈的身分,自然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虧得他平日裝傻裝得勤快,對自己的處境總是漠不關心,眾人也沒多深究。
「只是本公子覺得,這其中有兩件事甚是蹊蹺。」海文吉忽地收起扇子,若有所思地道,神色也比方才認真了幾分。
亦真心頭一緊,只覺汗意自背脊冒起,暗忖莫非白雪靈的身分也要被他拆穿不成?
他強作鎮定,笑問道:「哦?是哪兩件事?」
海文吉搖了搖扇,道:「第一,這女子明明是女兒身,可那身手矯健之極,在深山裡竟讓秦武犽也追不上她。你我都知,天合能有你這般功力者,十指都能數得過來,若還是個女子,那更是鳳毛麟角,從未聽聞。除非…她是來自城外某處,像那你一樣隱於市井之人?」
「是啊…」亦真額上冷汗直冒,嘴角卻勉強擠出一抹笑,裝作不以為意地應道:「這城外之地藏龍臥虎,說不準哪個山頭還藏著高人呢…那第二點呢?」
「第二點,便是——那女子如今身在何處?」海文吉忽地收起笑意,語聲一沉。
亦真聞言微微蹙眉,神情露出一絲不解。
海文吉輕搖紙扇,語調不急不緩,似笑非笑道:「亦兄,你貴為奇人,異於常軌,能施奇術、馴生靈,這樣的人物,不論在哪一國、哪一地,其價值皆如天上星辰。莫說尋常市井之人,便是朝廷諜衛、江湖門派,對這等人物豈會等閒視之?」
他說著,眼神微凝,紙扇尾端頂著下巴,似乎已經推演過百遍:「我前些時日曾走過市街,看到城內張貼關於那生靈的懸賞告示,只說那魚形異物光是尾鰭便值千金,腳趾甲皆可作鎮邪寶物。既然一條魚形生靈都有如此價值,那若是有人得知你亦兄有能馴之的本事,豈非要將你活剝了供起來?」
「我倒是見過那告示,寫得極是誇張,還以為只是江湖傳言。」亦真若有所思道。
海文吉聞言,忽而起身,踱至窗邊,手一伸,「啪!」地將窗扇合上,回過身來,神情也漸漸正經了起來。
「是傳言沒錯,但這種事,若有一分可能,便有人願意賭上十成性命。亦兄,如你這般能人異士,天價都不足以衡量——你身上的價值,不僅在於奇術本身,更在於你可成為朝廷手中之劍,一把可劃開疆界、斬亂世、驅蠻夷的利劍。」
他頓了頓,神情凝重道:「若將你納入朝廷麾下,靜則激活生靈生意,助我天合財源滾滾;動則為國開疆拓土,振我軍威。如此奇才,朝堂豈能不覬覦?」
亦真聽得一怔,半真半假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倒不如真的進朝廷為官好了,豈不更快造福天下?」
海文吉一聽,失笑搖頭,道:「那可萬萬使不得。朝中泥沼深重,勾心鬥角之事比江湖還骯髒百倍,亦兄這般坦蕩之人,只怕一腳踏進去,便再難全身而退。更別提這與你一貫『萬物皆靈』的本心,全然背道而馳。你若強行涉足,不但功未必成,還可能被人榨得一絲不剩。」
亦真默然,暗想此話也並非無理。如今朝中局勢糾葛,若被有心人視為異寶,不知會引來多少惡禍。
文吉雖然嬉皮笑臉,卻從未在要緊處說錯半句,聽他的話,大多不會有錯。
這時海文吉再度坐下,目光微凝,話鋒一轉,道:「言歸正傳。亦兄如此奇人,又被那神秘女子發現行蹤,理應早已被人暗中盯上、通緝甚至追殺,才是常理。可現在呢?」
他語調一頓,繼續說道:「現在整個龍陵城風平浪靜,街市依舊熱鬧,巡兵未增,探子不至,就連我們這一路奔波,也無半點異樣。秦武犽身手非凡,耳目敏銳,他若發現有誰暗中尾隨,必不會放過,可他至今未有半句提及。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那女子竟似就此放過了你。」
海文吉蹙眉搖頭,神情滿是疑惑:「這,才是讓我最費解之處。」
亦真心裡卻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不是她放過我,是我早被她給盯上了。」
白雪靈三日前曾下過最後通牒,若自己不在限期內給出答覆,必有後患。
可眼下還沒決定,到底該是讓她隨我遊龍陵,還是跟她回去冥族的巴雅爾青嶺;可若真跟她回去,這條命十有八九交代在半路,帶她進城,又是危害到所有人,左右皆是死局,真的挺難選的。
「或許她只是眼花了,沒瞧出什麼端倪也不一定。」亦真神色自若,隨口胡謅一句,遮掩過去。
海文吉眼中精芒閃爍,似還想再探,卻又覺此話過於推測,終究搖搖頭道:「若真是如此,自是萬幸。不過,這世道多疑,還請亦兄隨我一道回海府暫居幾日,一來有我照應,二來避過這風頭,也好讓人安心些。」
亦真點頭應下,心知以海文吉的人脈與手段,說不得真能為自己擋下一場風波。
就在此時,秦武犽忽地在床上翻了個身,揉揉眼睛,嘟囔道:「咦…天還沒亮啊?」
「武犽,起來啦。」海文吉早已忍了許久,瞧他懶樣,不禁催促起來。
秦武犽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天都還黑著呢,起啥鬼身啊…讓我再補個…呼…」說罷,又翻身縮回被窩,呼聲漸起,竟是繼續大睡。
海文吉眼角一跳,青筋直冒,一腳踹在他屁股上,怒道:「從天亮睡到天黑,還給我裝天未亮,我讓你睡!」
秦武犽吃痛,雖滿臉不甘,還是喃喃起身,抓了抓亂髮,低聲道:「老子真是命苦…」
亦真忍俊不禁,望著這對鬥嘴歡喜冤家,心頭反倒一片輕鬆,眼前煩憂,似也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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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風輕拂,月色朦朧,眾人在劉家用過晚膳,廳中燈火搖曳,溫暖如春。
這次,海文吉總算如願以償,吃到了劉羽晴親手下廚的飯菜。果不其然,那滋味真如傳聞一般,色香味俱全,每一道菜皆蘊藏巧思,入口便令人回味無窮。
他當下便放下文士風骨,筷子都快舞成了槍棒,一邊吃一邊大聲讚嘆,什麼「真乃女子之德,賢淑至極」、「此等手藝,不啻國宴」之類的話源源不絕,更有那誇張浮語,譬如「對劉姑娘之景仰,如高山仰止、如波濤洶湧」,一張嘴可比說書先生還滑稽。
劉羽晴雖不復從前那般對他冷言相向,對他的「瘋言瘋語」充耳不聞,此刻也只是輕哼一聲,翻了翻白眼。
但他們彼此間的鬥嘴,卻似乎成了一種默契,一種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習慣。
海文吉說三句,她定損一句,言語交鋒間,屋中氣氛倒也其樂融融,連一旁的劉安提都忍不住頻頻點頭微笑。
飯畢,秦武犽自覺沒自己什麼事,早早出門牽馬,剩下亦真留在屋中,向劉氏父女辭行。
亦真行囊簡便,隨身只帶了幾件替換衣物,另外自然少不了那個貼身腰包。那腰包裡藏的芳青草,稍有不慎便可能引來殺機,他自然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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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亦大哥…」劉羽晴終是忍不住,情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那神情哀戚無比,教人心疼。
亦真一時手足無措,輕聲安撫道:「劉姑娘,莫哭莫哭…這一趟去,不過是暫時的。等風頭一過,我自然會回來看你們,保你們平安無事。」
「是啊,從海家來這,不過三四個時辰的馬程而已,來去不難。」海文吉也在一旁勸慰,語氣雖平和,實則滿頭大汗,顯然對哭泣之事並無對策。
三四個時辰也算近?亦真心中腹誹,若非今日晚膳用得早,怕到了海家也得是夜半三更了。
「那你怎麼還天天都混在這?」劉安提終是忍不住,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
海文吉微微一笑,搖著羽扇道:「海家分支繁多,宅第遍布龍陵城,這東邊我自然也有落腳的地方,找你們也方便。」
言下之意,擺明了是仗著家大業大,龍陵城內到處都有他的立足之地。
亦真心想,這傢伙還真是哪兒都能落地生根,難怪這麼閒得發慌。
劉羽晴終於稍稍止住了哭聲,臉上還掛著點點淚痕,柔長的睫毛濕潤未乾,在燈光映照下閃著微光,雙眼迷離中透著一絲不捨與憂懼,彷彿一隻無依的小鹿,徘徊於暮色森林之中,讓人見之不忍。
她平日裡雖顯得強悍,像個小管家婆,管東管西,毫不容情,但這一刻,卻宛如柔情似水的女子,顯出另一番風韻。
海文吉望著她出神,臉上竟泛起淡淡紅潮,連忙別過頭去,可才剛轉過去,忍不住又偷偷回頭偷瞧兩眼,心中思緒翻湧,卻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亦真見她這模樣,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幫我照顧好乾爹,有什麼事,派人送個信來,我和文吉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嗯…」劉羽晴垂下眼眸,咬著唇輕輕點頭,連眼神都不敢與他交會,生怕只要一對上他的臉龐,眼淚又會奪眶而出。
海文吉在一旁看著,不知怎地心裡發癢,似有什麼說不出的古怪感受,趕緊打斷道:「馬已備妥,事不宜遲,還是儘快啟程吧。」
亦真輕應一聲,再次與劉安提與劉羽晴道了別,隨後翻身上馬。臨行前,回首望了一眼那熟悉的劉氏醫館,心頭竟泛起一絲難捨的情緒。
家的感覺…就是這樣嗎?他心中輕嘆。
待海文吉也策馬就位,三人對著劉氏父女拱手辭別,策馬疾馳而去,蹄聲如雷,在夜色中漸行漸遠。
「亦大哥——!」身後傳來劉羽晴的呼喚聲,帶著哭腔,聲音哽咽而激動:「你要快點回來啊!」
三人皆回頭望去,只見她站在門前,雙目含淚,依依不捨。
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漸行漸遠,終於化為一道模糊的剪影,消融在龍陵城的燈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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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願化為思君橋…吾願盼等夫君千年,吾願受千年日曬雨淋,只為來生再相會。」
秦武犽駕馬如風,嘴中低喃著那句耳熟能詳的詞句,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
「哎喲,怎地這般有雅興?」海文吉從左側躍馬竄上,偏頭瞧著他笑問,語氣帶著幾分促狹。
秦武犽斜睨了他一眼,神色不屑地道:「這是流傳於惜君橋畔的民間小句,連三歲孩童都能琅琅上口,有什麼稀罕?」
海文吉心道:不就是把『吾願』巧取諧音作『無怨』嗎?這點巧思也敢自稱雅句?在他看來,實乃詞意俗套,略顯膚淺。
「你這人啊,對兒女情長之事,認知太淺,還未得其三昧。」秦武犽說罷,搖頭晃腦,像是為他惋惜。
「喔?你倒像是深得其味似的。」海文吉素來不服氣,聞言當即眉頭一挑,語帶挑釁。
秦武犽卻未與之爭辯,只是回首望去,眼中一抹哀思乍現。劉羽晴的身影早已隱沒在地平線後,彷彿從未出現過。
良久,他低聲喃喃道:「至少比你懂。」
語畢,他再不多言,揚鞭驅馬,腳下馬蹄聲如疾雷,轉瞬便超出數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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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亦真駕馬時,是給扛上去的、渾身劇痛意識渙散,此時的他精神抖擻、神思清明,四野風聲入耳,心頭竟有幾分騎馬遊獵之興。
「秦兄,可否讓我試上一試?」他驅馬靠近,眼中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試什麼?」秦武犽似沒聽清,順口應道。
「自然是騎馬了。我這人自小行路走山倒是不差,唯獨這馬背功夫從未試過,總覺別有一番趣味。」
秦武犽聞言,略一沉吟,回頭打量他一眼,見他氣色穩健,眼神明亮,便點點頭:「也好,就讓你試試吧。」
說罷,他拉住韁繩,輕身一縱,已從馬背跳下,將韁繩遞給亦真。
正當亦真準備上馬,海文吉也策馬趕上,望著他們二人,不免疑惑問道:「怎麼了?亦兄莫不是舊傷復發了?」
「哪裡的事。」亦真笑道:「身子早已無恙,只是心癢難耐,想學學這馬術,並無大礙。」
秦武犽見他神態自然,便未多言,只簡單傳授了幾句馬術的要訣與控韁之法,隨後親自示範數遍。
亦真本就悟性極高,學得極快,不到兩柱香時間,那匹原本桀驁的烈馬已被他馴得伏貼。
「嘖嘖…天資果真非凡,與某人相比,簡直天壤之別。」秦武犽雙臂抱胸,忍不住嘖嘖稱奇。
海文吉在後撇了撇嘴,朗聲道:「喂!我聽見了啊!」
秦武犽聳聳肩,毫不掩飾,反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見亦真駕馬漸熟,秦武犽索性由他掌韁領路,自己則偷得片刻清閒,三人又並肩上路,馬蹄聲聲,踏碎暮色蒼茫。
約莫走了三個時辰,天色已然將暮未暮,晚霞染天,三人來至一處高牆之前。那城牆巍峨峻拔,足有十餘丈之高,牆身筆直如削,結構堅實,氣勢不凡。
「文吉,這是何處?龍陵竟有此等嚴固的地方?」亦真收韁緩行,望著那城牆,神情頗為驚詫。
海文吉輕搖羽扇,笑道:「這便是皇城了。你瞧,前方那座朱紅大門,便是東龍門,乃皇宮四大正門之一,平日守衛最為森嚴。」
果然,遠觀之下,東龍門前守軍重重,列陣嚴密,每五人為一小隊,步伐齊整、眼神銳利,所穿鎧甲雖不繁重,卻劍戟寒光,氣勢如虹。
單是巡邏與站崗的官兵,便不下十數小隊,幾可謂十步一崗,百步一哨,森嚴壁壘,滴水不漏。
「我們來這做什麼?難不成真要進這皇宮?」亦真眉頭一皺,回望海文吉,語氣中透著幾分戒備。他可不願再與宮中軍士起衝突,尤其是這些訓練有素的精兵。
海文吉哈哈一笑,搖頭擺手道:「你放心,咱們可沒那閒情。海家在皇宮東側另有府邸,這處只是順路而過罷了。要我進宮?說句老實話,我還真不樂意進去。」
亦真聞言一怔,不禁莞爾。這海文吉雖是貴門子弟,卻也未失真性情,倒讓他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眼見夕陽斜照,皇城投下長長影子,三人驅馬徐行,沿著皇城外牆繞行,馬蹄踏過青石,聲聲作響,像是為他們接下來的命運,敲下未知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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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繞過東龍門,沿著城牆行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來到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道。
只見兩旁府邸高牆林立,檐牙高啄、朱門緊閉,華燈初上之下,燈火搖曳,猶似列列金燦星辰,自地平線兩側閃爍而出。
這裡的宅第並非尋常市井可比,皆是朝中重臣或皇親國戚之所居。道旁的石獅鎮地威武,朱漆大門上掛著銅環獸首,映著夜色更顯威嚴森冷。
海文吉乃內閣大學士海洛濤之子,海家乃前皇所賜的禦宅,地大遼闊,典雅堂皇,非一般市景小民可比擬的。
「這些宅子…還真夠氣派的。」亦真環顧四方,眼見一處處庭院深深、石階層層,忍不住低聲驚道。
海文吉搶上一步,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小聲說道:「噓!大半夜的,別把下人給吵醒了。」
亦真愣了下,含糊問道:「不通報一聲,他們怎開門讓我們進去?」
海文吉朝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笑道:「誰說要通報了?我等今夜走的是後門。你且瞧,那邊!」
順他手指望去,只見一處青磚黛瓦、並不起眼的邊門,雖不如正門氣派,然比起尋常人家,這後門也堪稱壯觀。石階六級,木門厚重寬敞,雕工精細,門上繪有古樸花紋,兩旁還立著銅燈座。
「這麼大的門…竟是後門?這宅子得有多大?」亦真怔怔出聲,心頭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
「怎麼進自家門還要躡手躡腳的?」他皺眉問道。
海文吉苦笑一聲,道:「唉,我這人你也知道,生性貪玩,前些日子為了擺平那陳東水的事,離家已有好幾天了,若是此時被下人發現,傳進我爹耳裡…那下場可不好受啊!」
他話音未落,正當三人推門欲進之際,忽聽身後一聲厲喝如雷響起——
「什麼人!」
三人如遭雷擊,驀地回首,只見後方夜色中浮現一隊人馬,竟來得毫無聲息。
數名壯丁肩扛一人大轎,轎身錦帛織金,木紋縷繡,精緻非常。隨轎者皆持械佩甲,顯然非等閒人等。
為首者滿臉橫肉,頭戴金邊軟盔,手執長刀,氣勢兇悍,怒目圓睜道:「你們三個鬼鬼祟祟,在海家宅邸旁做什麼!?」
他手一揮,數十人即刻將三人團團圍住,戟鋒矛尖閃著寒芒,氣氛驟然緊張。
「文吉…這怎麼回事?」亦真低聲問道,身形微伏,拳頭緊握,已準備應變。
海文吉臉色一沉,斜睨那為首者一眼,語氣不耐地道:「我回自家宅子,還要經過你允許不成?」
「自家宅子?」那人冷笑,目光輕蔑:「你是哪個部的下人?這般深夜潛蹤匿影,莫不是心懷不軌?」
海文吉忽而咧嘴一笑,語帶嘲弄道:「在下是美男部的,專奉海大人密令,行誘拐未成熟女子、欺騙良家婦女之事,八歲至八十歲,一概不拒,近來新立的部門,赫赫有名。」
「你找死!」那頭子怒不可遏,臉色鐵青:「你膽敢如此辱沒海大人之名?來人,拿下!」
話音剛落,數名壯丁已走上前,亦真正想出手之時,忽聽人群中一聲朗然出口——
「慢著。」
一聲音傳來,眾人登時止步,紛紛轉頭望向轎子。
只見轎簾微動,一人自內探出頭來。
此人約莫三十上下,面貌英俊硬朗,與海文吉神態間頗有幾分相似,只是模樣成熟許多,輪廓較為深層,濃眉大眼,五官深邃,一副威武霸氣之勢,目光錚錚有力,卻透著一絲疲乏。
與海文吉的輕佻風流迥然不同,若海文吉給人的感覺是翩翩公子哥,這人卻像是穩重踏實,如一方磐石,鎮住全場。
他聲音不高,卻有一種不容忽視的沉穩。
「文吉?」他看了看海文吉,嘴角微揚:「你這小子,又跑出去鬼混了。」
海文吉頓時咧嘴笑道:「這不是乖乖回來了嘛?我還以為被人趁機逐出海家了呢。」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之意,明擺著是在諷刺方才那頭子之無禮。
那人哈哈一笑,道:「溾濂,你眼力何時這般糟糕了?連自家二少爺都認不得?」
為首那人名為溾濂,聽聞此言,看了海文吉一眼,臉色微變,但仍強撐鎮定,冷聲應道:「天色昏暗,小人一時認不出來,還望大人莫怪。」
那語氣不軟不硬,倒顯得油滑難纏,分毫未見歉意,顯然心中不服。
只怕你早就看清楚了吧,海文吉心道。
「這位是…?」轎子上的人望向亦真,問道。
海文吉見狀冷哼一聲,卻懶得與他計較,反而笑嘻嘻地指向亦真,道:「喔!這是我找來的打手,大哥你知道的,我這人什麼不多,就是仇家多,武犽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我去多找了一個人,分擔一下武犽的拳頭…不,工作。」海文吉隨口編了個謊道。
那人聞言,目光掃過亦真,似是微微一頷,道:「看起來身手不俗。」
旋即語氣一轉,沉聲道:「今晚爹不在宅中,你無需這般偷偷摸摸,快些進去吧,夜風寒重,莫要受涼了。」
海文吉聽罷,神情一鬆,笑道:「原來老爹不在,那可太好了。」
他轉而又狡黠道:「不過大哥,你也走後門?」
那人輕歎一聲,道:「我有事在身,不便張揚。」語畢,未再多言,轉身收進轎中。
溾濂見主子並無多責之意,只得沉著臉指揮眾人退開,放三人入門。
經過海文吉身邊時,他斜眼看了海文吉一眼,鼻中哼了一聲,大步離去。
海文吉望著他的背影,低聲嘟囔道:「你再哼,我就找隻豬來,讓你倆對唱。」
亦真與秦武犽相視一笑,三人這才踏入那燈火深深的宅邸之中。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kPqYNoI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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