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靈 - (16)無三不成禮

「海公子，您莫不是弄錯了吧？那賊人姦淫擄掠、惡行昭彰，罪大惡極的明明是他啊。」

陳東水心中一急，實在想不明白海文吉為何忽然掉轉矛頭，對準自己。他自認方才言詞嚴密、神情端正，應該天衣無縫纔對。

海文吉卻不答話，只是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道：「這一切，全得多虧陳公子方才的一番提點。若非你言之鑿鑿，海某恐怕還真要混淆是非、迷失正道呢。」

「多...多謝海公子誇讚。」陳東水一臉困惑，嘴角微抽，總覺得這話聽著不太對勁。

海文吉輕搖羽扇，徐徐問道：「陳公子方纔說，您是奉命來捉拿賊人，是也不是？」

「正是！」陳東水不疑有他，連忙應道。

「那就好。」海文吉一拍手，眼中精光一閃，道：「海某一向佩服忠勇之士，敢挺身而出、為國除害者，自當敬之重之。不過——」

語聲一轉，他語氣忽然轉冷，眼神如寒星般銳利：「依我所知，陳公子雖乃陳大人獨子，卻未見於朝中掛名，官場軍場皆無半點職銜。試問，無官無職之人，憑何私調兵馬，公然執法？這無軍令而動兵，豈不等同擅權亂政，犯了抄家誅族的大罪？」

此言一出，眾人皆變色。

陳東水神情一僵，腦中轟然作響。他平日仗著父勢橫行，誰敢細究此等細節？哪知今日海文吉一句話，便將他逼入死角。

海文吉搖頭嘆息，一臉遺憾道：「我與陳公子素有交情，情如堅石，未嘗有疑。但今番你我言語交鋒之中，猛然頓悟——原來龍陵想要興國立邦，非得仰賴你這等為國捨身、不計毀譽的義士不可！」

說著竟義憤填膺、情緒激昂，口沫橫飛地高呼：「沒錯！天合大國，正是要靠你陳公子這等人，方能自立自強、光耀萬世！」

官兵們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海公子這是褒是貶。

「海公子誤會了，我這不過是擔心百姓性命，才私自...」陳東水急忙想解釋。

「有罪當罰！」海文吉忽然拔高聲調，打斷他的話：「陳公子既然以身作則，怎可徇私？我看除了這兩位，您也得與我一同上官府理清此事了。」

陳東水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跌坐地上，一張臉漲得通紅。

一時之間，滿場寂靜無聲，眾官兵不知所措，竟無人敢上前，劉羽晴卻已破涕而笑，眼神中滿是釋然與欣慰。

海文吉轉過身來，對一旁官兵輕聲催促：「這位儀表不凡的官爺，您還愣著做什麼？賊人當前，還不快快拿下？」

「海公子，我們...」吳齊殷想開口辯解，卻再度被打斷。

「對了，本公子方才忽然想起，軍律之中還有一條——」

海文吉皺眉作思索狀，忽而一拍扇骨道：「無軍令而擅動軍士者，其兵若受命而不拒，即視為同罪。若抗命拒捕，則以謀逆論處，格殺勿論，誅其九族！」

他一副將天合律法順手拈來的模樣，語氣篤定，頗有幾分令人信服之勢，嚇得在場幾名兵士都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

「公子，您誤會了，我等實乃奉命...」吳齊殷汗流如注，結結巴巴地想要澄清。

「有罪當罰！」海文吉斬釘截鐵地再喊一句，聲震滿街，端的正氣凜然。

「你這狗...」吳齊殷氣得滿臉通紅，撲上一步。

「齊殷，退下！」陳東水雖嚇得滿身冷汗，卻終究是識大局之人，還未慌亂至極，沉聲一喝！

吳齊殷一驚，立刻低頭後退。

陳東水拍去身上灰塵，臉色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青，終於擠出一絲笑容，道：「海公子，這件事...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好好商量一下可好？」

海文吉搖扇而笑，一臉無奈：「唉，失了你這交心之友，我也痛心疾首。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事只怕由不得我做主了。」

「海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陳東水低聲請道，語氣裡終於多了幾分服軟與急切。

「喔，也行。」海文吉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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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走出數丈，四下無人耳目，陳東水終於按捺不住，賊眉鼠眼地湊近，壓低聲音道：「若我放了這兩人，海公子您意下如何？」

他老奸巨猾，早瞧出了海文吉今日現身絕非偶然，分明是衝著那對狗男女來的。此時若再糾纏下去，難保不惹出殺身之禍。

海文吉聞言，挑眉一笑，低聲應道：「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陳東水掩嘴輕聲笑道：「當然了，海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這等皆大歡喜的買賣，您說豈不划算？」

兩人低聲私語，眉來眼去，在旁人看來，竟活脫脫兩尊陰鷙奸臣，似在密議國破家亡之事。

海文吉負手踱步，語帶深意：「實不相瞞，天合雖大，然我等眼線遍地開花，那二人身上發生何事，你我皆心中有數。陳公子此番擅自調兵，本公子可護你一次，但下次嘛...」

他故作神秘，似親眼目睹陳東水欺壓那對男女似的。

陳東水心頭一驚，當真信以為真，忙賠笑道：「海公子高瞻遠矚，還望多多照拂。至於方才之事...」

「方才發生了什麼？」海文吉左顧右盼，故作糊塗：「我怎麼半點都不曉得。至於那兩位嘛...」

陳東水拱手豎起大拇指，這海公子還真是給足了自己面子，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兩個罪大惡極之人，自當交由海公子處置。您說呢？」

海文吉作苦相：「哎，雖我無官無職，卻也心懷天下。扶危濟困，除暴安良，便是本公子畢生的志業與興趣。這苦差事...我便勉強擔下了吧。」

「是是，海公子心懷蒼生，實乃我天合鼎天柱石！」

陳東水一邊阿諛奉承，一邊打量官兵們，連忙大喝道：「你們！還杵在那作甚？這兩個賊子就交給海公子，速速收兵！」

吳齊殷本以為此行腦袋難保，眼見主子與海文吉達成「共識」，不由三跪九叩，感激涕零，連忙整隊退走，一溜煙沒了影。

陳東水鬆了口氣，擦去額頭冷汗，道：「官兵已退，還請海公子代為押解這兩人上官府。」

說罷，作揖轉身，正想告辭，耳畔忽聽一聲——

「且慢。」

陳東水心頭一驚，腳步頓止，僵笑回首：「海公子還有何吩咐？」

見他神色驚懼，海文吉心頭一爽，慢悠悠道：「其實呢，方才那位吳官爺拔劍如風，在本公子面前一陣快刀亂舞，嚇得我三魂七魄散了大半，身心同時受創，驚悸至今難消...陳公子說，我這點驚嚇可值幾兩銀子？」

你還魂飛魄散？別把別人嚇得尿褲子就不錯了——

陳東水腹誹歸腹誹，面上卻堆笑道：「不如在下自掏腰包，略備湯藥費，一百兩銀子可行？」

海文吉面色一正，昂然道：「我說這有罪當罰...」

「兩百兩！」陳東水牙關緊咬，心痛如絞。

「我看嘛，還是三百兩為佳。無三不成禮，您說是不是？」海文吉無恥道。

「...是，是！三百兩！改日定親自送至府上！」陳東水陪笑點頭，心裡卻暗罵娘親十遍，這海文吉手段之滑，委實讓人又恨又服。

今日他找碴不成，反被栽了一鍋，心頭鬱結難消，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悻悻然，一步一挪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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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吉！」

見陳東水離開，亦真忙迎上前，滿面歡喜地道：「沒想到你竟是深藏不露的大人物，這回可真得謝你了！」

海文吉笑道：「不敢不敢，海某無官無職，與那陳東水一樣，皆是一介草民罷了。」

劉羽晴在旁輕哼一聲，道：「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這次算是讓人對你刮目相看了。」

忽然一道黑影自空中落下，穩穩立於劉羽晴身後，沉聲道：「陳東水既已落於我們手中，自然不敢再對亦真與劉姑娘妄動，實乃可喜可賀之事。」

劉羽晴猛然一驚，回頭一看，隨即驚喜喚道：「秦大哥？你也來了？方才你躲哪兒去了？」

秦武犽苦笑道：「我自始便暗中跟著，只是未曾出手。我本以為那陳東水不敢當街攔人，誰知他膽大妄為，實屬秦某失算。」

海文吉搖著紙扇，笑吟吟道：「今日一事之後，陳東水自當收斂幾分。但其背後根基盤根錯節，本公子只能勉力為之，最多做到這樣了。」

亦真一聽，心裡對他無比感謝，關切問道：「文吉，你這幾日到底去哪兒了？我還當你出了事！」

海文吉苦笑一聲，道：「我若不探探這陳東水的根腳，如何有把握救你出來？這廝勢力非一朝一夕所成，我這幾日四處探查，廢寢忘食，便是為今日一搏。」

他一臉無奈，又接著道：「還有那徐成錄，竟膽敢假借官兵予人，若有機會，本公子非叫爹爹參他一本不可。」

此事果非倉卒所成。海文吉奔走日夜，勞心竭力，唯有知彼知己，方可制敵於未發。倘若稍有遲疑，亦真只怕真要葬身於此了。

亦真忽然一怔，道：「那你又如何知我在這惜君橋？」

海文吉得意一笑，道：「你難道還不知兄弟我的本事？早就派人暗中盯著了，惜君橋那處我也去瞧過，怕的就是你們給人暗算了。」

劉羽晴神色尷尬，低聲道：「我...只是想給亦大哥看看風景罷了。」

「本公子也只是路過罷了～」海文吉學她嬌聲作態，一臉扭捏之色。

劉羽晴見他又來取笑自己，頓時氣惱，道：「找死！」話聲未落，便追打起來。

兩人鬧成一團，亦真與秦武犽在旁搖頭苦笑，無可奈何。

秦武犽忽然正色問道：「亦真，方才你可是想喚那生靈？」

亦真想起那刻情狀，頓時一股怒氣又湧上心頭，道：「那賊人該死！」

秦武犽低聲道：「你們馴靈師，不是向來奉行萬物皆靈、和合共生之道嗎？怎麼隨便就動念招生靈，未免太過草率了。若真動手，恐違你師門之訓。」

此言如當頭棒喝，亦真心神一震——是啊！方才怒火攻心，竟然幾乎妄動馴靈之力，這豈非違背師父教誨？

馴靈之道，乃天命所在，非為一己之私欲所用。

他本是凡人之軀，馴靈之力為後天所得，雖長居山林，卻血氣方剛、意氣風發。

今日見摯友受辱，便一時衝動，險釀大錯，不由得暗自羞愧。

「我看你啊，還是別做什麼馴靈師了。」秦武犽上前將兩人拉開，搖頭笑道：「你年紀尚輕，這等天命重擔實非你能獨承。不若做個尋常人，快意自在，豈不逍遙？」

亦真見眼前三人打鬧嬉笑，心中微動，低頭默想。

或許正如秦武犽所言，作為這世間僅存的馴靈師，根本無力改變什麼，還不如退去鋒芒，當個平凡人也罷。

他嘴角含笑，心頭閃過往日種種。

他自幼成孤，被師傅收留，隱居山林，修習馴靈之道，從未對命運有所埋怨。縱然心中常覺得欠缺了什麼，卻仍安然走來，活得坦蕩。

「做個尋常人...？」

他輕聲自語，眼中露出一絲迷茫。師傅生前未曾為他指明方向，而今送完那封信後，若真能歸隱江湖、淡泊明志，也未嘗不可。

只是，自己身懷馴靈絕技，若真甘為庸碌之輩，是不是太過可惜了？

他思索片刻，隨即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算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忽聞一聲慘叫，海文吉頂著腫包從劉羽晴身後躲來，苦喊道：「亦兄你快看看這潑婦，救命啊！秦武犽你還不來幫忙！」

秦武犽一臉正經道：「我頭上長花，對她心有隱疾，幫不了你，只能保你全屍。」

劉羽晴被他這話逗笑了，又羞又氣，道：「多謝秦大哥，海文吉你給我過來！」

亦真忙攔道：「劉姑娘，妳就饒他一次吧，這是他的一種...特色？」

海文吉聞言，一臉感動，雙手合十道：「知我者莫若亦兄，連我這小小優點都看出來了！」

亦真哈哈大笑，道：「如今我不必再躲躲藏藏，全賴文吉相助。不如今晚劉宅設席，不醉不歸，如何？」

海文吉聽了喜形於色，拍胸應道：「本公子剛剛從陳東水那兒坑了一點銀子，正好買大魚大肉，好好慶祝一番！」

秦武犽聞言更是喜道：「太好了！又能吃到劉姑娘親手做的好菜了！」

海文吉聞言，忽地一怔，隨即目露兇光：「你跑去她家吃過飯？」

秦武犽失口說溜，忙咳嗽一聲正色道：「事不宜遲，武犽先行一步，打點一切，待時機成熟再來。」語畢拔腿便跑，消失無蹤。

「混帳！」海文吉氣得直跳腳，道：「叫他放哨他吃飯，叫他打人他旁觀，哪來這種護衛的！？」

說罷，他轉向亦真：「亦兄，我先行告退，酉時便帶著那傢伙登門。劉姑娘，今兒買菜的銀子我全包了，可別手下留情。」

劉羽晴喜道：「這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海文吉挺胸作正氣狀，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等他走後，劉羽晴便拉著亦真上街，兩人簡單吃了些小食後，便前往市場買菜。

如今亦真不再藏頭露尾，整個人氣色大變，彷彿換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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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先前市集驚擾，眾人四散，他們只能前往偏遠的街區採買。這一來一往，竟耗了不少時辰，歸來時天色已沉。

兩人手提籃子滿載而歸，剛踏入院門，便嚇壞了正在替人把脈的劉安提。

劉羽晴見時辰不早，便急忙入廚備菜，留下亦真與劉安提說話。

「海洛濤的兒子？！」劉安提聞言大驚，驚詫道：「看不出來這小子靠山這麼硬！」

亦真得意道：「那是當然，厲害吧！」

劉安提撓了撓頭，狐疑道：「外頭都說內閣大學士只得一子，雖不及關斬，但也是個帶兵的將軍。可那海文吉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哪像是將軍出身？」

亦真一聽，頓時也有些疑惑，緩緩道：「等他來了，我們親口問他就是。」

稍晚，劉羽晴燒得滿桌佳餚，屋中熱氣蒸騰，暖意盎然。直至酉時過半，海文吉與秦武犽才姍姍來遲。

「打擾了。」海文吉抱拳一揖，秦武犽緊隨在後。

「文吉快請進。」亦真見他到來，歡喜非常，親自將他拉入屋中。

海文吉踏入門檻，指著秦武犽手中酒包笑道：「說好今夜不醉不歸，海某怎敢怠慢？這一壺好酒，還請劉叔也品上一品。」

劉安提見有酒能入口，管他是不是什麼將軍，拱手示意：「坐、坐。」

待眾人落座，劉安提斜睨一眼那早已垂涎三尺的秦武犽，便轉向海文吉問道：「亦真與我說了，你乃海洛濤之子，這般說來，當是個將軍了？」

「將軍？」海文吉一怔，隨即會意過來，笑道：「劉叔誤會了，海某並無一官半職，談不上什麼大將軍。」

劉安提皺眉道：「咦？外頭傳言，海洛濤之子正是關斬帳下猛將，怎麼並非你？」

海文吉不疾不徐道：「劉伯所言不差，只不過那是家兄，海傷。」

「兄長？」屋中諸人聞言皆驚，惟秦武犽老神在在，早知內情。

海文吉笑道：「家兄海傷，文武兼資，乃關將軍麾下驍將，為家父所器重。奈何海家尚有一庶子，不喜兵事，整日遊手好閒，恐壞門風，是以少人知曉。」

劉羽晴罕見露出幾分疑惑，道：「這麼說來，你是那...藏在府中的二公子？」

「正是。」

海文吉滿面堆笑，毫無半分自憐之色：「不過我爹雖沒給本公子半分官職，卻也頗疼我，只是平日管得鬆些罷了。內閣大學士的臉面，總得留個幾分不是？況且本公子也不是真的默默無名，那陳東水不就認得我嘛。」

「你倒還得謝你爹。」劉羽晴輕聲笑道：「依你這性子，他怕也真管不住。」

「說得極是。」海文吉哈哈一笑。

劉安提心頭暗忖：這兩人怎忽然親厚起來了？當下道：「先別說這些，來來來，羽晴，把我那壇好酒拿來。」

海文吉急忙道：「劉叔，我這也帶了些...」

「你那酒擱一邊。」劉安提語氣一斷，神色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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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酒杯斟滿，眾人齊齊舉杯，海文吉霍然起身！正色道：「今夜喜事重重，海某先乾三杯！」

「一敬亦兄，脫離困厄之日，重見天光！」說罷一飲而盡，乃是劉安提自釀的烈酒「三杯醉」。

「文吉你慢些，那酒可烈著呢。」亦真出聲相勸。

秦武犽口中扒飯，笑道：「讓他喝，他酒量很好的。嗯...好吃！」

海文吉再舉杯：「二敬不打不相識，自此一生兄弟！」

杯中酒再次盡數入腹，氣勢豪邁。

「三敬劉姑娘，能煮善洗，持家有道，實乃世間賢女！」說罷又是一杯，一氣呵成，灑脫無匹。

劉羽晴低頭羞紅了臉，低聲道：「這有什麼好敬的，這無禮之人...」

劉安提讚道：「好氣魄，好氣魄！我看你爹小瞧你了。憑你這般酒膽，日後未必不能建功立業。來，快吃飯！」

「那我便不客氣了。」

海文吉笑道，坐下便拿起筷子，正欲開吃，忽覺飯碗發黑，桌面立了起來，眼前旋轉如舟行浪尖，直挺挺的栽了下去，便什麼也不知道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8mNHns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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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無三不成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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