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無常,生如草芥。
若共享人倫喜樂,必嘗悲歡離合。
天下蒼生,以同心同命之所宿。
尋覓生靈,南北雲遊誰與共行。
魂魄未歸,不見黃泉。
笑問仙山何處,困落世間萬物。
笑問何人也,乃尋靈也。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嗎…?」
一名老者佇立於峭壁之巔,俯瞰整個山谷,眼前所見,不過是一片吞噬一切的火海。
昔日人聲鼎沸、安寧祥和的小村,如今已是殘垣斷瓦。
破碎的屋舍倒塌在地,鋪天蓋地的塵土隨風捲起,漫天飛舞。大地裂開了縫隙,宛如巨大的傷痕,死寂籠罩四野,彷彿天地之間,再無一絲生氣。
老者輕嘆一聲,聲音之輕,沉入風中。
此人身軀魁梧,儘管兩鬢已然斑白,卻依舊高大挺拔。
其雪白長髮隨風飄搖,氣度超然,目光中透著一種經歷滄桑後的冷靜與深邃。年逾七十的他,身形不見半分衰老之態,反而透著一股不可輕忽的精悍之氣。
老者緩緩伸手,摸了摸自己蒼白的鬍鬚,然後低頭撫上胸前古老墨紋。仔細一看,原來這墨紋不止覆於胸膛,竟是遍佈全身。那墨紋之形,似非凡物,靈動之態栩栩如生。
細細端詳之下,這些墨紋竟描繪著一頭頭罕見異獸,牠們彷彿在老者的肌膚上游動,一觸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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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山谷之下傳來一聲嘶吼,宛如巨獸甦醒,那老者身上的無數的異獸竟有了反應,隱隱欲動,仿佛要從肌膚中掙脫而出。
「竟是如此嗎…?」老者微微瞇起眼,瞳中光芒閃爍。
下一刻,他猛然躍起!身形如大鵬展翅,迅捷無比,從峭壁之巔俯衝而下。
長空之中,只見他身影如一縷流光,瞬息消失在山谷深處的茂密樹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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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孤島,形似一輪倒懸之殘月,橫亙於東海深處。
島嶼雖不大,若以快馬馳騁,兩日兩夜便可繞行一周。
其月缺之處,海水湧動,魚群似被某種無形之力吸引,年年聚集於此,成為漁民們的寶庫。數十年前,某船隊偶然經此,見魚群如潮、礦物豐盈,遂起心報回朝廷,提議開發。
自此之後,歲月流轉,月孤島漸次興旺。
沿海的港口熙攘,城鎮星羅棋布,村落隨山勢錯落而建,礦場深入山脈腹地,百姓來此謀生者與日俱增。雖說居民不過千餘,然隨著通商貿易愈發繁盛,島上亦迎來絡繹不絕的船隻,島中氣象日新月異。
然而,好景不常。就在某個昏暗的陰天,厚雲低垂,天地沉寂如死。
突然,島中央的主山脈處,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自地底傳來!猶如上古巨獸甦醒!隨即地裂山崩,巨石滾落,整座山脈如崩塌般向礦場覆去,數百礦工頓時消失在滾滾塵土中,遭活埋其中。
而那巨獸,從地裂中昂然而出,其形巨大如半山,皮鱗厚重,似蟲非蟲,似獸非獸。
牠一聲長嘯響徹天際!震得海浪翻滾。
巨獸橫衝直撞,徑向港口奔襲而去。港口中的船隻,遠未來得及撤離,便已被其巨尾拍碎。那些逃生的船隻在慌亂之中也無法擺脫那肆虐的災禍。
島上居民驚恐萬狀,四處奔逃,哭喊聲響徹天地,但那巨獸如惡夢般緊隨不捨。人群有的被踐踏成泥,有的被吞入獸口,瞬間消失無影無蹤。
隨著村落化為灰燼,大火蔓延至山巒,炙熱的火舌直衝天際。巨獸聞火,更加狂暴,其嘯聲連綿不絕,彷彿不斷宣示著牠的暴虐統治。
無數船隻急忙逃竄,遠離港口,上頭的人遙望著那滔天巨變,驚懼難掩,卻未曾明白真正的危險已悄然而至。
巨獸忽然仰天狂嘯,聲震九霄,其口中隱現紅光,像烈焰在深淵中燃燒!
頃刻間,一簇火球自牠巨口中噴出,猶如一輪赤日升空,烈焰裹挾著無盡的熱浪撲向海面!那火球如隕石墜落,瞬間擊中一艘船隻!爆裂之聲震耳欲聾,隨即濃煙滾滾,船體化為殘骸。
船上之人驚駭欲絕,慌忙下達命令,拼命揚帆逃命。
然而,那巨獸宛如猛虎攫食,迅捷無比,張口再次噴出數顆火球,每一擊皆準確無誤!
火光四起,船隻接連覆滅。火焰燃燒的烈勢如焚天之災,直至最後一艘船隊沉入深海,世間一片死寂,僅剩殘火仍在海面飄盪,偶有餘焰隨波而滅。
巨獸嘯聲漸遠,身影也隱沒於山陰之處,留下滿目瘡痍的海岸與不斷延燒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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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默立於村口,冷眼目睹這淒慘景象。地上屍體橫陳,不是被燒成焦炭,便是被撕裂成碎泥,無法辨認其容貌。
狂暴的巨獸已然消失無蹤,而他雖來得匆忙,卻也無法挽救這一切。就算早些趕到,料想自己也難以幸免,但或許…或許能讓更多人得以逃生。
罷了,現在想這些,又有何用?
他長嘆一聲,雙眼微閉,心神凝聚,指尖快速掐動法印,口中細語低喃,那語言古老而神秘,似與天地共鳴。隨著咒語響起,他身上的墨紋開始逐漸黯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忽然,一道青煙自他胸口飄出,緩緩在空中凝聚,最終化形成一龐然巨物。大地輕顫,寒氣彌漫,整片天地彷彿霎時間被冰冷侵襲。
那幻化而成之物,正是『夏蟄』。
『夏蟄』—其形似熊,高過一丈,毛皮如雲霞繚繞,雙眼無瞳,仿佛不屬於凡間。其利爪如同鋒刃,隨時可斬碎萬物,整個身軀透出一種威壓,如千軍萬馬齊至,氣勢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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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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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天闢地之初,靈氣始生,大地茫茫,萬物無形。靈聚之,以型誕生,恆古於生。
大地之上,生長出各異獸,其形態各異,高深莫測。
其中,有魚體飛舞於空,遮日撥雲;有獅豹剛猛疾行,馳騁于山林樹海;有鷺鳴蛇走,穿梭於川溪之中;有人獸取樹,霸佔荒野草原之間。
其生靈出現乃天地之巧,自行繁衍,流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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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數量稀少,野性凶暴,若是能收為己用,那可是千金不換的寶貝。
為取之珍寶,擒獲生靈,往往都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數十至百餘人命喪其口。
生靈以生於天地自然,如遭擒獲,三日後即化為屍煙。
然而現今江湖中,仍有少數不畏生死之人,敢於獵捕那些傳說中的猛獸生靈。
那珍稀生靈,通體之寶無一不精,鼻、牙、皮毛足可入工鑄器,肢足更是堅如鐵石,內臟血肉蘊藏靈氣,能滋補養身,世間無價之物。正因如此,縱然代價是生命,依舊有人願以命相搏,冒險取之。
一旦這等生靈之物現於市場,其價比一座府邸還昂貴,無數富商權貴趨之若鶩,昂貴如斯,亦無人懼怕。也因此,仍有一些瘋狂的雇主,斥重金邀請精通奇門遁甲、馭獸秘術的道士,專為此行險事而來。
然則,歲月流轉,隨著獵捕者接連斃命,現今狩獵生靈者已然寥寥,欲擒生靈者大多葬身荒野。死傷無數,江湖血淚鋪成了這條不歸路。
但——
世間傳說,古籍曾記載一族,族中有術能馭萬物,凡是生靈巨獸,無不俯首稱臣。
掌握此術者,世人稱之為「馴靈師」。
此族代代相傳馴靈之法,絕不外泄。然因江湖大亂,戰火頻仍,族人急遽減少,最終走向滅亡,連同馴靈秘術一同隱沒於歷史長河中。
那些古籍,如今早已失傳,其真偽無從考證。世人對「馴靈師」的記憶漸漸模糊,這門神秘技藝隨之成為傳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無人再抱有期望。
然而,今天,站立在火海中的這位老者,正是傳說中最後一位倖存的「馴靈師」。
無人知曉他曾經的豐功偉業,也無人明瞭這沉默老者肩上背負的宿命。
只見那幻化出的夏蟄,微微低頭,嗅著空氣中灼熱的餘焰。牠的眼中帶著一絲疑惑,似不解這片火海的由來。
老者神色不變,輕輕撫摸著那如鐵鑄般的熊爪,語氣平靜如水,淡淡道:「別怕,牠已走遠了。叫你出來,不過是滅些火罷了。」
夏蟄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隨即昂首大步向前,牠微張巨口,深深吸氣,寒霧隨即從牠口中吐出,霎時間,一片冰冷的霧氣籠罩整個村莊,火焰在冰霧的席捲下迅速消退,僅有些較為旺盛的火苗依舊頑強燃燒。
老者見狀,微微一笑,道:「好傢伙,依舊如此威猛啊。」
說罷,便向著村莊內踏出第一步,夏蟄緩緩跟隨,腳步如雷,聲音低沉而厚重。
一路上,斷垣殘壁、殘肢斷臂遍地,血跡猶未乾,彷彿方才的慘劇仍歷歷在目。然老者卻面無表情,這樣的慘狀,似乎早已司空見慣,心中波瀾不驚。
直至他走到港口邊,緩緩蹲下。那正是方才巨獸噴吐火焰之處,地面被灼燒得不堪入目,破碎的泥土如同翻攪過的傷疤,崎嶇不平。
老者伸手觸摸地表,手指撫過燒焦的沙石,隨手抓起一把,任由其從掌心滑落。
這時,他眉頭微蹙,露出了少見的凝重神情。
「戟蠆?」
他輕聲自語,語氣中帶著些許疑惑與不解。
「修得如此境界,幾乎已成半仙,百年來隱匿地底,竟不曾被人發覺。挖山採礦本對牠毫無影響,又何必在此時出關吃人?」
話音剛落,老者身上的墨紋忽而微微晃動,彷彿蘊藏著無盡的生命力,像活物般發出低沉嘶吼。
此時,夏蟄警覺四起,四肢微蹲,鼻端輕嗅著四周,口中亦發出一聲低吼,警戒之姿彷如一座巍峨的山峰,氣勢恢宏!
大地隱隱震動,山脈本已平靜,卻再度開始崩塌裂開,彷彿有什麼恐怖的力量正蠢蠢欲動!
「這…?」老者面露驚色,心中驚疑未定:「那生靈竟將自身的氣息隱匿得如此徹底?」
眼見山脈緩緩裂開,赤紅的光芒透過縫隙隱現,映照出那龐然巨物的輪廓,正是那頭兇猛異獸戟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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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蠆』—形如小山,其身披赤火紅甲,雙拑如斧,一揮之間,山崩地裂,能拔倒巍峨半峰;其長尾彎如古戟,尾端之毒針隱隱透出寒光,劃過天際,毒力驚人,致命無比。
其首形狀詭異,遍佈荊棘,一雙金黃巨目閃爍不息,猶如冷峻的烈焰。血盆大口微啟,口中一縷火焰閃動,燃燒著滅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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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老者暗自咒罵,手上飛快結印,咒語猶如電閃,迅雷不及掩耳間,便見他身上的墨紋化作青煙,飛速彌散。
而此時,戟蠆已如狂風般席捲而下,肆虐之勢所過之處,山石破碎,樹木如被鋸斷般崩塌!整片大地在牠的狂暴中分崩離析!
「走!」老者一聲厲喝,身形疾躍而起,青煙化為一隻飛馳的雪鹿—『雪麈』,敏捷如風,接住了他。
老者縱騎雪麈,奮力奔馳,宛如一道閃電般穿越林間,身後夏蟄緊追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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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麈」—已鹿為型,身軀無異,體毛如灰,於雪山間奔馳,其速如風,疾若箭,速度驚人,非常人可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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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麈速度驚人,宛若疾風呼嘯,但戟蠆雖身形龐大,卻是步步生風,每踏一步便如雷霆之震!竟與雪麈不相上下!
戟蠆一雙鋒利巨爪劃破地面,掀起滾滾煙塵,而牠的每一次躍動,都能輕易追近雪麈的數十丈之遠!讓老者難以脫身。
眼見夏蟄逐漸被甩開,險些絞入戟蠆的巨足間,老者急忙施咒,夏蟄身形霎時消失,化為一縷青煙飛回墨紋之中。
隨著夏蟄的回歸,老者心神一緊,終於能全力驅策雪麈,速度再次猛然加快,宛若疾雷破空!稍稍拉開了距離。
戟蠆見狀,一聲怒吼,巨口張啟,驟然噴出一簇火焰!
這火焰較之先前攻擊船隊的更為迅捷,烈焰猶如箭矢般疾射而來!
老者見勢不妙,猛力扯動雪麈鹿角,雪麈奮力一躍,險險躲過這股滅頂之災。
然而,後方一座木屋卻沒這麼好運,霎時被火焰吞噬,爆裂聲響徹天際!殘骸四處飛散,猶如火雨灑落。片片燃燒的殘木墜落之際,其中一塊正砸落在另一間木屋上,將屋頂震塌,牆體也隨之傾倒,轟然巨響響徹四野!
老者回首,瞥見戟蠆離自己不遠,心中暗自咒罵:「這等異動,必有蹊蹺,究竟是何人在背後操縱?」
他心念未定,便聞得耳中傳來一聲尖利刺耳的哭聲。
「哇——!」
那竟是嬰兒的啼哭聲!還有人活著?
老者心中驚詫,回望那倒塌的木屋,哭聲正是從那裡傳來。眼見木屋已被滅頂火焰包圍,若不及時相救,必定難逃厄運。
戟蠆的距離越來越近,危機四伏,但老者當機立斷,雙手緊握雪麈鹿角,猛然一拉,轉身便朝那已被火焰吞噬的木屋疾衝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反倒讓戟蠆一愣,攻勢略停,給了老者片刻喘息之機。
老者騎著雪麈躍入火海,迅捷如風,目光掃視四周,隨即便發現那嬰孩正躺在地上啼哭,額頭處留著一條淺淺的血痕,應是被掉落的殘骸所劃傷,但幸未傷及性命。
此刻命在旦夕,老者無暇多顧,迅速抱起嬰孩,轉身便躍出火海!
就在此時,戟蠆再度發動攻勢,口中火焰已然奔騰而至。
「轟!」
巨響轟然炸開!老者只覺一股驚天巨力襲來,身體猛然被氣浪推飛,凌空翻轉,重重摔落在地!懷中的嬰兒險些脫手。
老者忍住劇痛,拼命爬起,再度翻身跨上雪麈,右手抱住嬰兒,左臂則垂在身側,顯然已被震斷。
他一心護住嬰孩,無法全力卸去衝擊,左臂盡斷,但他身強體壯,憑著江湖歷練中的驚人氣力,才得以保住性命。若是尋常人,怕是早已粉身碎骨。
「小鬼!你可真會鬧!」
老者大吼,滿頭大汗,汗珠如雨,忍著痛楚,聲音中透著一絲怒意,隨即他咬牙催動真氣,手中飛快施咒,單手操控比雙手困難數倍,但他仍不肯放棄。
青煙再現,化作療愈之力注入雪麈,牠的傷勢迅速癒合,隨著傷口恢復,雪麈速度驟然提升,宛如閃電,疾馳入叢林之中!轉瞬便消失在樹影之中。
戟蠆咆哮連連,氣急敗壞地狂奔而追,卻只能眼見那白色殘影消失於遠方,隨著嬰孩的哭聲逐漸遠去,戟蠆終究無法再追上,惡狠狠地駐足在原地,怒吼聲響徹整片山谷。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NCpITu77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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