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靈 - (26)猛獸的低吼

隔日清晨，海文吉難得早起，一改往日懶散作風，只因昨夜突發的事情令他心頭不安，覺得讓亦兄繼續暫住於那破敗之所，著實失禮。

他心念一轉，決定親自走上一趟，看看有沒有補救的方法。

他拖著那仍半夢半醒、滿臉不悅的秦武犽，他一邊走一邊搓手，打著哈欠，道：「昨夜燈火昏暗，沒仔細看，今日一見，才知那宅子竟是如此破敗，狀況慘烈至此。」

秦武犽此刻滿腹怨氣，心道：你睡得倒香，我昨夜可在那殘垣間探了個透徹，沒睡幾個時辰就被你拖起，還要陪你出遊觀湖，簡直荒唐！

「武犽，去備上三匹快馬，今日咱們陪亦兄滑滑小船，順道看看那北湖佳人，聽說那兒女子溫婉如玉，聲若黃鶯…」

海文吉語氣春風滿面，牙齒一閃，笑容裡全是意猶未盡的風流念頭。

「臭小子，又再發騷了…」秦武犽懶得理會，嘖了一聲，轉身去準備馬匹。

海文吉則興致勃勃，走上前去，搓搓手掌，拉開亦真的房門，踏步而入：「亦兄，你昨夜睡得可——」

話未說完，他眼前景象猛地一震，使得餘音凝在喉頭，化作遲疑的尾音：「——可好？」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ETQy9aCD
房內空無一人，寂靜如墳。

凌亂不堪的床榻與殘留擺設，顯示昨夜有人於此停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奇異而陌生，令人心神不寧。

他低頭一瞥，只覺得腳下一陣黏滑，仿若踩入濕泥之中。

定睛細看，赫然發現地面佈滿猩紅血跡，那血絲已滲入木板縫隙之間，彷彿一幅殘酷畫卷在腳下鋪展，駭人心魄！

「這…」海文吉眼冒金星，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跌坐在地，半晌說不出話來，腦海中只冒出一個念頭——亦兄…莫非已遭人下毒手？

他怔坐片刻，終於強自定下心神，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使自己清醒過來，隨即跌跌撞撞衝出門外，仰頭大喊：「秦武犽！秦！武！犽！立刻死過來！立刻！馬上！現在！」

不消片刻，一道人影從殘垣間疾馳而出，正是趕來的秦武犽。

他不耐道：「你喊什麼？海家不能翻牆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好在昨夜那宅子塌了，才讓我順利翻進來！」

「少廢話，隨我進屋。」海文吉面色凝重，頭也不回，轉身踏入亦真的居所。

秦武犽一看他的神情，便知非同小可，連忙跟了進去。

屋內景象映入眼簾時，秦武犽亦是一愣，驚駭莫名。只見室內桌椅翻覆，床榻歪斜，被褥沾血，地上血跡斑斑，腥氣撲鼻，宛如剛歷過一場殘酷搏殺！

而亦真隨身攜帶的行囊、衣物等物，竟悉數不見。

「把他找回來。」海文吉齒關緊咬，青筋突起，眼中怒意幾乎要燃起火焰。

秦武犽不敢怠慢，立刻伏身仔細查驗，他指尖觸及地上的血痕，凝聲道：「這血還未完全乾涸，應是昨夜流下的，事發不久，也許他還沒走遠。」

「你確定…那是亦兄的血？」海文吉沉聲問道，語氣裡藏著最後一絲希望。

「無法確定，但與昨夜的刺客脫不了關係。」秦武犽皺眉答道，目光沉如深潭，只希望不是才好，就單看這大片的血跡，就算不死，也只是半活。

海文吉聞言，心頭一震，神色頓時慘淡。

他雖信任亦真的武功與機變，卻知他過於赤誠，心思直率，極易被人暗算。

如今生死未卜，自己竟半點預警也沒有，怎能不懊悔？

秦武犽又在屋內四處檢視，皺眉道：「這屋內有兩人的足跡，還有…」

他鼻翼微動，眼神一凝：「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海文吉抬頭，嗅了嗅空氣：「好像是…一種花香，很淡…帶著點甜意。」

「不像是尋常香粉，恐怕是某種特製的東西，可能跟擄走亦兄的人有關。」秦武犽低語。

兩人將整間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卻仍沒找到明確的線索。

海文吉滿頭大汗，癱坐在地，只覺得滿腔懊惱與自責交織胸口，說不出一句話。

他素來自詡足智多謀，應變機敏，可如今卻眼睜睜看著亦真出事，毫無預兆，也無從補救。

那一瞬間，他竟生出一念：「若當初將亦兄交給爹來庇護，也許他就不會…」

這念頭剛起，他忽地愣住，旋即猛地咬牙！抬手狠狠賞了自己一個響亮耳光！

「你做什麼！？」秦武犽一把擋下他的手臂，神色嚴肅：「有時間自責，不如快動動腦子，從頭到尾把事情梳理一遍！」

海文吉低聲道：「你說得對…對…他的行囊都不見了，那刺客也受了傷，不可能帶走他，這就證明，他是自己離開的，至少不是被殺…」

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說：「這件事不能假手他人，必須由本公子親自查個水落石出。」

他站起身來，羽扇收起，眸中閃現鋒利光芒，如劍鋒初露，氣勢驟變。

「武犽，去把我在城中所有眼線都召來，不論耗費多少銀子，我都要將亦兄找回來——一刻也不能耽誤！」

「遵命！」秦武犽雙手一抱拳，轉身離去。

海文吉站在原地，凝視那地上的血跡許久，沉聲道：

「不論你是誰…老子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語落之際，他身上竟透出一絲難得一見的殺氣，如寒風拂骨，凜然生威。

＊＊＊＊＊＊＊＊＊＊＊＊＊＊＊＊＊＊＊＊＊＊＊＊＊＊＊＊＊＊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7QguD0GE
昨晚，亦真匆匆收拾了行囊，連夜帶著白雪靈悄然離去。

他心中翻湧如潮，唯恐她冥族的身分暴露，為保萬全，只能不辭而別，倉促遠走，竟沒多做交代。

誰知海文吉心思一轉，竟錯將他的行跡誤作遇襲，認定亦兄已遭毒手，海家風聲鶴唳，盡皆騷動。

夜色如墨，烏雲壓城，皇城諸街燈火通明，原是白雪靈在海府驚擾一場，牽動無數視線。

不過兩條街之外，已有一小隊官軍嚴陣以待，全副披掛，氣氛凝重。

「你，還有你，你們三人從那頭搜！其他人隨我來！」領頭的官兵聲如洪鐘，一聲令下，兵分數路，如網撒城中巷弄，絲毫不敢怠慢。

畢竟此事關乎文宗海洛濤的性命，倘若真有閃失，皇怒之下，首先倒霉的便是這批官兵。

他們個個精神緊繃，目光如炬，誓要將夜中賊子一網打盡。

此時亦真與白雪靈已潛入皇城近郊的一處巨橋之下。

那橋名曰「御鳳橋」，橫跨大河，建制宏偉，規模遠勝亦真昔日所見的惜君橋數十倍。

橋下水聲潺潺，尚有一段乾地可供棲身，倒也不必潛水藏形。

然而此刻哪有閒心賞景？亦真早已將全副心神灌注於耳際。

「嗒嗒嗒…」馬蹄聲與軍靴踏石之音不絕於耳，頭頂傳來兵刃撞鐵之響，讓人神經緊繃如弦。

他將白雪靈輕輕橫抱，蜷身匿於橋墩陰影之中，屏息凝神，如石雕般動也不動。

白雪靈雙目緊閉，額角滲出細汗，傷口隱隱作痛，卻一聲不哼。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聲響終於逐漸遠去，似已轉往別處搜查。亦真這才鬆了口氣，緩緩將白雪靈放下。

「唔…」白雪靈眉頭微蹙，悠悠轉醒，聲如蚊鳴。

「噓，別出聲。」亦真連忙伸手摀住她唇鼻，警惕地朝橋上望去。

她掙扎著張開雙眼，目光渙散地四顧一圈，卻因動及肩上傷口，冷汗頓時沿頸滑落。

她咬牙忍痛，竟是不吭一聲，頗有氣概。

「這裡是哪…？」她虛弱問道。

「在龍陵皇城附近的橋下，我也不知道是哪。」亦真低聲應道，伸手去扶她坐穩。

白雪靈想推開他，卻無力自支，只得任他攙扶，靠在橋墩邊緣歇息。

一般人見了白雪靈的美色，舊式風度翩翩之士，也難免把持不住，還好自己身邊的是個傻瓜，自己才能保持純潔之身。

她側首望著亦真，只覺他神情專注，動作小心翼翼，忽而心頭微酸。

這個馴靈師，竟願為她這般出生入死，不覺竟噗哧輕笑出聲。

「妳笑什麼？」亦真皺眉，有些惱怒。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真的很蠢。」白雪靈笑意淡淡，卻宛若花開，幽然動人。

亦真見她如此，怒氣更盛，道：「妳才蠢！該死的騙子！不是說三天後才來？怎麼還不到一天，就殺進我海兄弟家了？！妳這般行事，置我於何地！」

白雪靈閉上雙目，語聲低婉：「女人心如海底針，你不該信的。這回你該學乖了吧？」

亦真聽她非但無悔，還口出譏諷，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只氣呼呼地坐到一旁，扭頭背對，宛如孩童鬧脾氣。

兩人無語良久，橋下寒風嗖嗖，卻無人開口，氣氛凝重而尷尬。

「喂…」白雪靈輕聲喚他。

「幹什麼？」亦真冷哼一聲，仍不回頭。

白雪靈望著他堅毅的背影，鼻頭微酸，胸中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竟險些潸然。

他強忍淚珠，深吸口氣，柔聲問道：「為什麼…要救我？」

「我乃馴靈師，修習之道，本為與天地萬靈搭橋，秉持萬物皆靈之念，妳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罷了。」亦真的聲音低沉，微帶倦意，卻也不容置疑。

「既是如此，那放我在此任由生死，又與你那萬物皆靈的信念，有何相悖之處？」白雪靈嘴角含笑，語氣淡然，眼中卻藏著幾分挑釁。

亦真撫了撫額前散亂的髮絲，一時語塞。

她這話似乎也有道理，他自詡與萬靈共感，可若萬靈受難皆需援手，他豈非要救遍天下？

此念頭一起，頓感茫然。與白雪靈相比，他雖有真心，卻實在不是辯才之人。

他喃喃未語，白雪靈卻已自行作罷，一聲輕哼，試圖撐著橋柱站起身來。

她氣血未復，身上舊傷新痛交加，雖平素習武有成，此刻卻似千斤壓身，剛一躍動，便腿腳乏力，跌坐在地，牽動了內傷。

「啊…」一聲低呼，聲雖輕，卻令人心驚。

亦真轉頭一望，大驚失色，幾步奔至她身側，急忙將她按住，神情緊張：「別動，妳再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我偏要動，你管得著我嗎？」白雪靈咬牙，強撐著想再起身，語氣裡藏著一股倔強與不甘。

亦真皺起眉頭，一手按住她的肩，語氣忽然柔和了幾分：「別耍孩子脾氣了，妳方才說的對，救妳，並不違背我所信。」

白雪靈聞言，動作一頓，凝神看向他，道：「那，我再問一次，為何要救我？」

亦真輕輕嘆氣，神情少見地正色起來，低聲道：「因為不救妳，妳會死，而我…不願妳死。」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如重錘擊心。

白雪靈怔住，忽地笑了出聲，又趕忙摀住嘴巴，聽得周圍無異動後，方才放鬆些許。

「我可是人見人殺的妖女，人人喊打，你不殺我就罷了，竟還捨命相救…你…你莫不是有什麼企圖？」她眼波流轉，語帶玩笑。

亦真面無表情，冷冷答道：「跟妳說話，活像對牛彈琴。」

白雪靈聞言一愣，繼而笑聲不止，銀鈴般悅耳，竟有幾分洶湧之意。

她笑得眼角微紅，笑氣牽動傷處，忍不住蹙起秀眉，雙目緊閉，睫毛如羽扇輕顫，在月下閃爍著水光。

亦真見她笑得如此癲狂，不由暗歎：「這女子，果真是禍水中的禍水，漂亮是漂亮，卻又惹人頭痛…」

白雪靈緩過神來，眼中尚存笑意，緩聲道：「奇人果然是奇人，不過奇的不是你那什麼馴靈之道，而是你這人…你啊，真是個怪人。」

亦真沒搭話，只是蹲下身子檢查她的氣息與傷勢，過了片刻，道：「別再說話了，妳內傷未癒，需要靜養。」

白雪靈冷笑一聲：「我如今深陷虎穴，你讓我怎麼靜養？」

「那虎穴也是妳自己跳的！」

亦真語氣一沉，隨即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意：「眼下不是爭論的時候，此地官兵尋覓密集，我們暫時先躲著，等天亮混入人群，再尋機離城才是上策。」

他說著，目光落在白雪靈一身夜行衣上，暗暗皺眉。這一身黑衣雖方便夜行，可若天亮之後穿著街行，實在過於招搖。

他苦思卻有沒辦法，又不敢隨意出主意，只覺得進退兩難。

白雪靈似乎早猜中他心思，輕聲問道：「我昏迷前，你有把我的行囊帶上嗎？」

亦真一怔，隨即大喜：「對啊！妳的行囊！」

他連忙翻開自己的包袱，在亂衣之中找出那只熟悉的黑色行袋。

雖他頭腦未必靈光，但「掩滅證據」這等基本之理，他倒是記得牢牢，當初逃離海府時便一併取走。

白雪靈見狀，露出一絲欣慰之色，心中暗道：「這傻子，還不算太笨。」

他將行囊打開，只見裡頭多為些女子衣物與細軟用品，綢緞摺疊得整齊，清香隱約而出。

他隨手取出其中一捆細小衣裳，捏在手中打量一番，疑道：「咦？這衣裳怎地這般嬌小，與妳的身形似是差了些許，不太合身吧？」

白雪靈見狀，臉頰驟然一紅，眸光如火燒般怒起，急道：「把那個放下！別亂翻！」

她聲音雖低，卻掩不住羞惱之意。若非如今重傷難動，只怕早已一掌劈了過去。

「啊？」亦真疑惑地攤開那件衣物細看，只覺樣式奇異，線條玲瓏，又似曾相識。

他心念一動，腦海中忽閃過前陣子，為乾爹與劉姑娘洗滌衣裳時的一幕——劉姑娘那時也有類似的東西，還因為他不慎拿起而滿面通紅地趕人出屋，聲稱以後不許亦真幫她洗衣服。

這衣裳，好像是叫…

想到這裡，亦真臉色陡變，頓時通紅如霞，手忙腳亂地將那件女子貼身之物胡亂塞回行囊中，連聲道：「抱、抱歉。」

白雪靈見他如孩童般慌張，先前的羞意竟也淡了幾分，反而覺得這人有幾分滑稽，淡淡冷笑道：「我還真當你是什麼正人君子，原來…也不過如此嘛。」語氣含笑，語尾輕顫，別有一番挑釁之意。

「胡說八道！」亦真臉紅耳赤，佯作不悅地低喝一句，卻仍避開她的眼神，繼續翻找其他衣裳。

這回他小心許多，左看右瞧，終於選出一件清雅柔滑的女裝，雙手遞到白雪靈面前。

他手中衣料柔軟細膩，質地滑潤如水，顯然用料極佳，恐怕不是尋常人家之物，光是觸手那一瞬，便感覺到其中蘊藏的細緻，價值非凡。

白雪靈望著那衣裳，幽幽一嘆，白了他一眼，道：「若我能自己穿得上，還用得著你去翻我行囊？」

亦真一愣，抓了抓頭髮，語塞片刻，道：「那…該如何是好？」

白雪靈靜默少許，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忽地一咬牙，道：「你來幫我更衣。」

亦真聞言如遭雷擊，身子猛地一震，雙眼睜得老大，連聲道：「怎麼能行？！男女有別，豈可如此？我若動手，豈不是玷汙了妳的清白？」

白雪靈目光低垂，神情微黯，輕輕抿了抿那失了血色的雙唇，聲音也隨之低了些：「我也不願這樣。可若你另有法子，請便。天快亮了，一旦被人發現，我們可就再無退路。」

亦真猶豫不決，心中天人交戰，額上竟滲出些許冷汗。

白雪靈見他仍是不肯，又道：「不然你找塊布，將雙眼矇住，總好過我死在這裡。」

他低聲嘆了口氣，只得依她所言，從旁邊扯下一條乾淨布巾，仔細將雙目矇住，隨即小心翼翼地伸手朝她摸去。

白雪靈見他開始動作，竟反生幾分不安，小拳微緊，卻又強自鎮定。

她見亦真手指顫顫，連衣裳都拿不穩，竟比自己這重傷之人還要緊張三分，忍不住心中微動，羞意頓消。

她方才與溾濂惡鬥一場，雖性命得保，卻傷痕累累，經脈損耗，香汗濕透內裳，那一身緊貼肌膚的刺客黑衣已幾近貼肉，反將其婀娜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肌膚細滑如玉，泛著虛汗後的微光。

亦真手才輕輕觸上，便如觸雷電，猛地又縮了回去！

他沉吟片刻，咬牙再次動手，只是動作拘謹緩慢，連衣襟都解得戰戰兢兢。

白雪靈望著他那副小心翼翼、緊張得不像話，竟覺得好笑之餘，內心一絲莫名的柔意湧起，原先的防備與羞赧，竟也在無聲中淡了幾分。

然而時間不斷過去，他速度實在慢得可以，漸漸讓白雪靈不太耐煩了。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rhXgedi3
她與亦真雖說僅相處不過數個時辰，卻早已將他那呆直木訥、卻也重情重義的性子看透了。

此刻見他手忙腳亂、滿臉通紅，忽地輕笑一聲，道：「你知道，這身衣裳，是怎麼來的嗎？」

亦真聞言微愣，手中動作也不由一頓——對啊？她本是冥族之人，又身處龍陵境內，怎會有這種地道的天合姑娘衣裳？

他狐疑問道：「怎麼來的？」

白雪靈見他果真被自己話頭吸引，嘴角微揚，淡淡道：「你別停手，我說給你聽。」

亦真手抖了一下，耳根子幾乎紅成一團火，勉強咬牙繼續動手，卻比先前順利許多。

白雪靈終於成功將他的注意力轉移，話音不緊不慢地道：「我剛才，從那什麼海家人宅中摸來的。」

亦真眉頭一皺，動作雖未停，語氣卻帶了幾分正氣，道：「正人君子，豈可行宵小之事？」

白雪靈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是玩味：「我是妖女，可從未自稱正人，更別說君子。若我不設法摸來兩件龍陵衣裳，叫我這副樣子，如何脫身離去？難道指望你背我回冥族去？」

亦真一時語塞，雖知她所言不無道理，可他心中的堅持卻又難以撼動，一言不發，只是將她原有的衣物輕柔剝去，手腳俐落了許多，動作也不像方才那般生疏。

「姑娘家，恬不知恥。」他嘴裡仍是念念有詞，像是在替自己積點德。

白雪靈被他這句話噎得不輕，眼角抽了抽，心頭本欲怒火升騰，但轉念一想，自己如今一絲不掛，連氣也不敢喘得太重，只得悻悻地低聲道：「你動作快點…」

亦真蒙著眼，咽了口唾沫，強作鎮定，隨手摸向一旁衣裳，又伸手想扶起她的手臂，哪知手未到肘，先觸及一塊柔若無骨、溫潤細滑的東西，彷彿初春花瓣浸過清泉，又帶著未退的香汗餘溫，軟香可人。

「咦？」他低聲一愣。

瞬間，他周身的毛孔全數炸開，如墜冰窟。

一股宛若來自幽冥的殺氣驟然爆發！猛然從白雪靈身上竄起，兇猛逼人，毫不掩飾。

雖雙眼被布蒙住，可他卻彷彿清晰「看見」自己脖子旁寒光閃閃，一柄看不見的利劍正懸空停留，似只待他有半分猶豫，便會毫不留情地將他割喉斷命。

他整個人宛如石雕般僵立，手指仍停留在那團柔軟之上，顫顫巍巍，冷汗沿著脊背一路滑落，連氣都不敢喘出。

「把手——拿開！」白雪靈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聲音不高，卻有著壓山倒海之威，帶著一股如寒霜般的殺意。

那殺氣直逼心神，彷彿來自某種猛獸的低吼，在悄無聲息間便已逼近咽喉，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

亦真嚇得魂飛魄散，急忙縮回手，如被燙傷般轉過身子坐下，滿臉通紅如火燒般，又羞又悔又惶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垂頭不語，連耳朵都紅得發紫。

氣氛一時凝重無聲，只有他急促的心跳與夜風的低鳴，彼此交織，久久不散。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yq9S7d1u
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53C2fD40B

ns216.73.216.143da2

(26)猛獸的低吼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