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跟亨利陷入了比以往更長的冷戰之中，自從兩人在教堂因為婚姻問題吵架後，再也沒有說話。
如果亨利肯給凱撒機會的話，凱撒很樂意解釋那串念珠的來龍去脈。
那串念珠是伊莉莎白的遺物，而凱撒確實時刻帶在身上，但當中並沒有任何浪漫的成分。
伊莉莎白臨終時曾拜託凱撒照顧亨利，送凱撒念珠是為了提醒他遵守這份承諾。凱撒亦不負伊莉莎白所托，這些年來都盡心盡力地愛護亨利。
然而凱撒卻覺得，即使亨利知道了他隨身攜帶念珠的緣由，也不會輕易跟他和好。
只有生下兒子才能挽救他們的婚姻，但這不是他們自己能夠決定，而是要聽從天主的安排。
但現在亨利已經認定了他們的婚姻不合法，不願再跟凱撒同房，這要怎麼生出一個兒子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此時，凱撒收到了來自西班牙的壞消息。
當地百姓因為不滿查理五世征戰連年，苛捐雜稅，又重視外國貴族多於本地官員，於是發動了叛亂，並且迅速蔓延到多個城市，情況十分危急。
「亨利，對不起，我必須再去西班牙一趟。」凱撒對亨利說。
亨利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待局勢穩定下來後，我會立刻回來。」凱撒向他保證，「還有你別再胡思亂想了，我們的婚姻是受到天主保佑的，只要我們再次同房，必定會再有兒子。」
「然後再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嗎？」亨利冷冷地反問。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QG0glCL6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OixoUZMm
在英格蘭，人們相信鳥兒會在聖瓦倫丁日求偶。
亨利知道這說法源自詩人喬叟，他曾在詩集裡把鳥兒的求偶行為和聖瓦倫丁日聯繫起來，久而久之，人們都相信二月十四日是屬於情人的節日。
今天正是聖瓦倫丁日，格林尼治宮舉行了一場盛大的舞會。宮殿的大廳被布置成春意盎然的森林，藤蔓從天花板垂落，四周裝飾著鮮花，還有許多用絲綢和彩紙製成的鳥兒，地上則鋪著象徵草地的綠色地毯。賓客們全都戴上了鳥形面具，穿上有羽毛裝飾的衣服，化身成各式各樣的雀鳥。
眾人都沉浸在浪漫的節日氣氛中，亨利雖然也戴上了一副知更鳥面具，卻沒什麼慶祝節日的心情。
亨利本以為凱撒去了西班牙後，他的心情會稍微平復下來，然而煩惱依舊如影隨形。看著四周的人成雙成對地跳舞，跟對象調情，他只覺得心浮氣躁。
說到愛情，亨利知道凱撒深愛著自己，亨利亦對他抱有感情。但是那份感情似乎更接近親情，比起情人，亨利覺得凱撒更像他的兄長。
話雖如此，當他知道凱撒仍對姊姊念念不忘，卻產生了嫉妒的情緒。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因為他愛著凱撒，還是占有慾在作崇。
「各位貴賓！」
亨利的思緒突然被一道熟悉且輕佻的聲音打斷，轉頭一看，原來是馬可‧博林，他是今天舞會的主持人。
「『情侶抽籤』即將開始，我每次會抽出兩張紙籤，名字寫在上面的人會結為情侶！」馬可笑嘻嘻地說，「如果你的名字沒被喊到，也歡迎來成為我的情人！」
眾人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對「不列顛種馬」來說，情人從來不嫌多。
亨利可以想像凱撒此刻在場的話，肯定會禁止他參加這種遊戲，他自己則是覺得無傷大雅。因為這種情侶結合不涉及肉體，只在心靈上，也就是所謂的「宮廷之愛」。
馬可拿著一隻大罐子，從裡面抽出兩張紙籤，大聲喊出了名字，之後兩名侍女紅著臉越眾而出，大家立刻歡呼起來。
抽籤持續進行，一對又一對情人被撮合，現場氣氛來越熾熱。
「安德烈‧博林！」聽到這個名字時，亨利倏地一凜，之後馬可再抽出一張紙籤，說道：「亨利國王！」
剎那間，整個大廳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亨利。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KiY3PEks6
之後人群讓出一條路來，一名戴鷹臉面具的男子緩緩走向亨利，並且向他深深鞠躬，正是安德烈。
亨利調整呼吸，並且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遊戲。
「陛下，很榮幸能夠成為你的『情人』，那怕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安德烈微笑著說。
因為凱撒之前對亨利嚴加管束，他幾乎無法跟安德烈見面，最多只是在宮廷宴會上隔空相望。他早已想念安德烈的陪伴，渴望再次跟他獨處。
在悠揚的樂聲中，他們跳起了帕凡舞，這種舞緩慢且優雅，舞姿如同一對求偶的孔雀。
「你不是有個心上人嗎？」亨利問，「他不會介意你和我成為『情人』嗎？」
「『我的心愈是沉重，我對玫瑰的愛愈是濃厚』。」安德烈援引《玫瑰傳奇》裡的一句詩來回應，他總是這樣，讓人無法捉摸他真正的心意，「我倒是擔心與你太親密的話，會招來凱撒王夫的嫉妒。」
亨利輕嘆口氣，「幸好他回去西班牙了，否則我不可能跟你這樣跳舞，他……總讓我喘不過氣。」
「凱撒王夫太愛你了，我也並非不能理解，他那種想把心愛的金絲雀關在鳥籠裡的心情。」安德烈說，「但我始終相信，愛情應該像隻自由的小鳥，不應被困住。」
亨利微微一笑，心頭的煩悶像是被驅散了些，並且不由得認同聖瓦倫丁日確實很浪漫。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宮廷裡延續了聖瓦倫丁日的氣氛，處處瀰漫著甜蜜與曖昧，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空氣中碰撞。
亨利走在宮殿裡，不時看到一對對挽手走過的「情人」，聽到有人朗誦情詩、彈奏情歌，甚至為情人決鬥。侍從和侍女們傳遞著謠言，誰親了誰，誰讓誰心碎，又有誰假戲真做，跟情人訂了婚。
亨利三不五時收到了他的「情人」安德烈的小禮物，可能是一束鮮花、一袋糖果、一件精緻的飾物，或是一本詩集……花樣層出不窮，每次都為他帶來小驚喜。
亨利的心已經很久不曾如此悸動。安德烈跟凱撒截然不同，凱撒總是試圖掌控他的一切，而安德烈卻從不強迫他，始終跟他保持著一段曖昧的距離，偶爾甚至會消失個幾天，讓他心癢難耐。
這天，亨利收到了一封有薰衣草香氣的便箋，上面用優雅的花體字寫著：
「今晚九時，請來方形結紋園。」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rSerAFmE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Tn3Nn99N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bIeDobNR
白天的格林尼治宮堪比一座熱鬧繁華的小鎮，隨著夜幕悄然降臨，喧囂逐漸平息，變得清靜起來。
晚上九點，亨利在便服外面套上貂皮大衣，來到了位於王宮西南角的方形結紋園，並且吩咐侍從不准跟來。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V8VslgVt
無論何時看到方形結紋園，亨利都會聯想到精美的刺繡。低矮的樹籬經過精心修剪，交織成對稱的幾何圖案，地面被劃分為一塊塊花壇，種滿了香草和花卉，猶如一幅立體的編織畫。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HWCRRSGM
亨利四處張望，沒有看到安德烈的身影，正感到納悶之際，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婉轉的琴聲。
他循聲尋去，來到花園中間的一座人工湖，不由得呼吸一窒。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AJ3rjJULe
在明淨如鏡的湖面上，漂浮著一朵朵潔白的睡蓮，神奇的是，它們竟在發光。
仔細一看，原來這些睡蓮都是用白紙折成，中間放著小小的蠟燭，於是看起來就像會發光了。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nYqB1PU6
琴聲是從湖心小島傳來的，亨利登上通向小島的小橋，向聲音來源走去。
在島上一座被玫瑰花藤纏繞的涼亭下方，他看到一名男子拿著魯特琴邊彈邊唱，正是安德烈。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ppDWD30X
上次亨利聽到這首歌時，是在赫弗城堡。那時旋律和歌詞尚未豐滿，但現在已經是完整的歌曲了，亦是亨利平生聽過最溫柔繾綣的情歌。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jNZqfdDw2
唉，我的愛人，你待我實在殘忍，
你狠心地拋棄了我，
但我早已對你傾心，
你的陪伴總令我歡欣。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zWE9Kuj7
綠袖子是我生命中的喜悅，
綠袖子使我無比雀躍，
綠袖子是我心中的金子，
有誰能取代我的綠袖子。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xim4Zf5y
歌曲以一聲低沉的嘆息作為開頭，之後連串音符猶如涓涓細流，娓娓地訴說著拋棄的痛苦，以及對戀人的思念和渴望。
進入副歌時，旋律變得輕快了些，用深情的口吻描述著穿綠袖子的戀人。他是如此美好，舉世無雙，讓人無法自拔，心甘情願地淪為他俘虜。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5hLzOF97
如果你故意冷淡待我，
反而會讓愛意填滿我的心窩。
無論被你如何侮辱，
我仍然是愛情的囚徒。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MaGX9d1B
我向天主祈求，
希望你看見我的忠心，
如果我仍是你的摯愛，
請回到我身邊且愛我至深。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t9HZvZNHT
亨利彷彿被石化，無法移動分毫。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P2puXc4s
每一個憂傷的音符，每一句纏綿的歌詞，都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聽到最後，竟不自覺地熱淚盈眶。
「你已經想到這首歌叫什麼名字了嗎？」亨利詢問安德烈，「這首你為那個跟你地位懸殊的愛人創作的歌曲。」
「我已經想到了。」
安德烈漆黑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亨利，他的目光熾熱無比，彷彿能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從很久以前起，我便愛上了他，儘管他從不知道。」安德烈低聲說，「我永遠無法忘記初次跟他見面時，他穿的一身綠衣。」
亨利的心跳正在加快，一種過去不曾有過的感覺正在胸腔裡醞釀，讓他緊張得唇乾舌躁，雙頰火燙。
他很清楚安德烈話語中所指的人是誰，也知道對方懷抱著的是哪種情感。
事實上，他也一樣。
這種情感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滋生的呢？是在倫敦的街頭、泰晤士河的駁船、往來的書信、約克的城堡，還是……金帛盛會的舞會？
無論如何，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不能再聽安德烈說半句話，不能給他任何機會，否則便會鑄成大錯。然而他的腳像是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分毫。
「雖然我倆地位懸殊，而且他已名花有主，但我依舊無法壓抑對他的情感。」安德烈繼續訴說，「哪怕他曾經把我逐出宮廷，我仍然無可救藥地愛著他。他是我此生唯一所愛，除了他以外我不會愛上別人。」
亨利心中彷彿有聲音在尖叫，警告他必須離開，必須結束這場對話。
他告訴自己：他不能背叛凱撒，更不能背離了在天主面前立下的誓言，他必須臨崖勒馬，不能再有半點遲疑。
當亨利終於鼓起勇氣，決定轉身離開時，安德烈卻突然拉住了他，把他往懷裡一帶，一下子縮短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他們眼神相接，氣息交融，在彼此唇瓣相觸的一瞬間，世上每一朵玫瑰和每一份浪漫都彷彿是為他們存在。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qids260Hb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7o7uWCYB
作者碎碎念：
終於寫到《綠袖子》《屯馬開通真的很興奮》了XD
這首歌是當初我動筆寫這本書的契機，原本是想惡搞一下，哪知道就真的一頭栽了進去，而且還不小心把大綱寫太大（六個王夫真的好多），不知道要寫到猴年馬月了~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tE5rKaMU
分享個在YT找到的魯特琴版本《綠袖子》~
Greensleeves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WWyP5BCQ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d4ceOi3js
For I have loved you well and long,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dpZXer8qZ
Delighting in your company.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q7TMAb8PQ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EmNJlfOuG
Chorus: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W7JVn5gm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47YI6kbzh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uSquPl727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4QN4NcJH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ynqWnTv9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sv41uCLL
If you intend thus to disdain,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htGhkccBj
It does the more enrapture me,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KEZL3K8c
And even so, I still remain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jkW1JtNs
A lover in captivity.
Well, I will pray to God on high,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wrDwbHKIQ
that thou my constancy mayst see,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DyEeIYOd
And that yet once before I die,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OOYLdu6t
Thou wilt vouchsafe to love me.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dDXTgUNhc
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2UyqzvVC
整首綠袖子的歌詞很長，而且有很多不同的版本，這裡是其中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