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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段往事對他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但對聽者而言,卻像是一道詛咒,砍在心上癒合不了的一刀。
夜半彎啜泣不止,卻怎麼也沖散不了內心不斷擴大的陰影。
那是前所未有的,無所依靠的無助感。她原本理解的一切,在簡單幾句話中翻天覆地,再也回不了從前。
她不敢也不願意相信,身旁有人懷著如此的惡意與殺心,而她深深敬愛喜歡著的寒宵哥哥——那個風趣和善,自幼就令她感到信服依賴、任誰都稱讚他是人中龍鳳的寒宵哥哥——竟然有著如此怯懦軟弱的一面。
可事到如今,想要責怪他也於心不忍,原以為美好的事物殘破得千瘡百孔又能如何?這是她曾經一廂情願,以為能託付終生的人。
抓住曲寒宵的衣襟的手用力扯緊,最後她徒勞地鬆開。
「你應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是天頎哥哥。」
黑沉沉的天色、冷冽得沒有一絲溫暖的碉堡。
陰影、火光、荊棘般尖銳的怒意及恨意⋯⋯可怕的畫面烙印在她腦海深處,濃重的悲哀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太多話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低低嗚咽:「你害慘他了⋯⋯」
「彎彎?」察覺她神態有異,寒宵連忙捧起她的臉,發現她面無血色,一雙淚濕的眼睛卻閃爍出慘光。
她喃喃自語,語氣空洞得像是死了:「我去過風雨閣了。」
「妳——什麼?!」意想不到她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曲寒宵抓住她雙肩的手勁不自覺加重,一時回不過神來也得回神。
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起這個,卻比陳年往事更要讓他駭異擔心:「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妳不是告訴我去了白葉城的麼,怎麼會和風雨閣扯上關係!如此嚴重的事情,妳為何還瞞著我?!妳⋯⋯妳受傷了沒有——」
他一迭聲的急切詢問,夜半彎答也不答,只是以同樣空洞的語氣低笑:「我遇見了易天涯。」
曲寒宵輕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名字他也很熟悉,這是任何一個在江湖上跑動的人絕對都聽過的名字。
赫連覆雨身側身份成謎的心腹,風雨閣裡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刺客。
尚未成年之時就已成名江湖,出道不到十年,背負的血債之多,只怕黑道中許多高手都望塵莫及。
日前靈山的血案就是一例,雖是邪派黑吃黑,但起手動輒數十條人命,仍是令人悚然心驚。
夜半彎遇上了這個煞星,會發生什麼事情,他連想都不敢想。
「他傷害你了?!」
「不,」夜半彎注視著他的眼睛,說不出是憐憫,還是哀傷,失去血色的唇抖了抖:「他救我。」
「他——他救了妳?」
她說出的話一再與自己的臆測相反,曲寒宵越聽越無法明白,隱約卻感到夜半彎之所以會說這些話是有原因的,心跳不自覺加快了。
「他為了救我,比死了還慘⋯⋯因為易天涯,就是謝天頎!」
腦門轟然巨響,曲寒宵失手鬆開她,壓抑的情緒一瞬自心底翻湧而上,脫口叫道:「不可能!天頎死了,我事後去找過了,只在荒郊找到他身上繫著的絲縧,上面染滿了血——」
「他還活著!他的眼睛沒有變,要是你看見,也一定認得的。就是他要我問你,綠姨是誰害死的⋯⋯」
一把甩開寒宵想要拉住她的手,她咬住唇,竭力想要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卻無法止住淚水一滴一滴不斷滾落:「結果,真的是你⋯⋯」
「彎彎!」
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她那張嬌美純真的臉孔上,淒然中猶帶幾分無助,是使人萬分心痛的畫面。
曲寒宵慌張想去攬住她,夜半彎卻踉蹌退後了一步,像是再也無法面對他一般,摀住了臉哭著奔出了後園。
完全有能力輕易追上她的,曲寒宵卻渾身僵冷,像是被一股力量釘在了原地,無法移動分毫。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GmOJNsD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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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緒,一向是與情緒分離的。
人沉浸在了恍恍惚惚的悔恨與衝擊中,一些訊息卻仍自動組合重列,在腦海中跑動。
多年以來他都當作對方死了,一時難以接受天頎還活在世上,甚至和他一樣長大成人了。
更無法想像,記憶中那個安靜委屈、單純而固執的瘦弱男孩,會搖身一變,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黑道刺客,與自己站在對立的兩方。
風雨閣。赫連覆雨。
天頎竟然是在風雨閣,落在了那個男人的手上。
冥冥之中的安排令他一個冷顫,不願相信這純粹是巧合。
有些什麼,一定有些他不明白的什麼,像是一條浮游的細線,將這一切全部串連在一起⋯⋯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PPoioRzmg
一個沉穩的聲音自他後方遠遠傳來,打斷了他的出神。
「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方才彎彎哭著出去了,你們小倆口吵架了?」
朝他走來的中年男人一襲烏衣,體格健朗高大,相貌端整。他一雙眼睛目光如炬,年輕時應該也是個英挺瀟灑的男子,只是如今蓄著一點鬍髭,眉心一道深刻的皺紋,顯得分外老成持重。
走到曲寒宵面前,感到了空氣中一點衝突的餘韻,謝十三習慣性地皺眉,但看著曲寒宵的神色滿是關懷。
曲寒宵轉回了身子,看著來人,欲言又止,最後嘆了一口氣,喚道:「謝叔。」
「到底怎麼了?你臉色也不大對勁。」
「沒什麼事情,您別擔心。」曲寒宵語氣無懈可擊的沉著。在謝十三來得及開口再問之前,他忽然一個衝動,以一種刻意的平淡態度,脫口試探道:「只是和彎彎聊起了往事。謝叔您,還記得天頎麼?」
但話才一出口,他就微微後悔了。
空氣忽然冷沉了下去,一股陰鬱封閉的氣氛蠕蠕蔓延,以一種使人不舒服的方式,填滿每一吋空間。
謝十三被月色照亮的面孔陰暗,神情像是聽見了什麼刺耳的噪音,嫌惡而晦暗。他以一種不願意再提起的冷漠態度,斷然道:「他死了。」
縱使心知會是這樣的態度,他話聲裡不帶分毫感情的冰冷,令曲寒宵還是內心一涼。
卻無法說什麼。
旁人或許無法理解他為何與天頎親緣淡薄得連陌生人都不如,他幼時也不懂,謝叔為什麼對沒有血緣關係的自己疼愛關懷發自肺腑,卻對唯一的兒子不屑一顧。
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得知了謝叔過去的經歷以及二十餘年前發生過的慘案,終於明白了天頎被視為晦氣、總是受人排擠冷落的原因。
那是一樁被極力掩蓋的慘劇與醜聞,恐怕天頎自己都不清楚緣由⋯⋯
垂下了目光,曲寒宵落在謝十三身上的眼神很複雜。
每個人都有著不願意被碰觸的傷。所以他也沒有立場苛責謝叔對天頎的漠視與殘酷,因為他也活得太辛苦。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vBEzIvVf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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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隨著圈圈漣漪蕩漾出銀波,與空中一輪明月相映生輝。霜與月點亮了夜色,側耳傾聽,依稀能聽見水聲拍擊在河岸的沙沙聲響,滾滾長河依然冷光斑斕,寂寞東流。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J68kD4Z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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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lw2uR3S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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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的錯?
在這被淹沒的錯綜因緣與糾葛中,究竟,是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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