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期,蚩尤與黃帝相爭,戰敗時首級遭斬落在地,其八十一部族人及御下奇獸自此流散。部分歸順於黃帝麾下,部分遷徙西移隱入山林。
其中有一部族供奉猙獸已久,即使戰後猙獸不見蹤跡,他們仍維持供奉並遷至章莪山下臨水處,世代居住於此。
某年十月祭祀蚩尤,黑夜被火炬照的亮如白晝,廣場上處處飄揚赤紅旗幟,人們擊鼓奏樂,戴著面具的巫女吟唱詩歌,捧著祭器,將其中裝盛的奠酒灑於地面。
人們戴上面具牛角互相牴戲,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兩隊勇士執著兵器對舞起來。祭祀行至中夜,巫女手持玉鉞在鼓聲當中獨舞起來,她的舞姿渾然天成,繫著鈴噹的赤足隨著節奏在沙地上一點一點畫出圖騰。
鏘——鏘——鏘——鏘——
突然一陣金石相擊的錚錚巨響自山頂傳來,那聲響動人心魄,有些族人經不起這震盪昏倒在地,血液從口鼻緩緩流出。
那巫女沒有停下舞蹈或吟唱,只是自然地拿起祭台上的銅戈,隨著節奏戈鉞交擊。奇怪的是那清脆聲響雖不大聲卻彷彿傳到山頂,接著錚聲像是回應一般配合著巫女手上的節拍跟戈鉞的清音一來一往的應和起來。
不多時那錚聲停下,只見一巨獸從山頂拔樹踏水而來,奇妙的是當牠越靠近廣場祭壇,身型就縮得越小,到了巫女身前時,身長已經縮至大約三尋,其身赤如焰火,身型似豹生有五尾,目如章莪瑤碧,額上突出長角,正是猙獸。
廣場上的眾人見平時牢記在心的猙獸形象具現眼前,均是跪伏在地,只有巫女仍挺直身型與那猙獸的凌厲碧眼對視。
巫女口中唸唸有詞,猙獸有所感應地從口中發出錚響,音聲已不如先前震撼,一人一獸彷彿對話一般談了一陣,只見猙獸伏低身子趴坐在地。那巫女走到祭台前將其中一隻牲品的腿肉割下置於盤上,她先將這盤端到猙獸眼前,讓牠直接一口吞盡。
她又割了另一盤肉,遞給族中耆老由他傳食給族人,最後她又割了一小塊肉,帶著水囊坐到猙獸背上。
待她一坐穩,猙獸便撒開四爪,風馳電掣般地奔往章莪山頂,牠朝東邊山石刨挖,藏於岩下的金玉瑤碧盡數顯露;牠再往西邊一踩,土石翻動泉水自湧,牠奔馳過西邊的丘陵讓無數種子從牠的毛髮間灑落地面冒出新芽,草木不生的章莪山自此有了蒼鬱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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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巫女隨著猙獸消失整整一年,在隔年的蚩尤祭,她赤足上的鈴鐺比鼓聲響亮,部族長老帶頭歡呼迎接她的歸來。她推卻了長老端來的祭酒,撫著肚腹說這裡懷有奇獸的恩賜。
在經過十八個月的孕育後,巫女產下一個眼如瑤碧、髮若赤金的孩子,當他成年能化為獸形後,他馱著部落眾人走出章莪,開啟錚國近八百年的璀璨歷史,與大陸另一端的繁盛周朝巍然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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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所以王上要是化為獸形,是不是能馱起整座宮殿啊?」新進的王子伴讀述道在聽完少傅說完開國傳奇後張大了嘴,呆呆望著窗外天空想像當今王上惠王化成獸形的模樣。
「弟子沒見過父王變身的模樣,少傅……我成人之後也能化為獸形、身負天地嗎?」桌案前一個年約六七歲的童子跟著發問,他生得粉雕玉琢,一雙大眼有如瑤碧既澄澈又幽深,燦金髮絲在腦後紮成一束隨風飄揚,正是惠王的嫡長子黎顯。
只見少傅誼康舉手握拳在唇邊輕咳兩聲,接著說道:「這……臣不知,大錚建國以來能化獸形的主君屈指可數,距離上一位獸君現世也快三百年了。但治國安天下端看上位者能否重社稷知民心,以仁德治國,與化獸與否無涉,大公子還當潛心學習,王道之基在於民心所向。」
黎顯點點頭,拿起毛筆在木牘上抄寫今日的功課,又問了太傅幾個今日教程上不解的問題,誼康看了漏刻一眼,宣布這節授課結束。兩個孩子起身向老師行禮,大錚民風剽悍豁達,雖然制定禮樂但形式不拘,誼康見兩人急著趕下一堂課往射宮移動,便隨意揮揮手讓他們快點離開。
黎顯跪坐在案前久了,巴不得能好好活動筋骨,待離了學齋行過松風湖畔,便邁開了腿往前跑一邊回頭笑著對述道說:「咱們來比比,看誰先到射宮,輸的人要把午膳點心讓出來!」
他一抬腳,一群宮人便跟在後面跑,他個子雖不高腳程卻快,一下便奔出百尋,就連侍衛也只能勉強跟上。黎顯回頭看了一眼勾勾唇角,拐彎跑進另一條小道。
宮人與侍衛看到他拐進那條宮道均是臉色一白,那雖是往射宮的捷徑卻也能通往廢后居所,平時眾人有心掩避不曾借道,誰知大公子就這樣闖進去。
侍衛叔毅簡短交代宮人先到射宮,便急步跟上,想在大公子見到人之前攔下。
黎顯玩心大起,也不怕耽誤射藝教學,反正少保出的功課一向難不倒他,他記性甚好,便專挑不認識的路走,不知不覺越走越荒涼。
聽見背后叔毅尋他的呼喚聲從另一頭的宮牆傳來還越來越近,黎顯立馬鑽進旁邊高高一排樹叢躲了起來。
他躲進去後才發現這整排樹叢後面透著光,原來是夯實的土牆開了一個小洞,黎顯伸手在那小洞周圍敲下更多土塊,接著從交錯的花葉枝幹努力鑽了出去。
他今日雖穿得輕便,然而沒注意下裳勾在了斷枝上,用力往前踏了一步後聽見裂帛之聲,隨後小小的身子往前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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