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靈 - (5)高人

年輕男子站在小徑旁，目送人潮漸漸散去，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思緒。

他本應該繼續趕路，朝龍陵而去，然剛才那女子的一番話，卻如一縷清風，撥動了心湖。

他目光追隨著那纖細的背影，心底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她與我是一類人？

這念頭一旦滋生，便如野草瘋長，再難按捺。

他不自覺地邁開步伐，緩緩尾隨其後。

只見那女子並未前往龍陵城的方向，反而折入一條隱秘的小徑，通向市集地帶附近的深山。

男子身形一動，便輕輕落於枝頭，腳步如燕，輕捷無聲，樹葉不顫，草木不驚，連深山中的飛鳥也沒能察覺他的行跡。

他縱躍於林間，遠遠跟隨著女子，始終保持一段距離，目光如炬，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過了幾盞茶的光景，那女子終於停下腳步，環顧四周，似是在尋找什麼。

男子伏於樹梢之間，屏息凝神，目光一眨不眨，心中暗自攥緊拳頭，心想：莫非真如我所猜想，這女子與我有著某種相通之處？

然而，正當他心中激盪不已之時，卻見女子臉上忽地露出喜色，快步奔向一處草叢，俯身採摘野果。

男子望著她，心中緊繃的弦倏然鬆下，隨即又湧上一股莫名的失落，彷彿期待的某種答案忽然隱匿於霧中，消散無蹤。

他低嘆一聲，暗自道：果然是我多心了。

正當他心緒紛亂之際，女子身後的草叢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驚得她猛然回頭。

只見從草叢中鑽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市集中被她教訓過的陳東水。

「姑娘，咱們又見面了！」陳東水賠著笑臉，語氣帶著幾分輕佻：「此處荒山野嶺，可不是個適合女子逗留的地方，稍有不慎，恐有兇險啊！」

女子手中拿著野果，聞言也不抬頭，淡然應道：「原來是陳公子。不知公子為何也出現在此處？莫非，這深山裡也有什麼稀罕之物吸引了公子不成？」

陳東水忙擺手笑道：「姑娘這話說得不對，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什麼稀罕之物，而是機緣使然！說來也是緣分，能在這荒山裡再遇姑娘，實在巧得很哪！」

他話音未落，身後的草叢中驀然竄出十餘個高大官兵，一個個腰間佩刀，目露凶光。

女子見狀，卻絲毫不亂，只是淡淡一笑，揚聲道：「原來如此，這些軍爺們與陳公子也是緣分了？」

陳東水見女子如此從容，心下頗感意外，臉上卻堆起笑容，拱手道：「姑娘不必多疑，實不相瞞，本公子對姑娘無半分惡意，只是誠心邀請姑娘到寒舍一敘，共論詩酒，聊些風花雪月之事，豈不美哉？」

女子微微抬頭，將野果收入布袋，神情淡漠，緩緩起身道：「公子的邀約，小女子恐怕無福消受。我既不善詩酒，也不擅談風月，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聞言，陳東水臉上笑容驟然一收，換上陰沉之色，冷冷道：「姑娘莫非當真以為，此事就這麼算了？在市集中，妳當眾羞辱於我，今日若不給個交代，我豈能善罷甘休？」

樹上的年輕男子看得分明，暗自皺眉，心中大惑不解：這人前一刻尚且言語恭謹，但下一瞬間便變臉如翻書，這般模樣，實在叫人難測。

他生性單純，未曾深諳世情，此刻心中暗道：這女子既有膽量與之對峙，想來定有過人之處，我且再觀察一陣。

那女子聞言，不怒反笑，手指著陳東水，目光如炬，聲如利刃：「我不過實話實說罷了！你仗著背後有人撐腰，便敢妄行霸道，毆打無辜，濫用官兵，像你這種廢物，少一個便是百姓之福！」

此言一出，猶如驚雷平地炸響，激得陳東水臉色漲紅，渾身發抖，隨著他的喘息，那身肥肉竟上下顫動，彷彿撐不住衣袍的縫隙。

他怒不可遏，咬牙切齒道：「妳敢罵我廢物？」

女子雙眉一挑，冷笑如霜：「你就是廢物！怎麼？被揭穿了不敢承認麼？」

這般尖銳直言，當眾辱駡，陳東水再也按捺不住，一聲暴喝：「拿下！給我把這張尖牙利嘴堵住！」

他身後的官兵得令，頓時整齊跨步上前，刀柄輕拍在手心，眼中滿是嘲弄與輕蔑，彷彿這場圍捕不過是貓戲老鼠。

女子冷目掃過官兵，緩緩退後，手已摸至腰間，掏出一柄短匕，冷冷喝道：「誰敢上前一步，我便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匕首在陽光下閃爍寒光，頗有幾分攝人之威。

然而，那些官兵聞言不驚反笑，笑聲粗豪肆意，彷彿聽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一名身材魁梧的領頭官兵越眾而出，嗤笑道：「小姑娘，別玩刀了，傷著自己可不好！乖乖交出來，爺爺我保妳平安無事！」

說罷，作勢向女子靠近，眼神中透著不屑。

女子一聲冷哼，忽然揮刀疾刺！那匕首雖短，畢竟是利器，刺向來人咽喉。

那官兵顯然經驗老練，瞬間一拳擊出，正中女子手腕！

只聽「嗑！」的一聲，女子手腕一麻，匕首脫手落地，頃刻間被那官兵一腳踢遠。

「嘿，還挺烈！」

那官兵冷笑，手臂一揮，將女子按倒在地，壓制得紋絲不動。女子拼命掙扎，卻無法撼動他分毫，只能氣得咬牙怒瞪，雙目如燃火。

「陳大人，這姑娘如何處置，請您發話。」那官兵壓住女子，轉頭恭敬請示。

陳東水冷笑連連，步履緩慢而沉重，一雙肥腳踢翻幾片落葉。

他目光淫邪，語氣不善道：「這小妮子倒是長得有幾分姿色，只可惜嘴巴太臭。罷了，就賞給你們這幫兄弟，好生伺候伺候！」

此言一出，官兵們頓時起哄，紛紛圍上前去，個個露出猙獰笑意。

為首官兵更是壞笑道：「多謝大人賞賜！這模樣水靈靈的，今兒個咱兄弟可有口福了！不過先說好了，別插隊，一個個來！」

那女子聽罷，面色驟變，驚恐之色掩也掩不住，聲音顫抖卻極力壓抑著：「你們敢？！若是敢對我怎麼樣，我必定告到官府，讓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這威脅非但無用，反惹來一陣狂笑。

為首官兵伸手撕扯女子衣袖，布帛撕裂聲響起！她露出皓腕如雪，女子尖叫出聲，淚如雨下。

陳東水面帶淫笑，故作憐憫地搖頭嘆道：「告官？真是天真的小姑娘！可惜啊可惜…今日，我陳某人興致所至，邀一眾兄弟同遊山林，為防猛獸出沒，攜官兵護身。誰料深山佳景之中，卻見到一具女屍，經查證，當是孤身誤入深林，遭猛獸撕咬而死。本公子雖心中不忍，卻也只能為她立塚而已，唉，人生無常，令人感慨啊。」

女子聞言，氣得渾身顫抖，怒目圓睜，臉色由青轉白，咬牙切齒道：「你…你這是撒謊！不得好死！」

陳東水冷哼一聲，眸中殺機畢露，咬牙道：「妳雖然聰明，但還是涉世太淺，這聰明反被聰明誤，妳以為我無一官一職，就不敢動你了嘛？可笑至極。」

他面露殺氣，厚實的雙下巴因激動而不斷晃動。

山林間風聲依舊，似在為這場不公低聲哀鳴，而隱於暗處的年輕男子，看得目眥欲裂，雙拳緊握，心中已如烈火焚燒。

「老子今日便叫妳死無——嗚…？！」陳東水話猶未竟，突感一股冰寒之氣貫頂而下，雙膝一軟，竟然如癱泥般跪倒塵埃，旋即倒地不起，昏迷不醒。

只見他身後，站立著一名英姿俊逸的青年。

那青年面容剛毅，神色清冷，雙眸如電，微垂眼簾望著地上的陳東水，似不屑，亦似怒極。

他從踏入山林，便遠遠尾隨著那名俠氣凌人的女子，早就發現了尾隨的陳東水，只當陳東水與他一樣，為報恩而來，未料竟眼睜睜見得此人行徑如獸、禽語連篇，心頭頓生出悔意與羞怒，對人性的醜惡倍感厭棄。

「來者何人！？竟敢對陳大人無禮！你不要命了麼！？」官兵驚怒齊聲喝道，拔刀而起，警惕森嚴。

原來他們自認為此地人煙罕至，並未設哨巡防，不想竟有人潛伏到身後，直將陳東水擊倒，令他們大驚失色，懷疑是刺客山賊來襲。

只見那青年不過看來二十歲的年紀，身姿修長挺拔，衣袍在林風吹拂之下獵獵作響，額前兩撇劍眉之下，一道舊傷稍稍橫過眉骨。

他抬手輕撫那道傷痕，神情似是追憶，又似冷漠。

「這…這些是什麼傷痕？竟如被獸爪撕裂般深刻…這人究竟是什麼人？」

那一瞬，眾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袒露的胸膛與手臂，只見傷痕縱橫交錯，或如獸爪撕裂，或似刀劍劃過，長短不一，斜斜橫橫，遍布全身。其中更有幾處焦黑之痕，似曾經烈火焚燒，皮肉翻捲，猶如枯樹皮皴裂，令人不寒而慄。

這些傷痕，不是尋常習武之人所能擁有的，分明是歷經萬死千劫、從屍山血海中活下來的證明。

青年視線如寒星掃過眾人，淡然舉手，食指輕點，數聲呢喃：「十二人。」

聲音未落，他足下一沉，猛然如鷹隼般飛掠而出！

一拳直擊面門！其中一名官兵尚未出聲，已然口吐鮮血，整個人倒翻數丈之外，當場暈了過去！

「餘下十一人。」青年嘴角一挑，輕聲自語。

「大膽狂徒！擅闖軍務之地，襲擊本官，速速就擒！尚可留你全屍！」為首官兵怒喝，拔刀而上。

其餘官兵亦皆怒吼，如狼似虎，手中刀光森寒，齊齊包圍上來，氣勢洶洶！欲將青年一舉擒下！

「殺！」

隨著一聲斷喝，兵刃齊舉，數道寒光破風而至，刀鋒交錯，寒芒如雪！

然那青年卻不慌不亂，腳步微移，身形如幻，竟自縫隙中穿梭自如，一腳揮出，橫掃來敵，直踢得一名官兵橫飛而出！落地之際，腰椎已折成怪異的形狀。

「這…好詭異的身法！」

餘下十人不信邪，橫劈、直刺、斜砍齊至，刀影如網，殺意四伏！

然青年身如流水，拳似風雷，每一動皆若天成。

一名官兵怒喝著揮刀橫劈，卻只見青年略一俯首，那鋒利刀芒便從他髮際飛過！緊接著下巴劇痛傳來，官兵整人倒摔在地，牙碎數顆，哀號不止！

兩名官兵一左一右夾擊而來，刀未至身，青年身影已縱空而起，雙膝一合，宛若猛虎下山！猛然撞入一人胸膛！將其撞飛數丈，而另一人小腿被踢得斷裂，仆地慘嚎！

「快上！別讓他喘息！」

官兵們怒吼聲聲，不顧一切撲上。

青年身影如電，或側閃，或伏地，或飛踢，或翻掌，動如游龍，勢若雷霆，若非親眼所見，幾令人以為眼前所觀，不過一場充滿殺氣的舞蹈。

他的每一式皆如山海奔騰，雖無兵刃在手，卻似有萬鈞之力。腳步飄忽如煙，出手穩狠如鐵，拳腳翻飛，掌影重疊，宛若行雲流水，縱橫無匹！

頃刻之間，餘下諸官兵都倒在了地上，或臂折骨碎，或昏厥不醒，個個哀鳴不止。

那年輕男子轉了轉脖子，打量了下倒下的眾多官兵，眼神中有說不出的怪異。

恕不知這是他第一次對人動手，雖然已經處處留情，但見到人受傷，心裡還是感覺不踏實。

他抬首，見到那官兵仍壓住那名女子，便緩緩上前。

「站住！不准過來！再過來我殺了她！」那為首的官兵拔出長刀，作勢要把手下的女子一刀斃命。

那女子本在絕望之際，忽見一人如天降神兵般殺至，救她於萬難之中，此刻又見那人向自己逼近，驚喜交加，奮力掙扎。

青年神色未變，緩步上前，眼神卻透著難以違逆的寒意。

「放開我！放開我！」女子嘶聲怒吼，雙拳亂揮，雙眸含淚而怒，滿臉驚懼與悲憤。

「住口！」為首那名官兵一聲暴喝，氣沉丹田，聲如驚雷，卻仍被女子一陣撲掙所擾，心神大亂！

正當他目光略偏，朝女子一掃之時，忽然聽到「咻！」地一聲，一粒碎石破空而來，疾若流星，正中他的左眼！

「啊——！」官兵慘叫連連，單眼鮮血狂湧，痛苦與驚懼瞬時布滿臉面。

待他回神之時，竟見那年輕男子如風而至。他頓時殺機凜然，心頭驟寒，長刀高舉，想將那女子斬首於刀下！

「喝啊！」

只聽一聲暴喝，猶如龍吟虎嘯，年輕男子身形猛然一縱，化作一道殘影！

刀鋒方才斷去女子幾縷青絲，未及再落，那官兵已感覺腹間劇痛如雷，似有萬鈞巨石轟然砸下！整個人竟被震飛丈餘，重重砸落地面，翻著白眼，昏厥不醒，口水流淌不止。

那女子原本已死了的心，忽見天降神援，驚懼與欣喜交織，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她試圖起身，雙腿卻一軟，屢屢跌倒。數次深吸氣後，方才強撐起身，一把抓住年輕男子的手，倉皇逃離現場。

男子雖不明所以，只覺那玉手溫熱如春水，暖意盈盈，卻也沒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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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了許久，直到了一處山澗幽靜之地，女子氣喘如牛，才終於停下。

年輕男子心下狐疑，不知為何逃走，才想開口詢問，話到唇邊，卻如魚刺卡喉，竟一字未出。

「公子…方才之恩，羽晴銘感於心，請受小女子一拜。」女子盈盈一拜，聲如秋水潺潺，柔婉動人。

男子怔了怔，口齒支吾道：「我…呃…嗯……」

自他年少起便與師傅隱居山林，從未與外人交談，此刻面對一名佳人，竟然有點不知所措。

女子見他面露羞赧之色，微微一笑，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男子聞言，微微低頭，答道：「在下…亦真。」

「原來是亦公子。」女子抿唇輕笑，道：「這名字倒也雅致。不知亦公子是否本地人？」

亦真搖頭，解釋道：「我非天合城人…出於身月孤島。」

「月孤島？」女子秀眉微蹙，顯得頗為疑惑，低聲念了數遍，道：「小女子不才，未曾聽聞此地。」

她歪頭沉思，頃刻又問：「那公子怎會在這裡？此地僻遠荒幽，莫非…也是為了那些宵小之人而來？」

亦真一時語塞，總不好直言是尾隨她到這裡，更難啟齒自己懷疑她與自己一樣，是個馴靈師，只得點頭應是。

女子見他點頭，笑意更濃，道：「公子可真是聰明，竟識破這群賊人所圖為何，羽晴當真佩服。」

「小女子姓劉，名羽晴，若不嫌棄，喚我羽晴便是。」她語音輕柔，語末帶笑，笑靨如花。

自市集中一眼驚鴻，再至山中相遇，亦真竟從未見她笑過，此刻一笑，卻似春回大地，百花齊放，竟將四下山花比得黯然失色。

亦真雙目直勾勾地盯著她，脫口而出道：「劉姑娘…妳…妳長得好美。」

語出如箭，毫不修飾，純真無華，乃是他內心最直率的念頭。

話一出口，他方才驚覺失言，面紅耳赤，頓感羞愧難當。

「你胡說什麼呀！」劉羽晴又羞又惱，嗔聲輕罵，伸手拍了他一掌。

「哎喲！」

亦真頓時一聲慘叫，嚇得劉羽晴花容失色。

「我…我不是故意的…沒想到我手勁這麼大…咦？」她慌忙將手舉起，卻見掌中竟染了鮮紅。

「你…你受傷了！？」

亦真強忍痛楚，冷汗直冒，勉強擠出一笑，道：「無妨，只是一點小傷，休息個兩天就好了。」

原來先前為了救劉羽晴，擋那官兵之刀，他以背為盾，雖刀未及骨，卻也撕裂皮肉。方才那一掌恰巧拍在傷口之上，痛楚如割，才讓他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你等等！」劉羽晴驀地出聲，急急從懷中取出一撮野果，是她方才在山間所採下的。

她眉眼含羞，語氣不容置疑，道：「轉過身去！」

亦真聞言一怔，雖不明所以，卻仍依言轉過身子，靜靜佇立於原地。

劉羽晴取了兩三顆熟透的果實，雙指輕揉，擠出銀色汁液與細碎果肉，隨即俯身輕柔地抹在他肩頭血跡斑斑之處。她見那一道道刀痕劍疤，如雷劈風削，暗自震驚。

亦真只覺得傷處一陣清涼，仿若泉水灌注，疼痛竟驟然減了三分，連心頭的沉重也貌似輕了。

「這…這是什麼仙丹？竟有如此奇效？」

他詫異問道，卻殊不知，真正的仙者，其實是他自己。

劉羽晴嫣然一笑，道：「這果子叫琉璃果。研磨之後可止血鎮痛，乃深山裡才有地珍貴藥材，數量稀少，沒什麼人知道。」

她拭去手中殘渣，柔聲道：「我從小隨我爹學醫，適逢其用，再好不過了。」

亦真聽罷，轉身一揖，道：「劉姑娘之恩，亦真感激不盡。」

「早跟你說了，莫再稱我劉姑娘，叫我羽晴便是。」她眼中帶笑，旋即語氣一轉：「真正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

「羽…晴…」亦真低聲念了一句，卻仍覺有些彆扭，乾笑道：「還是叫劉姑娘吧，免得失了禮數。」

劉羽晴見他如此，也不勉強，輕輕一笑，問道：「你既然是月孤島來的，怎麼獨自一人來到這裡？你家人可是住在龍陵城中？」

亦真搖頭，道：「不。我要送一封要緊書信。」

他語意含糊，顯是有意隱瞞，不願多說。

劉羽晴聽聞，並不深究，反倒展顏一笑，道：「看你模樣，應當是初次來龍陵吧？我也正巧要回城，不如我們同行，一路上彼此也可照應些。」

亦真略一沉吟，雖不願與人結伴以防節外生枝，但此地人情風俗皆不熟識，有人引路也未嘗不是好事，猶豫片刻，就點頭應下了。

劉羽晴轉眸看他，道：「你方才那一掌，可是將朝中命官之子打得暈了過去，那些人豈能善罷甘休？況你這穿的這副模樣…又如此顯眼。你難道沒有件衣裳可遮住身子麼？」

她一面說，一面目光難掩偷瞥之意，不時落在他古銅色的肌膚與刀劍淬煉過的體魄之上。

亦真聽罷，低頭一指，腰間果有一件寬大披風。

他將披風解下，將全身包裹起來，連面容也藏入衣領之中，只露一雙平靜的眼眸。

劉羽晴打量一番，無奈搖頭道：「你這人，莫非四季都不穿衣裳麼？也不嫌冷…唉，也罷，總好過光著身子到處跑。」

亦真撓頭一笑，憨態可掬，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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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結伴，沿官道緩緩朝龍陵城池方向行去。

途中劉羽晴不時側首，探問亦真的來歷，然亦真總是支吾其詞，或索性裝作沒聽見。

劉羽晴見問不出甚麼來，只覺得自討無趣，索性閉口不說話了，兩人便靜默同行。

行過貿易市集之後，亦真忽地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亦某有一事不解，想請教…妳怎會認得那影鬈生靈的樣貌？」

劉羽晴聞言，面露追憶之色，語氣低沉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年幼之時，曾於深山之中遇一奇人。那人通曉萬靈之事，足跡遍及四海八荒。我第一次見他之時，便是在方才那座山林中。」

她語聲緩慢，眼眸望向天際：「當時天色昏黑，我不慎與家人失散，迷途深山。那時我年紀尚輕，心中驚惶無措。那位高人忽然現身，為我指明歸路。我心裡害怕，不敢自己走，他無奈之下，只得帶我藏身於石縫之中，度過一夜。」

說至此處，她語氣漸柔，聲若細絲：「那夜我輾轉難眠，思念家人，眼淚止不住的流。他便為我講故事，竟然講得全是那些異獸奇靈的事情。那影鬈的模樣，我便是他親口所述，才牢牢記下的。」

亦真聞言，心神一震，急問：「那後來呢？」

劉羽晴道：「隔天一早，他叫醒我後，說還有要務在身，將回去的路告知我後，便飄然離去，杳無蹤跡。我後來多次進山，卻再也沒見過他一面。」

亦真沉思片刻，心中泛起奇異感覺：「這世間竟有如此人物，通曉萬靈、來去無蹤…莫非與師傅相識？」

他輕聲道：「真乃奇事也…」

劉羽晴莞爾，道：「是啊。世間之大，果然藏龍臥虎。若能再見他一面，當真死而無憾。」

亦真思緒翻湧，脫口而出：「請教那位高人尊姓大名是？」

劉羽晴目光微斂，字字清晰道：「他說…他叫——亦天樊。」

「什麼？！」亦真猛地駐足，滿面驚駭，如五雷轟頂。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x0C8YlU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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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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