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位置的提議暫且被擱置了，因為在方祐年的點醒之下，趙思齊才恍然驚覺事實真是如此，他對射手的喜愛遠遠勝於賽場，這是他起初接觸遊戲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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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歹是一個FPS愛好者。」趙思齊在夜深人靜時——九點多跑到白堯安的寢室裡，和方祐年解釋自己暢通的思緒，「拿槍很酷，又只有射手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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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喜歡的電競選手就此退出職業圈時，趙思齊憤世嫉俗地不想再接觸任何FPS遊戲，以免觸景傷情。這一刻，MOBA手遊橫空出世，讓他對遊戲畫面上那個拿狙擊步槍的角色產生了移情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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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步槍以外，鳥嘴銃、左輪手槍、衝鋒槍等等應有盡有，趙思齊為此沉迷於射手之中，直到開始熟稔於此後才嘗試接觸起用弓箭的角色，但一切都比不上槍炮來得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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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他開始要對此滔滔不絕，白堯安趕緊從床上起身，將人推出去，「小方需要休息了，你去找吳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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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才不——」趙思齊試圖反抗。那個讓他無比熱愛，以至於退圈時使他性情大變的職業選手，就是這家俱樂部的老闆，但趙思齊從沒跟吳賢談過這些事，不論是FPS、槍械，或是過往那段不堪回首的粉絲時期，他從未和吳賢細細講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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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需要睡覺！」白堯安最後下了逐客令，而後將趙思齊拒於門外，擋住了他更多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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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坐在床上，睡前最後復健自己的手，慢慢舒展著，「這樣沒關係嗎？」明明門是白堯安關的，他內心卻升起一股罪惡感，對於將趙思齊推出去一事感到相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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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擺擺手，示意這沒什麼，「你不打斷那傢伙，他就會沒完沒了，而且你確實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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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點點頭，不可否認白堯安說的是事實。復健完以後，他躺進床鋪裡，用棉被包裹自己全身，並將左手伸遠一點，避免自己壓到。白堯安正在廁所裡洗漱，房裡只剩一盞小夜燈亮著，但它的作用不只是為了讓白堯安找得到上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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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言商品眾多的其中一個困境，就是睡前時間通常會被各種保養品佔滿。借住的幾天裡，白堯安也曾打算要把方祐年拉入保養行列中，卻被義正詞嚴地以「睡眠時間更重要」為由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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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白堯安居然肯拿出公關品給方祐年時，張澤青甚至對此大驚失色，並口不擇言表示他們家隊長是個摳到不行的人，之前他要是想拿公關品都會被威脅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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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會定時擦，你只是好奇而已。」白堯安戳破了張澤青的控訴，「給你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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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方祐年不算浪費嗎？張澤青曾想這麼提問，但隨即他回想起自己曾認知到的某件事實，一個連白堯安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實——他是徹頭徹尾的外貌協會，比蘇呈還誇張的那種，雖然白堯安自己從未意識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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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門這時打開了，方祐年能見到昏暗之中，一道人影慢步走出，近乎無聲地來到梳妝桌前——那是他們眾多間寢室裡，唯一一張梳妝桌——接著開始擦保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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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方祐年準備要就此進入睡眠，卻又忍不住被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吸引，睜開眼查看白堯安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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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無比昏暗，但方祐年依然能從鏡中見到白堯安的表情與動作。忽然，他們的視線在鏡中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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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為什麼那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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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方祐年聽出了白堯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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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是……直覺他那樣想。」床鋪上傳來了翻動的聲響，裹住方祐年的棉被山丘晃動了下，「他感覺都不打算說點什麼，我怕他就真的這樣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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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賽訓組的立場而言，自然是希望趙思齊可以轉去打輔助，好讓戰術運用更顯彈性，也能避免突發狀況。隊員間卻抱持觀望的態度，主要是先確認趙思齊的意願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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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那個當下的自己或許不該打斷眾人的話語，但時間倒轉回去，他八成還是會做一樣的事，沒有理由也不顧後果，僅僅是因為他認為趙思齊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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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要怎麼……？」白堯安本想問方祐年該如何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思路就是對的，但想來直覺的運作就是毫無根據，他問了也只會得到方祐年一句「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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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次卻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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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也考慮了點合理性。他說喜歡上場，但首發不是第一要緊的事，加上我幾乎沒看過他玩射手以外的角色。」巔峰賽上補位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職業選手也未必能搶到自己的位置，但趙思齊每次都堅持要跟隊友協商一番，拿不到射手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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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布料的摩擦，聽起來像白堯安坐到床上去了，「總覺得你越來越像程千載了，你以前不考慮合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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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為什麼話題突然跳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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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只是感慨。」電子的提示音響起，白堯安拿起遙控器為冷氣定時，「你以前只會說『這是直覺』，不太會有理性的思考參雜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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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真是如此。方祐年心想。不論是比賽場上或日常之中，他經常以直覺一筆概括許多難以解釋的靈光一現，而不會細細深究其中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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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誤會，我沒有要怪罪什麼的，我只是覺得你們會互相影響對方，這點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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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去找一個。」方祐年開玩笑道，令白堯安沉默了下，而後發出響亮的一聲大笑，「我打職業不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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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則消息方祐年可沒聽說過，他當即發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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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什麼原因吧，就是……」白堯安在腦中思索理由片刻，發現還真找不到個原因能解釋自己的堅持。說是讓自己保持專心吧，身邊大部分認識的選手們，有了交往對象以後成績也照樣維持；說是為了避免麻煩吧，似乎又把交往這件事想得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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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時間的問題。白堯安很清楚自己的時間並非無限，他沒有力氣將其用來分配給談戀愛一事上，也沒自信能在忙碌之餘給予對方一定的陪伴，他不想辜負任何人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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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白堯安卻沒說出口。他躺在床上靜了幾秒鐘，讓自己的話語少了著落，幾乎就要讓人以為他沉思到昏睡過去，直到外頭一聲強而有力夜鶯鳴啼劃破逐漸醞釀的睡意，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默才有了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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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休息了。」白堯安的聲音融入夜鶯的啼叫中，幾乎要令人難以察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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