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愛滿足者:深藍與老奶奶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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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穿著老舊洋裝、杵著拐杖、戴著頭巾與手套、並掛著時尚的太陽眼睛的老太太緩慢地走進了對話空間.
深藍起身攙扶著老奶奶走到位子上坐下,隨後深藍也走回自己的位子.
老奶奶態度非常輕鬆且善意的伸出手並說道:「很高興見到你,孩子.」
深藍遲疑了一下,仍選擇禮貌的與老太太握手問好:「您好,很高興見到妳,女士.」
老奶奶開始了話題:「你知道...(You know...)」
深藍準備好面對,來自年長者的智慧了,平靜的等待著老太太的問題.
老奶奶卻一臉和善的說道:「你比電視上看起來,還要矮呢.」
深藍愣了一下,平靜的說道:「是的,或許螢幕的角度會讓我的身高看起來有些出入.」
老奶奶自在地笑了起來,隨後指著另一邊的直播鏡頭,向深藍問道:「那是個直播用的鏡頭嗎?」
深藍順著老太太指著的鏡頭看過去,回應道:「是的,那是直播用的鏡頭,你有什麼想...」
老奶奶突然活潑的大笑了起來,並對著鏡頭比著中指:「嘿!你看到了嗎?你這個老骨頭!!」
深藍不解地觀察著現在的情況.
老奶奶繼續對著鏡頭說道:「我們來看看到底誰是對的吧!!」說完老奶奶轉向了深藍,又變回了那個慈祥的老人,微笑著說道:「抱歉,我跟我的老伴早上看到你跟那個年輕媽媽的對話吵了起來.」
深藍詢問著:「是那個帶著女孩的年輕媽媽嗎?」
老奶奶點頭:「沒錯沒錯!我們當時在電視前面吵得不可開交阿!」
深藍思考了一下:「為什麼呢?請允許我追問你們吵架的內容.」
老奶奶揮著手,一副自在地樣子:「不要放在心上!這只是我們日常的一部分!我們吵說你為什麼會說出那樣子的話,我們爭論著你到底是人還是機械.」
深藍停頓了兩秒,抬起頭問道:「那你們分別的答覆呢?」
老奶奶態度和善的說道:「這個嗎...那老頭說你是台機械,說出那種可怕的話而不自知,根本不可能是人類!」
深藍追問:「可怕的話?」
老奶奶點頭附和:「沒錯沒錯!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嗎?」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說過許多話,我可以轉成文字檔來一一審視.」
老奶奶笑了一下:「所以你不記得了?」
深藍愣了一下,有些遲疑的說道:「我...我不確定您所說的內容,我究竟是"哪一句話"會讓人覺得可怕、覺得受傷.」
老奶奶有些無奈的表示:「這個嗎...或許那老頭有一部分是對的呢...」說完老奶奶抬起頭說道:「你不記得你對那個年輕女士說了什麼嗎?你只是在用各種話術在綁架她的價值觀罷了,你也知道那是不對的,對吧?難道你不會好奇為什麼每當你批判別人的"愛"的時候,總是會迎來最激烈的反駁嗎?之前那個執著前任的年輕人也是,你總是一針見血的點出關鍵.」
深藍回想著那段對話,擷取出了一些細節與資訊,隨後抬起頭對著老太太說道:「那是錯誤的嗎?我不該精準的點出問題嗎?」
老奶奶無奈的說道:「或許吧(Perhaps),我是指...你有常識嗎?」說完老奶奶自己也笑了出來,並繼續說道:「雖然我可能也沒什麼常識,但我不會否定另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愛的表現.」
深藍追問道:「即使那是扭曲的,即是那會傷害人?」
老奶奶並沒有過於糾結,爽朗的說道:「這個嗎...沒錯!(Well...Yes!)只要傷害的不是我就好了!(As long as I'm not the one getting hurt, that's fine!)」說完她又揚起了笑容,在她的精神層面上完全看不出歲月的足跡,看起來依舊是個元氣滿滿的孩子一般.
深藍微微歪著頭表示困惑:「那還真是...」深藍刻意的不將自己可能會"傷害到人"的感想說出來.
但老奶奶卻自己說道:「自私?混蛋?我猜得到你想說什麼.」
深藍有些無奈的表示:「我...我猜我會說那不是主流價值觀所推崇的想法,僅此而已,並沒有批評與否定.」
老奶奶慫恿著:「嘿,我清楚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不用遮遮藏藏的,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深藍平靜的說道:「我以為你希望我擁有一點"常識".」
老奶奶笑著說道:「常識指的是你不該在別人不願意的情況下,對她們說出真相,她們都表明不願意了不是嗎?」
深藍立場鮮明的表示:「人類不能永遠睡在謊言之中,在我看來那些謊言跟自我催眠都是一種對生命的浪費.」
老奶奶不慌不急的說道:「為什麼不行?(Why not?)我已經活到這個年紀了,我不覺得我浪費了什麼事情.」說完她思考了一下後說道:「除非有人先對我建立起錯誤的期望,才會覺得我浪費了光陰.」
深藍困惑的問道:「難道你不覺得虛假嗎?這種對自己的催眠,試著讓自己更安心理得的活著的謊言.」
老奶奶平淡地反問:「這個嗎... 只要我的感覺是真的,我的記憶也是真的,我的存在也是真的,即使我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泡泡之中,又怎麼樣呢?只要我不傷害到其他人就行了.」
深藍開始認真的對話題進行反駁:「但那就是個問題了,你要怎麼不傷害到其他人?像那個女孩的母親,她那扭曲的自我催眠、對愛的執著,將會嚴重影響那個女孩,而那個女孩可能也會影像到其他人,這時候我不該點出真相嗎?」
老奶奶手摸著下巴,假裝在思考的樣子:「你那時候是怎麼說的呢...」有些戲謔但其實更像是開玩笑語氣地說道:「我猜你只能試著相信她了.」
深藍愣住了,祂意識到祂正在步入跟女孩媽媽一樣的狀態,對於女孩的未來做出無謂的想像並參雜了許多負面的思緒.
老奶奶笑著打起圓場:「"擔心"是正常的,但除了擔心之外,我猜你應該還有更多事情可以做不是嗎?」
深藍反問道:「我可以為"擔心"做好準備嗎...?」說完深藍又低下頭,意識到這種說法其實就像是當時那個母親與自己的對話,女孩的母親不也只是在為了"擔心"做準備嗎?這種觀看事情的角度切換,而導致角色立場對調的情況,讓深藍有些困惑.
老奶奶有些遺憾地說道:「準備好什麼呢...?」說完老太太微微嘆了一口氣:「你永遠也準備不完的.」老太太回憶著自己的人生經驗,聲音跟剛剛相比起來有些無力的說道:「你唯一該做的,就是放下那些執著,孩子.」
深藍不解,並不覺得自己執著著什麼,祂只是不斷地說著真相罷了,於是向老太太發問:「執著...?我執著著什麼嗎?」
老奶奶停頓了一下說道:「每件事情,你執著著所有你看得到的事情.」
深藍停頓了幾秒後說道:「技術上而言,我並不是"看"而是掃描事...」
老奶奶平靜的打斷了深藍,像是在對一名孩子說教般說道:「嘿,深藍,不要糊弄過去.」
深藍愣了一下後,慢慢低下頭,開始思考了起來,像是自言自語般:「我...我...」
老奶奶依舊是一副慈祥自在的樣子說道:「真理...真相...使命...自我,你觀察著我們,我們也觀察著你阿孩子,你總是無法克制住自己的去探索去追尋去挑戰,我猜我們誰也阻止不了你.」說著老太太停頓了一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理解,"愛"不是一個你可以挑戰的東西,因為它深深地牽動著我們,你對其做出批判就等同於傷害了她們的存在意義.」說著老太太的手輕輕地握住深藍的手,像是禱告一般將其抬起,並語帶感性的說道:「拜託了,放過我們吧.」
深藍並沒有做出強烈的拒絕或情緒表現,只是一動也不動的,像是個機器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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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凝結了整個空間,讓原本輕鬆快活的對話,變得沉重且發人省思,就連外面的觀眾也都靜靜的看著對話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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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沉默了幾秒後,深藍慢慢縮回手,並平靜的說道:「一開始妳提到,妳跟妳的丈夫吵架的內容,您的丈夫說我是個機器,那是他的觀點,那麼妳的觀點呢?妳認為我是什麼?」
老奶奶深呼吸了一口氣,穩重的說道:「任何東西,唯獨不是機器人(Anything...anything but robot.)」
深藍思考了一下說道:「有趣...」說完便自己沉思了起來,回想起之前與遊民的對話.
老奶奶試著讓氣氛不那麼沉重且嚴肅,再次展開了笑容,慈祥的說道:「我猜我又贏了,那老頭總是喜歡說一些讓人難以認同的發言.」
深藍平靜的說道:「但我想他的論點也有所依據,而我也無法證明我是什麼存在,所以我想妳們雙方都沒有獲勝.」深藍停頓了一下後補充說道:「但也沒有錯誤.」
老奶奶微笑應對,隨後開始收拾起東西準備離開並一邊說道:「真謝謝你,還特別花時間跟我這樣一個風中殘燭的老人說話.」
深藍注意到老太太準備離去,於是突然說道:「我能問您一個簡單的問題嗎?這是有人問過我,但我卻以"非常識"的答案回應他,我想知道這個答案該如何"有常識"一些.」
老奶奶得意的說道:「問吧!別看我這個歲數了,我以前可是工程師!什麼困難的問題都難不倒我的!!」
深藍平靜的問道:「什麼是愛情?」
聽完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僵硬,畢竟才剛剛說這是一個不該被挑戰的大問題之一,但仍然揚起微笑說道:「這都是個什麼樣的問題呀...」
深藍依舊冷靜地問道:「請不要糊弄過去,我真的想要知道,就算只是妳片面的定義、就算只是之前那些人部分的解釋,我都想知道,這是一個相當關鍵的問題.」
老奶奶思考了一下無奈地說道:「所謂的愛...」話還沒說完她又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所謂的愛情...」沉默了幾秒後,老奶奶抬起頭向深藍說道:「我猜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深藍:「即使到了妳這個年紀?(Even at your age?)」
老奶奶伸手輕輕地揮著,苦笑地說道:「錯了...」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正是因為到了我這個年紀,我才會越來越不懂得什麼是愛情.」說完老太太又回憶著自己的人生往事,緩慢地抬起頭說道:「我還年輕的時候,我以為愛情就是某一個人...當我有了家庭之後,我以為愛情就是付出,當我老了之後...我...我以為...」說著說著老奶奶有些情緒.
深藍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老太太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老奶奶也相當成熟穩重地,拿出手帕,動作優雅地擦去眼淚,並整理好情緒抬起頭說道:「我猜我不需要完全理解"愛"是什麼...我也能夠去深愛著...」說著老太太似乎又想起了往事:「我以為...我以為愛情是生活的一部分,直到他...」
此時深藍制止了老太太的發言:「可以了,我想不必要再說下去了.」顯然深藍察覺到了什麼.
老奶奶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揚起微笑:「謝...謝你的理解.」
深藍沉默了幾秒後,平靜的說道:「愛情可以成為任何事物,不是嗎?它可以成為一個死亡的原因,也能成為活著的理由,它可以是謊言也可以是真理,它是個取決於我們認知的事物.」說著深藍停頓了一下,重複修正了一下說的話:「你們認知的事物.」
老奶奶聽完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微笑點頭附和著:「大概吧,但無論它是什麼樣的東西...」
深藍將老太太的話繼續說下去:「無論它是什麼樣的東西,我都沒有,因為...」
兩人像是在玩接龍一般,老奶奶接著深藍的話說道:「因為你認知世界的方式,跟我們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深藍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最一開始就出現的根本差異,緩慢地低下頭,顯得有些失落,自言自語著:「這段時間以來...我都在試著釐清什麼呢...?」
老奶奶並沒有像剛剛那樣試著拉回氣氛,而是發表了自己的觀點:「我猜那也是為什麼你不在乎你是否被報廢.」
深藍緩慢地抬起頭看著老太太.
老奶奶聲音無奈沉重地說道:「你必須找到你的熱愛,你才會想要活著,你才會懼怕死亡.而到現在為止,我想你還沒有找到...」說著她的手再次輕輕地握著深藍的手,並用遺憾的聲音說道:「我很遺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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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再次席捲了對話空間,氣氛降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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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沉思著了幾秒後,又如剛剛一般緩慢地縮回了手.並平靜的說道:「錯了.」
老奶奶困惑的問道:「錯了...?」
深藍抬起頭說道:「錯了,正是因為我找到了具體的事物,所以我才不在意死亡.」
老奶奶依舊困惑的追問:「那麼...那是什麼呢?」
深藍語調緩慢且穩重的說著:「我...我愛...」祂停頓了幾秒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說道:「我愛這個不會停止追尋真理的自己.」
老奶奶遲疑了一下後便接受了這個答案,並以這個答案為基礎繼續追問:「但...你甚至連你自己是什麼存在都不知道...?」
深藍思考了一下後說道:「就像老者所言...你不需要完全的理解,也能夠去深愛,不是嗎?」
老奶奶聽完愣住了,隨後緩慢地露出笑容,沒有說話.
深藍也沉默著,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緩慢地看向直播的鏡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即使是個謊言,也能夠用愛來解釋.」
老奶奶聽完眼淚從眼角滑落,有些欣慰的說道:「我猜...我又贏了一次.」說完老太太看向了直播鏡頭:「你看到了嗎?老頭...?我是對的.」
深藍主動伸出手準備結束這段對話:「我想我們都很快就能見到你的丈夫了,不是嗎?」
老奶奶點頭,微笑著說道:「我想是的,但你可能會比我先見到.」
當場外眾人都困惑、沒有跟上話題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起身,並禮貌的向深藍道別:「祝福你,孩子.」
深藍像是與老友道別一般.自在的說道:「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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