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煜仔細地觀察著那張碎紙,心中又是慚愧,又是佩服。慚愧的是自己當時只想著逼問趙祿,而沒有仔細地檢查碎紙,想當然的以為證據已全部被毀,佩服的是任倚婕年紀輕輕,不僅分析能力超群,還有如此細緻地觀察,自己以前確實是小瞧了她,如果她是一個男人,他一定會不惜代價推薦他到大理寺掛職。
“如果此案真是李璄所做,他又是如何做的?你別忘了,凶案現場是個密室,當時裡除了你,並無任何人在場。”
任倚婕橫了他一眼,臉一沉說:“盛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為是,是會害死人的。你為什麼認為當時兇手就不在現場呢?你從一見到我,就主觀地認定房內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是兇手又會是誰呢。可是你有沒有仔細地查看過現場,確定房內只有我一個人?”
“呃……”盛宣煜被她問倒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誠然,那一晚他一見到任倚婕便想著抓她歸案,根本沒有讓人好好檢查過現場。“可是當時我確實沒有看到有人出來啊!”
“沒人出來,裡面就一定沒人嗎?他不能不出來嗎?”
“呃……”他說不出話來了,隱約中他感覺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我父親曾經跟我說過,有時候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就像這凶案現場,你因為只看到我一個人,便想當然地以為房內只有我一個人,因此,如果我被排除是兇手的話,現場就成了一個難以破解的密室之迷。可其實大多數時候,一個問題之所以複雜,是因為我們故意把它想得很複雜,如果我們還原它原本樸素的面貌,你會發現這個所謂的密室之迷根本不足為道,是個再簡單不過的把戲。
“事實上,在趙祿沒有暴露之前,我也一直被這個密室之迷而困擾。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沒有密道的情況下,兇手究竟是通過什麼方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像隱形人一樣地消失?我們上一次去趙府,我在趙大人的床下偶然發現了一塊鉤在床沿下的碎布,當時我問了趙祿,這布料是否屬于趙府中人,他當即就否認了,於是我懷疑有人曾經躲在床下,不小心被床沿處的一個鐵釘鉤破了衣服,而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兇手。你當時進屋後,發現趙大人死了,大驚失色,又只顧著對付我,就算床底下躲著一個人,你也未必會發現。”
盛宣煜無奈地低下頭。確實如果當時兇手真的藏在床下,自己也不會注意到。
“之后,要解決的就是兇手是如何潛入趙府的?又是如何離開趙府的?先說潛入趙府,我詢問過趙府裡所有的人,都表示那一晚並沒有外人造訪過趙府,那麼兇手潛入趙府只有三種可能,一,他本身就是趙府中人,二,他是一個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三,趙府裡有內奸,偷偷放兇手進來了。
“可是床底下那塊碎布,不僅趙祿否認是府裡人的,其他人我也問了,回答均和趙祿一樣。因此兇手是趙府的人,基本上可以排除。那麼有沒有可能是第二種猜想呢?有可能,武林高手避開家奴護院的眼線,潛入趙大人房內暗殺趙大人,確實有可能發生,可問題是他如何離去呢?我記得許大哥曾經跟我說過,那天你抓我回來後,就讓趙府的人嚴密把守現場,等待著官府的人來。那麼兇手就算是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啊,他進來是容易,可這出去就不那麼容易了。
“如果前面兩種可能都排除了,那麼就只剩下第三種了,趙府裡有內奸!於是,這裡又出現一個新問題,誰是內奸?直到趙祿暴露後,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還原真實的情況,一定是這樣的。兇手是趙祿的少主人,早就暗中與趙祿有勾結。趙大人通過一封密信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查出這個少主人就是吳王失蹤多年的兒子李璄。於是他決定上報朝廷,緝拿欽犯。這樣就引起了趙祿的不滿,在和李璄一番商議後,他暗中放兇手進來,殺害了趙大人。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你突然來了,無奈之下,只得陪著你假裝到趙大人門前去敲門。之後你破門而入後,就先入為主,誤以為我是兇手,將我抓走。而兇手這時正是躲在床下,等你走後,趙祿再設法將他放走。”
說到這裡,盛宣煜回憶起當晚趙祿確實有很多可疑之處。自己深夜到訪,開門的人竟然是趙祿。按理說,趙祿應該早就睡下了,開門的人應該是守夜的護衛。除此趙祿對他的突然到來,顯然很意外,原本叫他去大廳裡侯著,趙祿去叫趙大人,結果因為他心太急,便跟了過去。當時趙祿百般阻撓,似乎就是不想讓他進後院。如今想來,確如這丫頭分析的那樣。
可是,不對,中間還有一個問題!
他的劍眉突然一挑,“你的推理表面上看來很合理,但是你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你忘了你出現在了現場!趙䘵既然放了兇手進來殺人,怎麼會把你放進去?”
“呃……”任倚婕有些傻眼,這確實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她是穿越來了,本身就是一件不合常理之事。現在她又不能把這件事跟他明說,一來他不會相信,二來她曾經在越王面前撒過謊,說自己是被賊人打暈了,才會出現在現場的。
如果順著這個謊言,自己就必須在這個案子中起到一點對兇手有利,或者對掩蓋真相有用的功效,否則誰會這麼幹啊!
終於感受到說謊的壞處,就是當你說了第一個謊言後,你就必須準備無數個謊言來圓第一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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