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著枕頭的塞德里,時而休息、時而以孱弱的聲音開口,斷斷續續地向米瑟勒斯提起這段時間的經歷,把他當成了真心信任的對象傾訴心事。就彷彿回到了他們初次見面時,那座燃著火光的避寒洞穴裡。
他現在的心境也與當時的絕望相差無幾。如果不是被這間屋子的主人救起,他早已喪命於路邊了。
當父親從殺手口裡獲知他死去的消息時,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會是終於實現願望的欣慰嗎?光是在腦海浮現了這個想像,就讓塞德里的胸口無比疼痛,難受得幾乎蓋過了後背的刀傷痛楚。
「你說,你親戚有口信要交付給“看得見”的後代……這樣聽起來,你們家族會不會不只你一個人有這種眼睛?」
安靜在旁聆聽的米瑟,出於好奇地提出了這個問題。他本來以為塞德里的父親會這麼討厭他,是因為他們家族裡鮮少有這種體質的孩子,所以才有種源於陌生產生的厭惡,可是……感覺事情又不像這麼單純。
塞德里沉默地思索,最後認同了他的推測。
「有可能……我原本也以為整個家族只有我自己是妖裔,可是我叔叔打聽到我的事的時候,反應好像沒有很意外。」
他停頓片刻,重新確認回憶裡的印象。
「對……他真的既不意外也沒有排斥我的感覺,反倒是我父親說什麼也不願見他,閉門拒絕跟他談任何事。甚至還差人監視我,不讓我與他私下見面……所以,後來我叔叔商量未果就離去了。他臨走前委託隨從告知我,如果我有興趣了解這份口信,可以來北領地找他談談。」
「所以在那之後……我跟母親商量,決定要自己去北領地找叔叔一趟。可是父親聽說到這件事非常生氣,嚴正命令我不能去接觸那位叔叔,他大動作下令禁止所有禁衛隊員與我隨行。後來……我懇求母親幫忙,總算才成功在她的安排下,帶著她的貼身侍衛離城。」
「結果……剛離開王都才沒多遠,就在比斯卡特鎮遇到了這種事……」
回想起前一晚在半夜闖進他旅舍房間的那幾個殺手,讓塞德里仍然心有餘悸……他能逃過這次的追殺,有大半也是基於運氣。
那群殺手砍傷了他,又殺害了四名護衛。塞德里趁亂從一樓的窗口逃出旅舍,剛好街道有半夜巡視的衛兵隊經過,那些人不敢貿然追上來動手,身負重傷的他才能找到空隙躲往巷子裡。接著,忽然閃現的紅色光點,就這麼一路領著他來到了這間屋子的門外。
仔細想想……我好像總是遇到這種難以解釋的好運,就彷彿有什麼人在看不到的地方幫助著我一樣。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mIGp0a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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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內的討論聲持續了一陣子,又逐漸陷入安靜,待在門外附近的幾個幹部專注地偷聽談話,各個面露深思。
希格德捏著自己的鼻子(因為維納在他旁邊抽菸抽個不停),忍不住滿心感佩地悄聲說。
「你們不覺得米瑟勒斯這小鬼很厲害嗎?……居然能讓人家王儲把身家八卦都一五一十說給他聽。」
其他人也紛紛一臉同感。維納含著嘴裡冒煙的煙斗,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原來如此。加格里恩已經臥病在床,半死不活了啊……」
得知身為聯貿商會幕後大金主之一的查諾國王病入膏肓的消息,他的嘴角不禁揚起愉快的笑意。
「真是個好消息,省了我一樁麻煩。」
言下之意,維納原本該不會打算出手做掉這個國王吧?
真是的,有事沒事就在想這種不計後果給人添麻煩的計畫……真是煩死人的笨蛋……
希格德盯著在往斗缽補菸草的他,忍不住在心裡叨唸。
柯塞特逕自悶頭沉思了一陣子,皺眉困惑地提出疑問。
「怪了……既然塞德里那小子是役靈師家族出身的後代,怎麼老是講他自己是什麼“妖裔”,他真的有搞懂“妖裔”的意思嗎?」
拉堤維勒也摸著下巴,壓低聲音說。
「說到這個……我也覺得他似乎對這件事毫無理解。」
「不然……你這個前輩去找他好好聊一下啊。」
希格德笑嘻嘻地提議。拉堤維勒不置可否地看向副會長。
「但是,我現在不適合在外人面前現身……對吧?」
維納沉默沒做出回答,瑪蒂娜先一步說。
「我覺得這件事也許得另當別論,畢竟他是魔神引導來的人,不能歸類成普通的“外人”看待。」
「確實……」
維納嘟囔著準備做出決定。忽然,法爾凱斯打斷了他的話。他揮了揮手引起所有人注意。
「樓下有動靜……有六個人通過了五十公尺外的力量繩索,正往我們據點過來。」9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6IYMWkh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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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談話之後,米瑟讓塞德里繼續躺著休息。他拿著收拾好的空碗開門,結果卻發現沒人待在房間外的走廊。
他納悶地走下樓梯,看到據點的正門打開,幹部們待在漆黑的門外不知道在幹嘛。
奇怪……他們怎麼跑出去了?維納堤恩不是說,他會待在門外聽我們兩個說話嗎……
他好奇地靠近門口看了眼,正好聽到希格德在向副會長抱怨。
「我就說——你真的燒太快了啦。至少也先問清楚人家的來歷嘛,真是的。他們連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欸。」
維納不以為然地答道。
「還需要多問什麼?除了那幾個盯上塞德里的殺手,還有什麼人會趁晚上結夥來敲我們的門?」
米瑟這才注意到,據點門口前多了滿地的白灰,還有幾塊發紅的金屬片,空氣裡瀰漫著難聞的焦骨臭味。他默默地退回了客廳。
「哎……說不定他們只是經過來問路之類的嘛。」
希格德隨便舉了個例子,維納冷漠一笑。
「那就怪他們運氣差,問錯人了。」
拿著掃把的瑪蒂娜,心情有些煩悶地插話。
「好了啦,你們幾個全都回去屋裡,別踩的到處都髒兮兮,讓我打掃一下。」
那些找塞德里麻煩的殺手,該不會都被維納堤恩燒成灰了吧?
果然惹上他只有死路一條……
米瑟不禁在心裡感慨。轉頭的希格德看到他,興致勃勃地說。
「啊,米瑟勒斯,你來啦。話說——你既然跟塞德里這麼熟,乾脆幫忙問他一下,他想不想認識看看役靈師朋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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