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裔之子：神擇巫者 - 36—1：染病

36—1：染病

Jan 13, 2023

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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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霾的天際中飄飛落下的飛雪，因為東方再度升起的朝陽添上了些許橘紅。

　　傭兵團停留在傑農鎮的第二天，疫病的情勢正在快速地惡化。從發現第一個病患到現在不過才短短兩天，高燒臥床的人已經超過百人。

　　清晨的天色還未完全轉亮，營區裡的雜工們就開始忙碌地清理著新的屋舍，準備讓陸續染病的患者移入隔離。

　　克多倫評估著手上剩餘的藥材數量，深嘆了口氣。患病人數還會持續上升，照這個情勢下去，部隊的藥材很快就會用盡。

　　夾雜灰燼與焚燒屍體氣味的寒風，嘎吱響著木窗，坐在暖爐桌邊的他也清楚嗅到了這陣讓人不安的氣味。

　　光是昨夜……就有十二名雜工與團員在痛苦的喘息中斷了氣。他們的遺體與其他來自聯軍的上百具病亡者，一起被帶到了鎮外燃燒火化。

　　他得開始做出取捨——接下來恐怕只剩下少數狀態較佳的人能得到治療，剩下的人只能任由命運決定生死。然而……這項決定卻也意味著，他得目睹著越來越多的重病患者，在自己的眼前窒息斷氣。

　　束手無策的情勢讓克多倫沉重又無力，他深嘆了口氣。把手邊剛研磨完成的藥粉收進瓶罐中後，他從桌前起身準備去察看病患狀況。

　　這時，被風雪吹得喀喀作響的木門外，忽然傳來接近的腳步聲。一個身影推門走進屋裡，克多倫愣了一下，才不太高興地出聲問道。

　　「灰蒙？你來這裡做什麼？」

　　隔離屋裡都是染上疫病的患者，他已經嚴正交待過，除了幾個協助處置病患的雜工之外，其他人都不能隨意接近這棟屋舍。

　　「我不是告訴過你……」

　　克多倫還沒說完，灰蒙忽然有些重心不穩似地，扶靠向了牆邊。發現他的臉色有些異樣泛紅，克多倫頓時心情一沉。

　　「克多倫，我大概也染上疫病了……從昨晚開始就在發燒。」

　　神情疲憊的灰蒙，臉上掛著一絲像是在自嘲的苦澀笑容。他的語調十分平淡，似乎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我想……那些藥你就拿去給其他想活下去的人，省著點用吧。」

　　說完之後，灰蒙便逕自轉身，走向了躺滿數十名病患的地鋪。被獨留在原地的克多倫，好一陣子沒能做出反應，他的心頭湧起一股無名火，既氣惱又束手無策。

　　這個笨蛋……為什麼非得走上這條路，讓自己步入這種處境不可……

　　他緊緊捏住拳頭，氣憤地打在桌面上，讓玻璃瓶罐震得清脆作響，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隔離屋，砰地關上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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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蒙來到崁柏特的床位旁，忍耐著發燒的暈眩感靠牆坐下，靜靜注視著因為重病而陷入沉睡的副官。

　　平時總是鬼話連篇、出言從不忌諱的臭小子……這下子卻成了什麼德性……

　　才病倒不過幾天的事情而已，已經讓他雙眼凹陷，臉色像個死人似的慘白……

　　即使不是懂得醫術的巫師，灰蒙也看得出來……照崁柏特的情況判斷，他這次恐怕是難以撐過了。

　　克多倫曾說過，得病的人有半數到六成的人會死。

　　你這個臭小子……為什麼運氣不能好一點，搏得那四成倖存下去的機會，設法熬過去好起來啊……

　　「嘴上說著要阻止我的傢伙，自己要是先一步死了，到底算得上什麼……」

　　灰蒙惆悵地嘟囔，忍不住嘆息。

　　原本自己是打算在這場行動裡拿性命一搏，來換取一切可能的成果。即使無法如期捕獲仇敵……至少也要釐清自己追尋多年的問題解答——為什麼這個以救援南境巫師為目的的組織，會莫名對接納他們這些逃犯、甚至善意提供他們保護的桑德諾王反目成仇，還做出那種非人的行徑。

　　但是……結果這次的行動終究還是失敗收場，什麼成果都沒能取得。忠心跟隨的部下，也因為這次的失敗必須與自己一起付出慘痛代價……葬身於這片疫病肆虐的南境惡地。

　　所有的努力……最終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胸口深處無法填補的空洞，陣陣抽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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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過去，他偶爾還是會浮現一種錯覺。也許斯哥達事件終究只是一場格外漫長，讓人難以忍受的噩夢……

　　畢竟……人世間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三十萬人的繁華城市，怎麼可能就這樣在毫無預兆下毀於一夜？還讓所有人全都無一倖免……

　　總有種感覺，只要從夢裡清醒，他會再度見到一如故往的桑德諾首都。

　　那座環繞著水道行舟，空氣中彌漫著皮革與異國貿易香料芬香，各國商人熱絡來往，繁盛而熱鬧的斯哥達城。

　　妻子會抱著兩歲的兒子，和往常一樣在家門口前呼喚著，迎接出征歸來的自己。

　　夜裡就在溫暖的爐火旁，與家人分享著這次遠征途中的見聞，吃著妻子親手為他烤的薄餡餅。

　　他幾乎就要看見那思念多年的妻兒身影，如記憶中一般，對自己綻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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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嗎……跟著你真的是件很累的事。」

　　在發燒中差點昏昏沉沉睡著的灰蒙，被耳邊沙啞的虛弱嗓音喚醒。他轉頭，看到被褥裡的崁柏特醒來了，他正瞇眼打量著自己。

　　「雖然，倒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讓人心累……畢竟……在北境那段時間，你還算挺正常的。」

　　崁柏特以彷若氣音的嗓音喃喃說。他咳嗽了幾聲，試著想撐坐起身體，卻感覺手臂從骨頭裡發痠，使不上任何力氣，只好放棄。

　　「我自認為……自己還算是個，很擅於苦中作樂的人。可是呢……再怎麼樂天的傢伙，你還是有本事把他逼得苦出淚來。」

　　崁柏特說著，皺著臉彷彿咬到生膽似的。

　　「即使有再多的選擇機會……你就是堅決要往牛角尖鑽。這下，總算搞得自己終於也快死了吧……你這無可救藥的傻子。」

　　灰蒙沉默聽著，好一陣子才再度開口。

　　「你後悔跟著我下南境了嗎？」

　　崁柏特虛弱地咳嗽了幾聲，嘴角勾起苦笑。

　　「嗯……後悔？我確實曾有這種想法……讓我想想……是從哪項決定開始，讓我覺得後悔……」

　　他疲憊的雙眼半闔起，茫然注視著木屋的天花板木樑，腦海裡隱約浮現了幾幕來自過去的記憶片段。

　　「我曾經說過吧……我不是能從軍的料。原本……我根本不打算浪費人生……像你們一樣，為了王還是哪個權貴的命令傻愣愣地去送死……」

　　「可是……天知道，偏偏就是遇上了一個喜歡介入別人人生的多事者，害得我得跟著他悲哀從軍……」

　　他的話讓灰蒙忍不住笑了。

　　崁柏特不悅地咋舌了聲，又接著說。

　　「別笑……我可是真心對這件事後悔。哎……要是能回到過去……我肯定會提醒自己有段擺脫不掉的孽緣在那等著，千萬別在春末進亞里雅港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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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在十二年前的那天遇上了灰蒙——也許他的頭顱已經被那個富商的護衛給砍下，掛在亞里雅海港入口的拱門上吹海風了。3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0LA3ODW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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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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