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希格德,你那時候說……等斯維弗爾的消息回傳才能確定他的情況,該不會就是料到了這件事吧……」
拉堤維勒沉悶地發問,他靠著倉庫牆面而坐,把身上禦寒的毯子拉得更高了些。
坐在旁邊的希格德打了個哈欠,揉著睏倦的眼睛,深嘆了口氣。
「我當然不知道啊……誰能想到,那小鬼會做出這種決定嘛……」
旁邊幾個同伴都窩在被褥跟毛毯裡睡著了,只有他們兩人還清醒著,幫忙大家守夜。希格德往炭爐裡補了幾塊木柴,鬱鬱寡歡地說。
「我只是感覺事情可能還會有變化……怎麼知道是這種變化嘛。完全搞不懂米瑟那小鬼在想些什麼……他真的太過分了。」
這幾天遷往查諾的路程上,每個人的心情都很糟糕。誰也沒料到會在這種時候接獲那則凱米恩燒來的震撼消息。
米瑟勒斯竟然叛離了……
凱米恩依照艾悠的指示,冒險潛入了獵魔者軍隊停駐的葛林瓦特城。結果卻發現米瑟勒斯已經恢復「自由」,還和阿奇諾一起行動。
祭壇只能傳遞概略的訊息內容,詳細的情況得等到與凱米恩會合之後,才能向他問清楚。
艾悠即便很受打擊,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她認為米瑟的意圖不是維納所想的那樣,不想相信他跟阿奇諾一樣,會就此把大家全都出賣掉。希格德也努力在思考,是不是有什麼能解釋成「誤會一場」的空間。
「拉堤維勒,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因為被塔瑪爾的役靈術操控住,所以不得不聽他話,不是出於自願投靠他之類的?」
希格德忍不住發問。如果是這樣,大家情理上都能理解,應該也會願意原諒他的。拉堤維勒沉默地嘆氣,看了眼旁邊剛吃助眠藥睡著的維納,不怎麼肯認他的猜測。
「薩羅不是像維納一樣擁有魔神的力量,能夠一摸就讓亡魂消散嗎?塔瑪爾想要像對待洛姆一樣,用亡魂控制他,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吧。」
「啊……對欸,還真的是……」
希格德渾身無力地哀叫了聲。
「可是、可是他真的不像阿奇諾那樣啊……他的個性那麼倔強,而且、而且又是個直來直往的傢伙,之前他也說過不喜歡塔瑪爾的做法。怎麼會、那個獵手頭子說個幾句,就投誠向他……」
他越說越語無倫次了起來。拉堤維勒不以為然地說。
「我倒是覺得沒有非常意外。畢竟上次荷莉鎮的事情,他就不算是完全站在我們這方了吧。雖然就結果來說他是放走了大家,但那對他來說……說不定只是『還完人情』的舉動,因為他打算接下來要回去另一方了。」
他看到希格德一臉呆住,又提醒了句。
「你忘了嗎?米瑟就算不喜歡塔瑪爾,但是對灰蒙.安斯頓效忠得很啊。」
希格德像被他的話刺到似的,苦著臉嗚咽了聲。
「你說的對……是傭兵團那邊,唉,他是為了那邊啊……」
拉堤維勒冷淡淡地說。
「我看他從沒真正放下過那些人吧,所以最後決定回歸那方了。與其繼續感嘆他的背叛,你不如先擔心塔瑪爾會利用他這個薩羅對我們做些什麼吧。」
希格德實在很不想面對這個問題。他勉強擠出一句話。
「唉,還是等和凱米恩會合之後,我們再好好討論該怎麼辦吧……」
因為無法判斷塔瑪爾會從叛離的米瑟那裡取得多少組織的情報,他們只能比照先前的處理方式,把米瑟曾經待過的據點全面撤守,再重新安排各地區的人手分配,避免讓塔瑪爾掌握到組織成員的行蹤。
這段遷移據點的路途上,他們也避免停留在米瑟知道的據點所在地附近。要不就是露宿野地,要不就是找些田邊的廢屋當作臨時的棲身處過夜,像今晚就是睡在舊倉庫。
好不容易躲過了上次那場困境,卻總覺得組織面臨的危機不但沒有和緩,反倒變得更加艱難。
希格德心情疲憊地看著劈啪作響的炭爐火焰,長嘆了一口氣。他又想起了佐伊莎曾經找上自己說過的話。
——你要記得喔。在這之後無論發生任何事,只有你必須要信任米瑟勒斯到底。
你的話還算數嗎,佐伊莎……
我已經盡量努力在相信米瑟了啊。可是發生了現在這種事,還是得相信他到底嗎……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GJa17mH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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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會一行人繼續按照計畫,朝著查諾的北領地而行。
考量於米瑟可能已經把古宅的位置洩漏出去,不知道塔瑪爾是否會出手埋伏,維納決定先暫緩前往古宅避襲的計畫。他們一路朝著艾悠那方的山村據點而行,要在那裡與凱米恩會合,同時討論清楚下一步該怎麼走下去。
長達十多天的餐風露宿,一整天都在寒風裡驅車涉雪趕路,讓每個人都面露疲態。可是事態緊急,又沒有時間緩下來好好休息。
傍晚總算平安抵達了山村。艾悠跟村裡的族人商量完畢後,隨即回來據點木屋,朝大家提醒道。
「我跟村長多借了一棟屋子,在隔壁的第三間,我先請兩名基層去幫忙整理了。維納,你如果要設置你們那方的祭壇,可以去用那間屋子。」
「嗯,瑪蒂娜,你晚點去處理吧。其他人晚上也去那邊休息吧,比較不會那麼擠。」
維納朝跟隨自己的幹部們說。瑪蒂娜應聲點了點頭,柯塞特、卡莉莎和班格尼也沒什麼意見。拉堤維勒思考著說。
「那我晚點也去替那間小屋設上『限界』,以防萬一。維納,你晚上要待這裡嗎?」
「嗯,我留在姊這裡。」
維納答道,坐上了石炕邊。
希格德先前在夢裡預見到的危機,是會同時發生在自己和艾悠身上。他的死劫已經發生並且結束了,如果還有什麼危險,恐怕也是艾悠這邊碰上的機會較大。所以他想盡可能守在老姊身旁,保護好她。
這座山村的位置,目前沒有被洩漏的疑慮,讓老姊停留在這裡應該沒什麼問題。他思索之後,決定先關心目前最重要的事。
「凱米恩,說說你在葛林瓦特城見到了什麼吧。」
坐在矮桌旁的凱米恩,正在清點錢箱裡的錢幣,準備要把這次賣麥子的錢交給艾悠。他聽到副會長的話,頓止住了手裡的動作,想了想開口答話。
「就是,像我燒訊告訴大家的那樣……我在那邊的商街上,聽到米瑟勒斯跟阿奇諾在一起,像同僚一樣在討論什麼工作範圍之類的事。米瑟勒斯還有講到怎麼用他的力量之類的話。」
他把數好的銀幣推到一旁,心情消沉地說下去。
「那條街上埋伏不少搜捕員,所以我沒有待很久,只有大概聽到一些內容……他好像被塔瑪爾施了役靈術,薩羅的力量被他鎖住了吧。」
希格德放下喝到一半的熱湯,忍不住插話。
「也、也就是說,他可能是被役靈術操控之類的嗎?」
凱米恩嘆了口氣,不茍同希格德想替他推托的假設。
「他看起來自由自在得很,不像是被操控啊。他不可能不知道阿奇諾是誰吧——沒見過也聽過他的事,結果卻一臉稀鬆平常的在跟阿奇諾聊天,向他問問題,像在跟他這個『前輩』一起巡街一樣。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能相信他是無辜的嗎?至少我親眼見過之後,是沒辦法這麼想。」
希格德頓時一陣無話可說,默默垂下了臉龐。柯塞特得知這個結果,一點也不驚訝,他慨然嘆了口氣。
「老早就能猜到的結果。說到底,他那時候會乖乖束手就擒被獵犬隊抓住,不就是已經打定『投降』的主意了。他打從一開始就是心向灰蒙.安斯頓。你不記得了嗎?他可是會在那北境佬面前哭哭啼啼討同情的小鬼頭。」
柯塞特一臉嘲諷。
「他會隨那個北境佬一起歸順塔瑪爾,都是意料中的事。說到底,他當時會救我們,大概也只是想到還欠你和伊塞頓一些人情債之類的,沒放走你們會良心不安吧。」
希格德苦澀地嘟囔。
「你怎麼跟拉堤維勒說一樣的話啊……」
「因為這就是事實啊。我們其他人對他而言本來就沒什麼要緊的吧。」
「他、他那時候……不是也連你們兩個都一起救了嗎?」
「唉——卡莉莎和我都中箭吐血了,他也眉頭不皺一下啊。倒是盯著他們傭兵團幹部的樣子,還比較像是在『擔心』。卡莉莎,你那時候也有看到對吧?」
柯塞特把目光投向她。卡莉莎蹙眉,無法否認他的話,無奈地說。
「他可能……對我們的組織真的沒有那麼深的認同吧。只是基於個人的人情,才出手幫忙的。」
拉堤維勒深思著說。
「因為他是個匿血嗎?對巫師的處境感受比較不深,也很難真心為組織投入……其實在古宅的那段時間,我就有感覺到,他並沒有什麼身為『妖裔』的認同,或者說,自覺之類的。就連塞德里的認同都還比他深刻,雖然他明明不是……」
無論是提到妖裔還是巫師的處境,米瑟的反應都像是在聽「別人」的事一樣,他從來沒有把自己跟這種身份連結在一起吧。
陪塞德里學巫語的時候,他也只是抱持著一種無聊找事玩玩的心態,沒有認真看待過這件事。覺得膩了就自己出門去森林了。
拉堤維勒一直都有把他的反應態度看在眼裡。
「啊……你這樣說,好像也沒錯……」
希格德與他相處得最親近,也對這件事深有所感。但是,他一直沒有特別把這件事放心裡是有原因的。
「可是我覺得啦……他不只是對『妖裔』沒有認同,而是對『人類』的想法整個都沒有認同吧。不要說認同,而是他根本不理解啊……每次跟他講了不屬於魔族價值觀的東西,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而已。」
「你知道我之前跟他提『妖裔』的事情,問他怎麼想這件事的時候,他怎麼回答嗎?他說,那是人類拿來愁己擾人的謊言,橡實裡如何生出小雞。」
希格德想起米瑟剛入會的那段時間,曾經和他聊過的話,不由得苦澀一笑。
「我覺得……他是因為打從一開始,就看破這些事情的真相了,才根本沒辦法投入到這個『謊言』裡面。他說,蓋他烙印的人,是打算用痛苦逼他把蝴蝶認成樹葉,他裝不出這種事情……」
「他能理解他是被當成匿血的人,被發現會出事,可是他不會真的把自己當成匿血。那小鬼的價值觀就是這樣啊。怪得讓人永遠搞不懂,每次他越解釋,我越是一頭霧水……但是,他真的不是那種會因為不相信自己是『妖裔』……就隨便背信忘義的人啦。」
柯塞特聽完希格德的長篇大論,眼神死沉沉的,沒什麼被他說動。
「你說了一大串他不信自己是個『妖裔』的解釋,跟他『不會背信忘義』之間有哪門子的關聯?」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apiGKGJ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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