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自己對顧夜心動，大概是我這二十幾年人生裡，做過的最危險、也最誠實的一件事。
這份突如其來的、排山倒海般的情感，像在我平靜（或者說，原本自以為平靜）的心湖裡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全新的、極度不自在的自我意識過剩。
現在，我在公司裡看到顧夜，不再只是單純的尷尬或敬畏了。我的心臟會像裝了超強馬達一樣狂跳不止，臉頰會不受控制地發燙，眼神會下意識地躲閃，卻又忍不住在他轉身後偷偷地、貪婪地多看幾眼。
我開始像個情竇初開的...高齡？不，少女一樣，分析他每一句無心的話，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今天早上跟我說「早安」的時候，是不是比昨天多了一絲溫度？他剛才在茶水間看我的那一眼，是隨意一瞥，還是……別有深意？他回覆我工作郵件時用的那個「真摯地」，跟回覆別人的「此致」有什麼不同涵義嗎？
天啊，林薇薇，妳真是沒救了！
我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這種花痴行徑，一邊卻又無法控制地、更加頻繁地想起他。想起他爬樹時笨拙卻又勇敢的樣子，想起他抱著小貓時溫柔的眼神，想起他解決工作難題時的游刃有餘，想起他開玩笑叫我「林組員」時眼底的促狹，甚至……想起他靠在我耳邊，低聲說出那句讓我面紅耳赤、心跳失速的「叫爹爹」……
停！打住！不能再想了！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粉紅泡泡拍散。專心工作！「涅槃計畫」還在關鍵期，不能因為個人的、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分心！
幸好，「涅槃計畫」的進展，給了我一個轉移注意力的絕佳藉口。在經歷了初期的混亂和質疑後，這個大膽的計畫竟然真的開始展現出驚人的效果。用戶的參與度越來越高，「開放共創」的模式吸引了大量媒體報導和行業關注，甚至連帶著公司股價都止跌回升。最大的競爭對手「藍鯨科技」，似乎也被我們這不按牌理出牌的打法搞懵了，原本鋪天蓋地的宣傳攻勢，也悄悄收斂了許多。
部門裡的氣氛，從之前的低迷壓抑，轉變為一種亢奮和期待。雖然加班依舊是常態，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多了一種「我們正在創造歷史」的光芒。
這天傍晚，一個更大的好消息傳來——最新出爐的季度市場報告顯示，雖然「鳳凰」還未正式上市，但憑藉著「涅槃計畫」的熱度，我們的品牌聲量和用戶預購意願，竟然已經開始反超「藍鯨」的「深海之星」！
消息一出，整個七樓辦公室都沸騰了！
張副總大筆一揮，特批了一筆經費，讓李姐在公司的大會議室裡，立刻、馬上，舉辦一個小型的內部慶功派對。沒有繁文縟節，只有最簡單直接的快樂——成箱的啤酒、氣泡酒，堆積如山的披薩、炸雞、滷味，還有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我們成功了！」「敬涅槃計畫！」「敬每一個爆肝的夜晚！」「敬薇薇的輿情監控！」「敬李姐的英明領導！」……
大家互相碰杯，互相道賀，分享著勝利的喜悅。緊繃了許久的壓力，終於在此刻得到了釋放。連一向嚴肅的李姐，都喝得臉頰微紅，笑著跟大家打成一片。
我也被這熱烈的氣氛感染，喝了幾杯氣泡酒，感覺有些微醺。看著身邊這些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熬過無數個夜晚的同事，心裡充滿了驕傲和感激。這段時間雖然累，但真的很值得。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身影。
顧夜也在。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喧鬧，只是安靜地站在角落，手裡拿著一杯紅酒，唇邊帶著一抹淡淡的、欣慰的笑容，看著大家慶祝。偶爾有人過去向他敬酒，他也只是微笑著舉杯示意，沒有多說什麼。
他似乎總能在喧鬧中，保持著一種獨特的、置身事外的平靜。但只有我知道（或許?），眼前這一切的成功，這個被所有人視為瘋狂的計畫，很可能就是源自於這個看似平靜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突然有了一股衝動，想走過去，跟他聊聊。不聊工作，不聊那些讓人尷尬的過往，就只是……聊聊。
但我終究還是沒敢。我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心裡那點微醺的醉意，和他身影交織在一起，釀成了一種更加複雜、更加讓人心跳加速的情緒。
派對的熱度，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散去。同事們三三兩兩地道別離開，會議室裡杯盤狼藉，只剩下我們幾個專案核心成員，還在做最後的整理。
李姐和其他幾位同事也陸續離開了。偌大的會議室裡，竟然只剩下我和……顧夜。
我下意識地加快了收拾桌面上披薩盒和空酒瓶的速度，想要趕緊離開這個……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的空間。
「沒想到吧？」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我們真的把這個瘋狂的計畫搞成了……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我轉過身，看到顧夜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落地窗前，背對著我，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台中夜景。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如釋重負。
「是啊……」我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靠在會議桌邊，望著窗外和他一樣的風景。「一開始聽到那個『涅槃計畫』，我還以為是哪個高層喝醉了想出來的瘋狂點子呢。」我不禁笑了起來，是發自內心的、帶著劫後餘生慶幸的笑。
他也低低地笑了起來，轉過身，靠在窗邊，看著我。「差點就真的以為我們要去集體跳火圈了。」
我們相視一笑，分享著只有真正經歷過這場風暴的人才能理解的疲憊和喜悅。
會議室裡很安靜，只剩下空調系統運轉的微弱嗡嗡聲。窗外的城市燈火像打翻了的珠寶盒，閃爍著迷離的光芒，映照在他深邃的眼眸裡。
不知道是酒精還沒完全退去，還是此刻的氣氛太過靜謐，又或者是……我心底那份蠢蠢欲動的情感在作祟，我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比平時更勇敢了一點。
「那個……顧先生……」我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還是習慣性地用了這個稱呼，「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雖然我只是猜的……但，當初……你為什麼會提出這麼……嗯……兵行險著的計畫？風險真的很大，萬一失敗了……」
他挑了挑眉，似乎對我的直接有些意外。「妳怎麼就那麼確定是我提的？」
「我……我就是覺得！」我的臉頰有點發燙，但還是堅持說了下去，「就覺得……很有你的風格。那種……不按牌理出牌，但是又好像……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機會的感覺。」
他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他沉默了幾秒鐘，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璀璨的夜景。「因為……」他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或許是感慨？「按部就班，循規蹈矩，雖然安全，但永遠只能跟在別人後面。顧氏……不能只做一個追隨者。」
他轉回頭，目光落在我的臉上，那眼神深邃得像夜空，彷彿能看透我心底所有的想法。「有時候，你必須打破規則，甚至……利用那些所有人都認為是『弱點』的東西，把它變成你最大的武器。」
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專注，語氣也多了一絲……玩味？「就像……有些人，」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我，「看起來傻乎乎的，說話不過腦子，平常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但到了關鍵時刻，卻能爆發出驚人的韌性和效率，甚至能敏銳地捕捉到別人忽略的細節……妳說，這算不算是把『弱點』變成武器？」
我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他是在說我嗎？！他是在……稱讚我？！
我的臉頰瞬間像被點燃了一樣，血液「轟」地一下全衝了上來。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都在發燙。他……他竟然注意到了我的努力？還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發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傻傻地看著他，心臟像擂鼓一樣，敲打著我的胸腔。
他看著我這副手足無措、臉紅耳赤的樣子，眼底的笑意加深了。他慢慢地、朝我走近了一步。
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到一個……危險的程度。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樑，還有那雙此刻彷彿帶著漩渦、要將我吸進去的深邃眼眸。我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古龍水味，混合著一絲紅酒的醇香。
空氣，彷彿凝固了。
時間，也彷彿變慢了。
我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還有……他似乎也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的目光，像羽毛一樣，輕輕地滑過我的眼睛，我的鼻尖，最後……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做什麼。是想……像上次那樣，逗弄我？還是……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身體的本能，似乎超越了理智的束縛。我甚至……沒有後退。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沒有抗拒，或許是他自己也被此刻的氣氛所驅使。他的手，最終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臉頰旁，指尖溫熱的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過我的全身，讓我微微顫抖。
然後，他俯下身。
一個溫熱的、帶著淡淡酒香的、輕柔的吻，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
我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劇烈收縮。
他……他吻了我？！
顧夜……吻了我？！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在我的腦海裡炸開！
他的嘴唇很軟，比我想像的還要柔軟。一開始只是輕輕的碰觸，帶著一絲試探，一絲猶豫。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臉頰上，癢癢的，麻麻的。
我的大腦當機了足足三秒鐘。
然後，心底那份被壓抑了許久的、洶湧澎湃的情感，像衝破了堤壩的洪水一樣，瞬間席捲了我的所有感官。
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或許是酒精壯膽，或許是情感的驅使，我的身體，竟然比我的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上了。我的手，也下意識地、輕輕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回應了他。
感覺到我的回應，他的吻，不再是淺嚐輒止。他微微加重了力道，撬開我的唇齒，加深了這個吻。不再是猶豫和試探，而是帶著一種……探索的、熱切的、甚至略帶一絲霸道的意味。
這個吻，和他的人一樣複雜。有著出乎意料的溫柔，也有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什麼身份差距，什麼未來顧慮，什麼霸總狗血……通通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我只知道，此刻，我正被顧夜吻著。這個我曾經討厭過、害怕過、好奇過、心動過的男人，正用一個深切的吻，佔據著我的全部心神。
我的身體有些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只能更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和力量。
這個吻，持續了多久？我不知道。感覺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又像是一瞬間那麼短暫。
直到我們都有些氣喘吁吁，他才慢慢地、有些戀戀不捨地（是我的錯覺嗎？）離開了我的嘴唇。
他沒有立刻退開，而是將他的額頭，輕輕地抵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們靠得很近，近到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還有……他同樣有些急促的心跳。
他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緊緊地鎖定著我。裡面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複雜而熾熱的情緒。有驚訝，有探究，有慾望，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可能沒察覺到的……溫柔。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只有我們兩個人略顯紊亂的呼吸聲，在空曠的空間裡交織迴盪。
時間，彷彿在此刻定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地直起身，拉開了我們之間那令人心悸的距離。他看著我，眼神恢復了幾分平靜，但深處的波瀾，卻並未完全褪去。
他沒有解釋，沒有道歉，沒有說任何破壞氣氛的話。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彷彿要將我的樣子刻進他的腦海裡。
「很晚了，」他的聲音，因為剛剛的吻，而帶著一絲性感的沙啞，「我送妳下去？」
我還沉浸在剛才那個吻所帶來的巨大衝擊中，腦子一片空白，只能像個木偶一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從32樓到1樓的電梯，是我人生中經歷過的最漫長，也最沉默的一段旅程。我們並肩站著，誰都沒有說話。但空氣中，卻瀰漫著一種無聲的、極具張力的、曖昧到幾乎要爆炸的氛圍。我能感覺到他偶爾投來的視線，也能感覺到自己像火燒一樣的臉頰。
電梯到達一樓，「叮」的一聲輕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陪我走到燈火通明的大廳門口。晚風從敞開的玻璃門吹進來，帶著夜晚的涼意，讓我混亂的思緒稍微清醒了一些。
「路上小心。」他停下腳步，看著我。他的目光，似乎又在我依舊有些紅腫的嘴唇上，停留了那麼零點幾秒，然後才移回到我的眼睛。
「……嗯。」我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叫，「再見。」
我不敢再看他，轉過身，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快步走出了顧氏集團的大門，逃進了微涼的的台中夜色裡。
我沒有回頭。
我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著。夜風吹拂著我發燙的臉頰，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溫熱的觸感，和他淡淡的、混合著酒香的氣息。
我的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剛才那個吻。
那不是夢。
那不是我的幻想。
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顧夜吻了我。而我，回應了他。
這個吻，像一個分界線，清晰地劃開了過去和未來。
它是一個告別。
告別了那個我曾經厭惡的跑車男，告別了那個讓我尷尬的太子爺，告別了我們之間所有彆扭的、試探的、充滿誤解的過去。
同時，它也是一個開始。
一個充滿了未知、充滿了變數、可能甜蜜也可能帶來更多混亂和心碎的……新的開始。
我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台中市中心璀璨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吧，林薇薇。
妳的愛情，好像……來了。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PFXUoCsS
嗯...很難完整表達...接下來..會怎樣呢..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XV3q3fR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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