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發生的一切，像一場不真實的、被柔光鏡頭和慢動作特效處理過的電影，在我腦海裡循環播放了整整一夜。
那個吻。
顧夜的吻。
那個我曾經在心裡罵過千百遍的「沒品跑車男」，那個讓我敬畏又尷尬的「太子爺」，那個偶爾毒舌卻又會在關鍵時刻幫我解圍的「怪咖」，那個讓我意識到自己「心動」的男人……他，吻了我。
而且，我，林薇薇，竟然……回應了。
天啊！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魚肚白，腦子裡還是像塞進了一團亂麻，心臟也像坐上了永不停歇的雲霄飛車，時而衝上雲霄，時而墜入谷底。
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溫熱柔軟的觸感，還有那淡淡的、混合著紅酒醇香和古龍水清冽的、獨屬於他的氣息。鼻腔裡，也彷彿還縈繞著他靠近時，那讓人心跳失速的男性荷爾蒙味道。
每一次回想，我的臉頰都會不受控制地發燙，心臟也會像小鹿亂撞一樣，「砰砰砰」地敲打著胸腔。
那種感覺……既甜蜜又慌亂，既興奮又恐懼。
甜蜜的是，他吻了我！這是不是代表……他對我，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的感覺？他看我的眼神，他靠近我時的氣息，他吻我時的……投入（應該是投入吧？），難道都只是我的錯覺嗎？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巨大的恐慌和不安。
他是誰？他是顧夜！顧氏集團的繼承人！那個活在雲端、掌握著無數人飯碗的「太子爺」！而我呢？我只是一個剛進公司不久、家境普通、身材微胖、除了會開點黃腔和執行力還行之外，幾乎一無是處的小職員林薇薇！
我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十萬八千里？簡直是從地球到冥王星的距離！
那個吻……到底代表什麼？
是一時衝動？是酒精作祟？是慶功宴氣氛下的荷爾蒙氾濫？還是……他只是把我當成了一個無聊時可以逗弄一下的、比較「特別」的玩具？
這個問題，像一根刺，深深地扎進了我的心裡。如果不想辦法拔出來，我大概會寢食難安，甚至連工作都無法專心。
不行！我必須知道答案！
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懷著這種「壯士斷腕」般的決心（其實內心慫得要命），我在第二天早上，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魂不守舍地來到了公司。
一整天，我都處於一種高度緊張和恍惚的狀態。手上的工作做得錯誤百出，連李姐都忍不住皺著眉頭問了我兩次：「薇薇，妳今天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只能勉強擠出笑容，說自己昨晚沒睡好，有點不在狀態。
我的目光，卻像裝了雷達一樣，不受控制地在辦公區搜尋著那個身影。他今天會來公司嗎？他看到我會是什麼反應？他……還記得昨晚那個吻嗎？
終於，在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聽到了他那獨特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來。他似乎正在和某位高管邊走邊談論著公事。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機會來了！不，是「審判」的時刻到了！
我深吸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了無數遍氣：「林薇薇，妳可以的！不就是問個問題嗎？拿出妳當初跟他搶車位的勇氣來！拿出妳開黃腔時的"魄力"來！最多……最多就是被他嘲笑一頓，或者直接無視嘛！總比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折磨死自己好！」
我甚至還快速地給我的死黨陳敏發了條求救訊息：「敏敏！我要去問那個吻了！祝我好運！如果我十分鐘後沒回妳訊息，記得幫我報警……不是，幫我收屍！」
陳敏秒回：「去吧皮卡丘！衝啊！搞定太子爺！等妳的好消息！記得要保持微笑，就算被拒絕也要優雅地轉身！」後面還附帶了一個加油打氣的貼圖。
損友！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但被她這麼一鬧，我那緊繃到極點的神經，好像也稍微放鬆了一點點。
好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拼了！
我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僵硬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他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那個我只去過一次、卻留下了「心理陰影」的32樓——進發。
從七樓到三十二樓，短短的電梯路程，卻感覺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電梯裡光可鑑人的金屬牆壁，映照出我緊張到有些扭曲的臉。手心裡全是冷汗，心臟跳得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到了32樓，走出電梯，踏上那柔軟得能陷進腳踝的羊毛地毯，四周安靜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空氣中瀰漫著那種高級場所特有的、清冷的香氛味，無形中更增添了我的壓力。
我找到了那扇掛著「總裁辦公室」旁邊、同樣氣派非凡、據說是顧夜專屬辦公室的厚重木門。門緊閉著，像一堵隔絕了兩個世界的牆。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足足有半分鐘。腦子裡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說：「衝進去！問清楚！怕什麼！」另一個小人則在瑟瑟發抖：「算了吧！他可是太子爺！萬一惹他不高興，妳就死定了！而且昨晚可能真的只是意外，妳別自作多情了！」
最終，那個「需要答案」的執念，戰勝了恐懼。我顫抖著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輕輕地敲了敲門。
「叩叩。」
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微弱。
裡面傳來一個低沉而平靜的聲音，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進來。」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果然在！
我推開那扇感覺有千斤重的門，像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囚犯，低著頭，挪了進去。
他的辦公室……比我想像的還要大，還要……氣派。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城市的景色盡收眼底，陽光灑落在昂貴的辦公家具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的香氣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古龍水味。而他，就坐在那張看起來能當床睡的巨大辦公桌後面，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深藍色襯衫，姿態閒適地靠在椅背上，正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著我。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塵埃。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洩了一半。
「顧……顧先生……？」我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叫，緊張得舌頭都快打結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挑起一邊的眉毛，用眼神示意我繼續。那眼神……依舊深邃得像看不見底的湖水，裡面似乎藏著太多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雙手在身側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就…就是……」我感覺自己的臉頰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燙，聲音也在微微顫抖，「關於昨天晚上……在會議室……那個……那個吻……」
我把心一橫，閉上眼睛，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那個在我心裡盤旋了整整一夜的問題，一股腦地吼了出來（雖然實際音量可能還是很小）：「它……它代表什麼意思？！」
問完了！我終於問完了！
我猛地睜開眼，像等待宣判一樣，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他，不敢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他會怎麼回答？
他會嘲笑我自作多情嗎？
他會說那只是個玩笑，或者酒精惹的禍嗎？
他會不會……直接把我開除？
我的心臟，跳得比剛才還要快，幾乎要從胸腔裡炸開！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臉上並沒有出現我想像中的任何一種表情——沒有嘲笑，沒有不耐煩，甚至沒有……哪怕一絲絲的驚訝。
他只是維持著那個靠在椅背上的姿勢，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彷彿在欣賞一場有趣的戲劇。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慵懶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哪個吻？」
……哪個吻？！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然在裝傻？！
一股混合著羞憤和委屈的熱流，瞬間衝上了我的腦門！我昨天晚上像個傻瓜一樣輾轉反側、胡思亂想了一整夜，鼓足了畢生勇氣才敢來問他，他竟然……他竟然跟我說「哪個吻」？！
「就…就是慶功宴之後…在會議室的那個…」我的聲音因為氣憤而拔高了一點，但底氣明顯不足，說到後面又弱了下去。
「哦，那個啊。」他拖長了語調，彷彿才剛剛想起來似的。然後，他用一種極其平靜、甚至可以說是……無辜的眼神看著我，慢悠悠地反問道：「妳想問什麼？」
我被他這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樣子氣得快要內傷！但我能怎麼辦？難道衝上去揪著他的領子質問他嗎？我沒那個膽子！
我只能再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和委屈，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想知道……它代表什麼意思！」
這次，他沒有再裝傻。他沉默了下來，眼神似乎也變得……深沉了一些。他看著我，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我幾乎以為時間已經靜止了。那眼神裡，似乎有著一絲遲疑，一絲猶豫，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就在我快要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準備落荒而逃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足以讓所有芳心錯亂（包括我這個不爭氣的）的弧度。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磁性，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又透著一股讓人無法反駁的……狡猾。
「林薇薇，」他叫著我的名字，每個字都像羽毛一樣輕輕拂過我的心尖，「妳覺得呢？」
……我……覺得呢？！
我徹底愣住了。
他……他竟然把問題……又拋回給了我？！
這是什麼意思？
是他不知道答案嗎？還是他不屑於回答？或者……他是在試探我？想看看我對那個吻的定義？
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像是被他這個出乎意料的反問徹底打亂了陣腳。我能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只剩下一片冰涼的茫然。心裡那點因為那個吻而燃起的、微弱的希望火苗，也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失望？憤怒？委屈？
好像都有。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迷茫。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酸澀得厲害。
看著他那雙深邃的、彷彿洞悉一切卻又拒絕給出任何答案的眼睛，我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了。
也許，這就是他的答案。一個無聲的、沒情感的答案。
那個吻，對他而言，或許真的……什麼都不代表。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細密的、鈍鈍的疼痛。
我低下頭，避開他那讓人無法承受的目光，聲音悶悶地、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我知道了。打擾您了，顧先生。」
說完這句話，我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轉過身，像一個打了敗仗的逃兵，逃出了那間讓我感到窒息的、過於氣派的辦公室。
我沒有再回七樓，而是直接按了電梯下到一樓。
走出顧氏集團那冰冷的大門，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午後的陽光刺眼地照在身上，卻驅不散心頭那股冰冷的寒意。
所以……一切都是自己自做多情？
我們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了吧？畢竟，哪個朋友會這樣親吻對方，然後又用一句「妳覺得呢？」來打發掉所有的解釋和責任？
我的眼眶有點發熱，鼻子也酸酸的。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點不爭氣的淚意憋了回去。
哭什麼哭？林薇薇！妳早就該知道的！他跟妳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個吻，不過是他一時興起的遊戲，或者……是對妳這個「特別」玩具的一點「獎賞」？妳自己傻乎乎地當真了，跑去問，結果自取其辱，怪得了誰？
從今天起，忘掉那個吻，忘掉那些不該有的心動和幻想！妳只是顧氏集團的一個小職員，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妳們之間，唯一的關係，就是上司和下屬！僅此而已！
我在心裡狠狠地對自己說道，試圖用這種方式來說服自己，麻痺自己。
可是……胸口那陣鈍鈍的疼痛，還有腦海裡那個令人心悸的吻的觸感，卻是那麼清晰，那麼……難以忘懷。
我和顧夜之間，這段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誤解、衝突和意外的關係，未來……到底會走向何方？
我不知道。
此刻，我只感到一片茫然。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0zJpfg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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