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那扇門,「砰」一聲在阿哲背後關上,陳總監那句話,就跟針似的,扎得他腦子嗡嗡響。
*小心財閥的報復...他們會不擇手段...*
他媽的,這話聽著空,卻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阿哲腳步加快,穿過人潮湧動的走廊。觀眾和選手們正像潮水一樣退場,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好些人用那種看稀奇古怪玩意兒的眼神瞟他。
「別回頭,往前走,」林詩雅的聲音從耳機裡鑽出來,「我在南門等你,好像有尾巴跟著。」
阿哲心跳漏了一拍,臉上卻沒露出來,徑直往南門走。動作這麼快?他心裡嘀咕,這幫財閥真是效率高。還好,街角那兒,林詩雅斜靠著電線桿,假裝低頭玩手機,眼睛卻死死盯著他身後的路口。
「甩掉了?」阿哲湊過去,壓低聲音問。
林詩雅的眼睛還在後面掃視:「暫時吧,但肯定有人在找你。裡面怎麼了?你那臉色,跟吃了屎一樣難看。」
阿哲把洗手間撞見陳總監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林詩雅聽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金主交易卡?這玩意兒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真有人搞到那級別的黑料...」她話沒說完,一把拽住阿哲鑽進旁邊的小巷子,「這兒不安全,換個地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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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那秘密老巢,藏在塘觀區一棟破破爛爛的舊工廠樓裡。他們到的時候,老鬼正像個八爪魚似的,對著六塊屏幕猛敲鍵盤。
「操!老子早就料到了!」老鬼連頭都沒回,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希悅那破事鬧翻天了,銳動文化今早股票跌了整整10個點!」
阿哲懵了:「有那麼誇張?不就假唱嘛?」
「傻小子,」老鬼咧開嘴,露出那口標誌性的黃牙,「黑材料卡的厲害,從來不在舞台上,是在股市裡頭。你瞧瞧這幾天的財經新聞,什麼『銳動文化明星品牌價值跳水』、『投資人質疑銳動管理層』、『銳動股價跌破三年最低』...那幫穿西裝的餓狼最怕啥?不是粉絲罵街,是口袋裡的錢往外跑。」
他手指一劃,屏幕上的股價圖,跟瀑布似的往下瀉。「一個早上,24億就這麼沒了,你說那幫財閥能放過誰?」
林詩雅眉頭緊鎖:「三大財閥已經抱團了,正在挖黑材料卡的根兒。」她切換到另一個屏幕,「盛世娛樂出了500萬懸賞,要找『非法制卡組織的狗崽子』。」
屏幕上,阿哲的一張側臉照片赫然出現,下面標著紅字:「重點嫌疑人」。
「我操!」阿哲下意識往後縮了縮,「這速度...他們怎麼...」
「大數據加人臉識別唄,」老鬼冷笑,「對戰視頻滿天飛,找到你還不簡單。」
「必須挪窩了,」林詩雅皺著眉,「你家肯定回不去了,有人蹲點。」
他們手忙腳亂地收拾了點必需品,準備跑路。老鬼塞給阿哲一副新的AR眼鏡和一部改裝手機:「都加了密,暫時安全。」
「去哪兒?」阿哲茫然地問。
「先去肥龍那兒躲躲,」林詩雅說,「那地方龍蛇混雜,財閥的人自己都不敢隨便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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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龍那家卡牌店,藏在廟街最裡頭。平時嗓門震天響,今天卻大門緊閉,門簾後頭只透出點昏暗的光。
「媽的,總算來了,」肥龍一見他們,跟做賊似的,「外頭都他媽瘋了,到處是眼睛,都在打聽黑卡的事。」
他把三人帶進店後頭的密室。屋子不大,牆上卻貼滿了監控屏,二十多個攝像頭把周圍盯得死死的。
「消息漏得太快了,」肥龍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盛世、銳動、新紀元,三家一起動手,把關係網全撒開了。警察也摻和進來了,說什麼『非法制卡,擾亂金融秩序』,狗屁!」
阿哲一屁股癱在沙發上,感覺渾身沒勁:「就為了希悅那點事?她不就假唱嗎,至於搞這麼大陣仗?」
「當然不光是希悅,」老鬼聲音沉沉的,「你忘了陳總監說的?『連輝煌都保不住』,『金主交易卡』...這話把底都掀了。財閥怕的是多米諾骨牌倒下去,希悅只是第一張,後頭還排著隊呢。」
林詩雅皺著眉劃拉手機:「情況不對,我在銳動有個當護士的朋友,她剛發消息說...」她的聲音突然繃緊了,「希悅進醫院了,說是神經崩潰。」
「什麼?」阿哲猛地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
「長期嗑藥加上假唱被爆的壓力,」林詩雅的聲音冷冰冰的,眼神卻有點飄忽,「她在準備什麼澄清演出的時候,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哭,然後就暈過去了,現在被強制送進精神病院了。」
阿哲胃裡一陣噁心。他想起舞台上那個光芒四射的希悅,又想起記者會上那個憔悴無助的女孩,心裡頭突然很不是滋味。「都是因為我們用了那張卡...」
「別犯傻了,」老鬼毫不客氣地懟回去,「黑材料卡本來就是幹這個的——把假的玩意兒捅破。她難受不是因為我們,是因為那個逼她嗑藥、逼她假唱的操蛋系統。」
林詩雅卻破天荒地嘆了口氣:「其實...這才是SR級黑材料卡的真正威力。它不光是揭露真相那麼簡單,它能毀掉一個人,甚至一條命。」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阿哲心裡亂糟糟的。他本以為自己在替天行道,打擊萬惡的財閥,幫底層卡師出口惡氣,卻從沒想過,希悅也是個受害者,一個被困在籠子裡的可憐蟲。
「那現在怎麼辦?」阿哲終於打破沉默,「就這麼一直躲著?」
「今晚我攢了個局,」老鬼露出個神神秘秘的笑容,「來的都是跟財閥有樑子的主兒,你該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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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廟街後巷,一家不起眼的火鍋店。「休息中」的牌子掛在門口,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阿哲跟著老鬼和林詩雅上了二樓包間,裡面已經坐了七八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這位是『阿信』,」老鬼指著一個滿臉鬍渣的中年男人介紹,「獨立音樂廠牌的老闆,不肯交『保護費』,被財閥封殺了五年。」
阿信點點頭,眼神裡透著一股子滄桑,卻又很硬氣:「小兄弟,聽說你在搞大事,有種。」
「這是『小雨』,」老鬼又指向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姑娘,「搞數據的,原來在卡牌交易所,捅了內幕被炒了魷魚。」
「早就想見你了,」小雨的眼神直勾勾的,像要把阿哲看穿,「地下賽場我看過你用黑卡,那手法,一看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老鬼又介紹了幾個:有被財閥打入冷宮的老歌手、有被逼著簽賣身契的新人卡師、還有因為不肯做假數據被開除的程序員...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辛酸史,都跟財閥脫不了干係。
大家開始交換情報。小雨拿出個加密硬盤,接到投影儀上:「這是我從交易所順出來的數據。財閥控制卡牌市場,主要就三招:一是控制稀有卡的發行量,哄抬價格;二是逼藝人簽霸王條款,拿走大部分利潤;三是用黑材料威脅不聽話的卡師。」
畫面切換到一堆表格:「你們看這個,歌手賣卡牌,自己只能拿到三成,財閥抽走四成半,剩下兩成半給渠道和交稅。但實際上,財閥用各種『管理費』、『品牌費』巧立名目,最後從歌手那兒摳走了七成以上!」
阿信接過話茬:「更黑的是那個『聲譽崩壞條款』。只要藝人出點負面新聞,甭管真假,卡牌流通率跌了10個點以上,就得賠公司一大筆錢。希悅這事,光股票跌的錢,銳動就能找她要上億的賠償。」
「這也太他媽黑了吧?」阿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說,財閥既是黑材料卡的製造者,也是防禦者,」小雨冷笑,「他們用黑材料控制藝人,又賣死貴的防護服務給藝人,兩頭通吃。」
她掏出幾張閃閃發光的卡片:「這些是頂級防禦卡,只有財閥造得出來:『公關保護罩』、『危機公關卡』還有『法律訴訟卡』,一張就好幾百萬,還得定期續費,跟收保護費一個德性。」
話題越扯越深,阿哲才明白,自己捲進來的,遠不止是跟輝煌的個人恩怨,這是一場關係到整個行業生態的戰爭。財閥用卡牌系統,搭起了一個巨大的金字塔,他們坐在塔尖上吃香喝辣,藝人和普通卡師就在底下苦苦掙扎。
聚會快散的時候,小雨悄悄拉住了阿哲:「有人想見你,跟『輝煌』有關。」
「誰?」阿哲立刻警惕起來。
「明晚八點,這個地方。」小雨塞給他一張卡片,「一個人去,別告訴任何人,包括林詩雅和老鬼。」
「為什麼?」
「因為隔牆有耳,」小雨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林詩雅那邊,「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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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肥龍的密室,林詩雅一反常態,心事重重的樣子。她靠在窗邊,眼神空洞地望著外面的夜色,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怎麼了?」阿哲在她旁邊坐下。
「我在想希悅的事,」林詩雅聲音很輕,「她現在躺在醫院裡,被藥物和口水淹沒...我以前,也差點變成那樣。」
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特別遙遠:「我也被財閥吞噬過,阿哲。我知道那種透不過氣的感覺,知道被逼著笑、被逼著撒謊是什麼滋味。最可怕的是,有時候你會搞不清楚,到底是那個系統在控制你,還是你自己。」
阿哲安靜地聽著,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詩雅卸下那層冰冷的面具,露出這麼脆弱的一面。
「我們現在幹的事,」她繼續說,「不只是為了報仇,是想改變這個爛透了的系統。但我有時候會想,萬一最後我們輸了,那些被我們捅出來的人,像希悅這樣的,他們付出的代價,值不值得?」
「但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阿哲握住她的手,「那不是會有更多人像希悅一樣被毀掉嗎?」
林詩雅笑了笑,但不是平時那種帶刺的笑,而是一種既無奈又溫柔的笑:「你還是太天真了,阿哲。這個世界哪有什麼黑白分明,到處都是灰色地帶。」
夜越來越深,肥龍早就鼾聲如雷了。老鬼也不知道鑽到哪個耗子洞裡去了,估計又在搗鼓他的秘密計劃。
阿哲躺在臨時搭的行軍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掏出小雨給的那張卡片,在黑暗裡用手指描摹著上面燙金的字:「想知道『輝煌』的真相嗎?」
真相...這兩個字現在聽起來越來越諷刺了。他本以為用黑材料卡就是在揭露真相,但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讓他開始懷疑:到底什麼是真的?誰說了算?
窗外,銅鑼區的霓虹燈還在拚命閃爍,把半個天都照亮了。可在那片五光十色的虛假繁榮後面,到底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骯髒事?
阿哲攥緊了小雨給的卡片,心裡的問號越來越多,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他都得走下去,就算那條路通往更深的迷霧。
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條匿名信息:「『金主交易卡』只是個開胃菜,更大的風暴要來了。你,準備好當棋子,還是下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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