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廟街也熱鬧起來。濕漉漉的地面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亂七八糟的,像打翻了的調色盤。阿哲對照著手機,一邊躲著行人,一邊在水坑裡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搞什麼鬼,這老頭到底躲哪個犄角旮旯了?」他小聲抱怨,盯著老鬼發來的那個模糊定位。手裡那張快被捏爛的紙條上寫著:「去找『過氣歌王』,他那兒有我們要的東西。」
繞了幾個彎,巷子盡頭果然有家破唱片行。門口那塊「懷舊唱片」的招牌,字都掉了一半,亮著半死不活的光,跟淋了雨的煙屁股似的。老鬼說的地方…就是這破地兒?
推門進去,一股子霉味混著廉價酒氣撲面而來。店裡暗得很,小小的空間堆滿了舊唱片、舊卡牌,還有各種叫不上名的玩意兒,簡直像個垃圾回收站。
「有人嗎?」阿哲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被灰塵吸走了。
角落裡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接著「啪」一聲,一盞檯燈亮了。昏黃的光暈裡,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歪在破躺椅上,手裡攥著個酒瓶,眼神渾濁,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被生活碾過的疲憊。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小子?」老頭的聲音乾巴巴的,比他臉上的皺紋還乾,「多少年沒活人進這破門了,怎麼著,找妞兒找錯地方了?」
「找您…我是說,找霸氣先生,」阿哲往前湊了幾步,「老鬼…他介紹我來的。」
老頭拿酒瓶的手明顯哆嗦了一下。「老鬼?那老小子還沒死?」他哼了一聲,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抬了抬下巴,指著對面一張矮凳,「坐吧。沒好茶,就這破酒,喝不?」
「不了,謝謝。」阿哲依言坐下,偷偷打量著老人。這就是傳說中的「亞洲歌王」霸氣?眼袋耷拉著,頭髮稀稀拉拉,身上那件襯衫顏色都快看不出來了,起碼穿了十年吧?手指腫腫的,還戴著幾個一看就很假的塑料戒指。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霸氣咕咚灌了口酒,眼神冷冷的,「找我幹嘛?」
阿哲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老鬼給的那張「過氣歌王R級卡」,「想問問這張卡…是怎麼回事。」
霸氣的目光落在卡牌上,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那眼神裡的東西太複雜,看得阿哲心裡發毛。過了老半天,老頭才伸出手,但不是去拿卡,而是顫巍巍地撐著扶手站起來,走到牆邊一個舊櫃子前。他拉開抽屜,摸出一個連封條都沒有的卡牌盒子。
「喏,自己看吧,」他把盒子扔到阿哲面前,語氣裡滿是自嘲,「反正都是老黃曆了。」
阿哲打開盒子,裡面是十幾張卡牌,全是「霸氣」的。最上面那張SSR卡,印著他年輕時的樣子——髮型時髦,眼神銳利,簡直就是個萬人迷。那金光閃閃的「SSR」標誌,在昏暗的燈光下依然晃眼。
「想當年,老子比『輝煌』那小子紅多了,」霸氣又拿起酒瓶,眼神飄忽,「SSR卡標價七百萬,剛上市就被那些傻子炒到一千多萬。」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過去的自己,「結果呢?」
阿哲一張張往下翻,SR、R…直到最底下那張R級「過氣歌王」卡。卡面上的人,跟眼前這個頹廢的老頭簡直一模一樣。屬性欄裡的數字低得可憐,連巔峰時的零頭都不到。
「後來…發生了什麼?」阿哲忍不住問。
「一張照片,」霸氣又灌了口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帶著濃重的酒味,「就他媽一張照片,毀了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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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酒一杯接一杯,話也多了起來,聲音裡帶著點醉意和揮之不去的怨氣。
「那年我剛拿了亞洲音樂大賽的冠軍,什麼『亞洲歌王』,名頭響得很。盛世娛樂的人找上門來,說的天花亂墜,」他眼睛望著虛空,像是在回放老電影,「當時傻啊,以為進了盛世,後半輩子就穩了,抱上金大腿了。」
「然後呢?」
「開始那幾年,確實風光無限,」他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我的SSR卡一出來就賣斷貨,公司那幫人天天吹,說我是『卡牌界的奇蹟』,媽的,我自己都差點信了。」
他仰頭把杯裡的酒乾了,喉結滾動的聲音在安靜的店裡特別清晰,像吞了塊石頭。
「好日子沒過幾年,他們就開始嫌我『刺頭』了。這個商演不想去,那個飯局不想陪,還有他們安排的那些口水歌,老子不想唱…總之啊,就是不聽話。」霸氣臉上露出那種洞悉一切的冷笑,「然後,有一天,地下市場突然冒出來一張黑材料卡——是我跟一個黑道老大的合影,照片上我笑得跟朵花似的,摟著人家肩膀稱兄道弟。還有幾張小卡,說我嗑藥、賭錢、外面養了好幾個小的。」
阿哲眉頭緊鎖,「那些照片…是真的嗎?」
「合影是真的,可他媽的那是個慈善晚宴!我被硬安排坐在那傢伙旁邊,隨便聊了兩句,就被狗仔偷拍了。至於嗑藥賭錢?放屁!全是他們編的!」霸氣好像被點燃了,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空酒瓶晃了幾下。
「但這不重要,懂嗎?」他瞪著阿哲,眼裡佈滿血絲,「那些粉絲,那些媒體,看到黑材料卡,誰他媽關心『真相』?他們只看到一個跟黑社會勾結的明星,一個私生活亂七八糟的偶像!」
「然後呢?」
「然後?」霸氣的聲音嘶啞得嚇人,像是砂紙在摩擦,「一夜之間,我的SSR卡從一千萬直接跳水到一百萬都沒人要!演唱會退票,廣告解約,卡牌價格天天跌停板。股東急了,盛世那幫高層也急了,開大會批鬥我,說我敗壞公司形象,讓他們損失慘重。」
老人顫抖著手指,指向窗外某個方向,那裡大概是繁華的金融區。
「就那張黑材料卡,你知道讓我賠了多少錢嗎?五千萬!『聲譽崩壞違約金』!」
「五千萬?!」阿哲倒抽一口冷氣,這數字簡直是天文數字。
「對,五千萬,」霸氣點點頭,眼神空洞,「我當時全部家當加起來,也就三千來萬。從亞洲歌王,一夜之間變成欠了一屁股債的窮光蛋,好玩不?」
阿哲看著眼前這個被徹底擊垮的老人,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他想起了林詩雅給他看的那些冰冷的合同條款,原來每一條後面,都可能是一個血淋淋的人生。
「這不對啊,」阿哲還是忍不住說,「你可以告他們,可以澄清…」
「告?」霸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小夥子,你還太年輕。合同是我自己簽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至於那張黑材料卡…你猜是誰放出來的?」
阿哲心裡咯噔一下,林詩雅的話又冒了出來:「黑材料卡,有時候是公司自己放的。」
「是…盛世自己?」
「證據呢?」霸氣無力地攤開手,「我懷疑,但我沒證據。而且,」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更加苦澀,「就算有證據,又能怎麼樣?在這個地方,法律是給有錢人開的,媒體的嘴巴也是被他們捂住的。」
店裡陷入了沉寂,只有老式掛鐘滴答作響。阿哲的目光又落回到那疊卡牌上,特別是那張R級的「過氣歌王」卡。他仔細看了看卡牌效果描述:「降低對手歌手卡20%魅力值,並有30%機率觸發『過氣警示』,使聽眾產生厭煩情緒。」
「他們居然…還拿你的失敗做成了卡牌…」阿哲感覺胃裡一陣翻騰,這簡直是對人格的侮辱。
「這就是他們的玩法,」霸氣聳聳肩,臉上是一種麻木的笑容,「榨乾你最後一滴油水。既然不能再給他們賺錢了,至少還能當個反面教材賣點錢,對吧?」
他忽然抬頭看了看牆上那個髒兮兮的掛鐘,「得,時間差不多了,該去上班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現在啊,在附近一家夜總會駐唱,唱的就是我那些過氣的老歌,偶爾賣幾張簽名卡,掙點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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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隨手從一堆舊雜誌裡翻出幾張照片,像是以前的剪報。「喏,看看哥當年的風采。」
照片大多已經泛黃,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輝煌。有一張是演唱會的特寫,舞台上的霸氣穿著閃亮的演出服,氣場十足,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這是在終極體育館,六萬人的場子,」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票十五分鐘就賣光了。那天晚上,觀眾情緒值直接爆表,好像是99.8%,破了當時的記錄。」
阿哲的目光掃過照片,忽然在角落裡看到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側著身子,正搭著霸氣的肩膀笑著說什麼。那側臉…好像有點眼熟?
「這個人是?」阿哲指了指照片。
霸氣瞇著眼看了看,「哦,他啊?陳誠,盛世當時的二把手,現在是陳總了吧。」
阿哲心頭一跳,白金提到的,想見他的那位「陳總」,就是這個人?
「他當時跟我關係不錯,」霸氣繼續說,語氣平淡,「起碼看起來是。我出事之後,他還專門找我談過一次,說公司有個什麼『白武士計劃』,能幫我東山再起,洗白形象。」
「白武士計劃?」阿哲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聽起來挺美的吧?說是要幫我請最好的公關,壓制負面新聞,重新打造人設,」霸氣冷笑一聲,「結果呢?我傻乎乎地簽了新的合約,把我剩下那點版權和財產全都交了出去,說是『合作保證金』。然後不到半年,他們就告訴我,計劃『因市場反應不佳』,終止了。」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狗屁的白武士!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救我,只是想用這個名頭,把我最後一點油水也榨乾淨!」
阿哲沉默了。他彷彿能看到白金那張完美的笑臉背後,陳誠坐在豪華辦公室裡,冷漠地操縱著一切,看著他們這些棋子在泥潭裡掙扎。
「你還記得…那張黑材料卡,是通過什麼渠道流出來的嗎?」阿哲換了個問題。
「是一個什麼『地下卡商』放出來的,」霸氣皺著眉,努力回想著,「從來沒聽說過的傢伙,神神秘秘的。聽說在地下拍賣會上賣了個高價。後來有人說,那個人根本就是盛世自己找的托兒。」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霸氣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那張卡太他媽的精準了,簡直就是對著我的死穴來的。而且時機也太巧了——剛好那段時間我和公司在談續約,條件沒談攏;剛好我的SSR卡熱度有點降溫;剛好…公司要推新人『輝煌』出道。」
阿哲腦中一道閃電劃過,「所以,他們是故意搞垮你,給輝煌騰位置?」
「不只是騰位置那麼簡單,」霸氣的聲音裡壓抑著多年的憤怒和不甘,「他們還要踩著我的屍體,賺更多的錢!你知道我欠下的那五千萬,最後便宜了誰嗎?」
阿哲搖搖頭。
「合同裡寫著呢:藝人如果因為自身形象問題給公司造成損失,要賠償。這筆錢,明面上是賠給公司的,但實際上,最大的受益者是誰?是股東!而那個時候,陳誠手裡正好握著公司大量的股份。」霸氣冷笑連連,「我倒台的那一年,盛世的股價不但沒跌,反而漲了不少。因為市場覺得這家公司『有魄力』,懂得『壯士斷腕』,『清理門戶』!」
「這…簡直是吃人啊。」阿哲感覺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
「吃人?小子,你看到的還只是冰山一角。」霸氣搖搖頭,像是看透了一切,「你進了這行,早晚會明白,唱歌跳舞什麼的,都是面子上的事。裡子裡,全是資本和權力的遊戲,我們這些所謂的明星,不過是他們桌上的籌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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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店裡的燈光顯得更加昏暗。霸氣看起來很累了,眼皮一直在打架,但被勾起了往事,又像是不吐不快。他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牆角一個積滿灰塵的大紙箱旁,翻了半天,掏出一張捲起來的海報。
「喏,看看這個。」
阿哲接過海報展開,上面是「卡牌租賃聯盟」的廣告,顏色倒是挺鮮豔,標語也很誘人:「平民也能享受SSR卡魅力!改變命運,從租卡開始!」
「這是什麼?」
「財閥控制底層窮鬼的另一種手段,」霸氣坐回躺椅,語氣疲憊,「給那些買不起高級卡的傻小子們畫個大餅,讓他們以為租幾張好卡,就能在比賽裡贏錢,就能翻身。」
「聽起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你啊,還是太天真,」霸氣苦笑了一下,「租金算過嗎?月息兩分,就是說年利率240%!保證金是卡牌面值的30%。而且,租來的卡要是弄壞了,或者市場價跌了,你得全額賠償。這就是個無底洞,看起來很美,實際上是讓那些窮小子永遠欠著債,永遠離不開他們。」
阿哲腦子裡立刻閃過肥龍的身影,那個總是找他借錢周轉,每次比賽完都緊張兮兮檢查卡牌的胖子。原來…肥龍也是被這聯盟套牢了?
「最好笑的是,」霸氣繼續說,「好多人還真把這當成『機會』,為了這個所謂的『機會』,什麼都肯幹,連臉都不要了。」
阿哲的目光落在海報右下角,那裡有個二維碼,旁邊還有一行小字:「特別通道:以身相抵計劃,零門檻,零押金,以歌會友,快速通道。」
「這是什麼意思?」阿哲指著那行小字問。
霸氣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別碰那玩意兒,」他警告道,聲音壓得很低,「那是他們搞的最骯髒的買賣。有些年輕卡師,特別是那些長得好看的,為了租到好卡,或者還不上租金,就用『特殊服務』來抵債。」
「特殊服務?」
「陪酒,陪唱,陪睡,」霸氣的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甚至還有更噁心的…專門坑那些有天賦但沒背景的年輕孩子。」
阿哲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希悅那張蒼白而倔強的臉,想起她在地下賽場後台說的那句:「卡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懂規矩,大人的規矩。」
「那些財閥…他們知道這些事嗎?」阿哲的聲音有些乾澀。
「知道?」霸氣發出一聲短促而尖利的笑,「小子,這套玩法就是他們設計的!那些所謂的地下『私人會所』,哪個背後沒有財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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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翻出一個舊相冊,讓阿哲幫忙找幾張特定的照片。阿哲一邊漫無目的地翻著,一邊聽霸氣絮絮叨叨地講著過去的輝煌。突然,一張照片讓他渾身一震,差點把相冊掉在地上——照片上,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女站在霸氣身邊,笑容靦腆,手裡捧著一個獎盃。
「這…這不是林詩雅嗎?!」阿哲失聲叫了出來。
霸氣湊過來看了一眼,「哦,你說小雅啊。對,她參加過我以前帶的一個選秀節目,拿了個新人獎。是個好苗子,嗓子特別好,就是性子太…太直了點。」
「你認識林詩雅?!」阿哲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認識啊,」霸氣點點頭,奇怪地看了阿哲一眼,「她後來不是去了盛世嘛,包裝成那個什麼『星光少女』,挺火了一陣子。你認識她?」
「她…」阿哲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們算是…朋友吧。」
霸氣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她還活著?」
這個問題讓阿哲懵了,「活著啊,當然活著,為什麼這麼問?」
「外面有傳言,說她死了,」霸氣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在那場『意外』之後。」
「什麼意外?」
霸氣警惕地朝門口看了看,雖然店裡根本沒別人。「三年前,星塵大樓不是失火了嗎?你不知道?」
阿哲茫然地搖搖頭。
「算了算了,不提這個,」霸氣擺擺手,似乎不想再談下去,「既然她還活著,你就好好待她吧。那孩子…命苦,吃了太多虧。」
「她到底遭遇了什麼?」阿哲急切地追問。
霸氣卻閉上了嘴,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阿哲一眼,「你是她朋友,這些事,你該去問她自己。有些傷疤,不該由外人來揭開。」
阿哲還想再問,但看霸氣的樣子,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霸氣前輩,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霸氣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容裡滿是疲憊和無奈,「小子,心意領了。但在這個遊戲裡,規則是人家定的,你我這樣的小蝦米,能活著就不錯了。」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顫巍巍地站起來,從抽屜最深處摸出一張用塑封袋仔細包好的卡片,塞到阿哲手裡,「拿著吧,也許對你有用。」
阿哲低頭一看,是一張從未開封過的卡牌,包裝印著「限量典藏版:霸氣最終演唱會記錄卡」。
「這…這應該很值錢吧?」阿哲有些不敢接。
「對我來說,就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過去,」霸氣的眼裡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但對你…說不定能在關鍵時候幫上忙。這是我最後一次公開演出的全記錄,也許…裡面藏著一些你想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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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全屋,已經是後半夜了。外面的雨更大了,砸在鐵皮屋頂上,咚咚作響,吵得人心煩。阿哲渾身都濕透了,冷得直哆嗦,但他沒心思管這些。
「林詩雅?」他輕輕推開門,屋裡黑漆漆的,「你醒著嗎?」
沒人回答。他摸到牆上的開關按下,燈亮起的一剎那,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林詩雅蜷縮在門口的地板上,臉色異常潮紅,呼吸又淺又快,像是發著高燒。
「林詩雅!」阿哲心臟猛地一縮,幾步衝過去,顫抖著手把她抱起來,「醒醒!你怎麼了?!」
「阿…哲…」她費力地睜開眼,聲音小得像蚊子叫,「藥…我的…藍色藥丸…」
阿哲把她抱到床上,手忙腳亂地去翻她的背包。紙張、零件、各種工具掉了一地,就是找不到那個熟悉的白色小藥瓶。操!上次在街上吃的肯定是最後一顆了!
「你等著,我去找老鬼要藥!」阿哲轉身就要往外衝。
「沒用的…」林詩雅虛弱地拉住他的手腕,「這次…不一樣…咳咳…」
阿哲這才注意到,她裸露的手腕上,那些詭異的藍色紋路,不知何時已經爬到了小臂,像活物一樣在她蒼白的皮膚下緩慢蠕動。
「媽的!我送你去醫院!」
「不行…」她虛弱地搖頭,「被發現…我們都完了…」
阿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撲回去翻她的背包,希望能找到點別的什麼急救藥品。混亂中,一個用膠帶封得嚴嚴實實的卡牌從包的夾層裡掉了出來,看樣子有些年頭了,邊角都磨損了。
那是一張閃閃發光的SR卡。卡面上,是大概五年前的林詩雅,穿著綴滿亮片的白色紗裙,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天使。卡牌的標題——「盛世新星:星光少女」。
阿哲呆呆地拿起卡牌,看看卡面上那個光芒萬丈的少女,又看看床上氣息奄奄的林詩雅,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過氣。這兩個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他下意識地用AR眼鏡掃描了一下卡牌。屬性高得嚇人:魅力96,共鳴92,感染力95。特殊技能:「星光炫目」——能讓觀眾在5到8秒內陷入極致的視聽享受,多巴胺分泌瞬間提升至90%以上。
這就是林詩雅曾經的輝煌?她為什麼從來不提起?
他把卡牌小心地放回包裡,轉身看著林詩雅蒼白的臉。她的嘴唇乾裂,呼吸越來越淺。時間正在一點點流逝,而他,束手無策。
「白金…」林詩雅突然喃喃自語,「只有…他有藥…」
阿哲的心沉了下去。白金,盛世的走狗,陳誠的心腹。去找他,就等於投降,就等於背叛他們的計劃,背叛老鬼,背叛所有反抗的人。
但如果不去…
窗外,大雨淋漓,雷聲轟鳴。林詩雅的呼吸聲在雨聲中越來越微弱,像即將熄滅的燭火。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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