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雲層撕開一道口子，陽光直愣愣地打在阿哲熬了一夜的臉上，有點晃眼。
他一晚上沒合眼，翻來覆去地琢磨霸氣給的那張「最終演唱會記錄卡」。這卡看著舊兮兮的，毫不起眼，可拿AR眼鏡一掃，彈出來個「格式不兼容」的提示。得，這種老古董還得配專門的機器才能讀，他上哪兒找去。
手機嗡嗡震了起來，螢幕亮了，是條匿名短信：「下午兩點，盛世總部48層。白金等你。不來，後果自己掂量。」
阿哲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昨天在霸氣店外頭晃悠的那幫人，果然是盛世的狗腿子。
「他們他媽是怎麼知道我在哪兒的？」這問題像個蒼蠅似的在他腦子裡嗡嗡響，趕都趕不走。
林詩雅的病像塊大石頭壓在他心口。時間不等人，每一步都得走得賊小心。他把那張記錄卡塞進錢包最裡頭的夾層，套了件最普通的深藍外套，還特意換了副沒啥功能的普通眼鏡，就希望能躲開那些無處不在的攝像頭。
盛世總部那棟樓，在中午的太陽底下閃著冷冰冰的光，整面玻璃牆映著天上的雲和旁邊的樓，像面巨大無比的鏡子，晃得人眼暈。阿哲深吸一口氣，走進電梯，摁了48樓。電梯「嗖」地一下往上竄，耳朵裡嗡嗡響，這是升太快給鬧的。
電梯門悄沒聲地滑開，一個穿著特合身西裝的女助理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這邊請，白先生在會議室等您。」她笑得挺標準，聲音軟軟的，但聽不出半點人情味兒。
阿哲跟著她進了一間豪華得不像話的會議室。落地窗外頭是整個城市的景色，密密麻麻的高樓看得人喘不過氣。那會議桌，好傢伙，一整塊透明的厚玻璃，底下好像還有水慢慢流，陽光照著，閃著那種不真實的光。
白金背對著門站在窗戶跟前。一身剪裁特講究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身板挺直，個子也高。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臉上掛著那種招牌式的自信笑容。
「阿哲，你能來，挺好。」他指了指椅子，示意阿哲坐，「喝點什麼？咖啡？茶？」
「不用了，有話直說。」阿哲聲音挺平靜，但渾身都繃著。
白金笑了笑，從桌上的文件夾裡抽出幾張紙，「啪」地推到阿哲面前。
「我跟你，其實挺像的，」他慢悠悠地說，像是在拉家常，「看看我的月收入。」
阿哲低頭掃了一眼。那紙上寫得清清楚楚，白金作為盛世的正規制卡師，光基本工資就二十萬，再加上獎金啊版稅分成什麼的，一個月平均下來能拿五十萬。底下還列了一堆福利：什麼豪華公寓、專車接送、頂級醫療保險，看得人眼暈。
「這還只是起步價，」白金在阿哲對面坐下，「陳總說了，只要你點頭，這些條件，你也能有。」他停了停，像是在加重砝碼，「當然，還有林詩雅的治療。」
阿哲猛地抬起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金：「你們真能治好她？」
「星辰藥劑，」白金不緊不慢地說，語氣篤定，「目前唯一能有效控制星塵症的藥。而這藥，只有盛世有。」
「只是控制，不是治好？」阿哲腦子轉得飛快，抓住了他話裡的字眼。
白金臉上的表情僵了那麼一秒鐘，快得幾乎看不出來，但馬上又恢復了自然。「當然，最終目標肯定是治好。但現在，就算是控制，也比眼睜睜看著她越來越糟強吧？」
他從另一個文件夾裡又抽出幾張照片，攤在桌上。照片上是幾個年輕人，被警察押著，周圍記者相機的閃光燈把他們的臉照得慘白慘白的。
「這是上個月的新聞，」白金的語氣沉了下來，「五個地下制卡師，做黑材料卡賣，被抓了。按現在的規矩，最重的，得判十年。」
阿哲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照片，手指卻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緊了。
「給你道選擇題，」白金兩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像個審判官，「要麼，進盛世，當個正經制卡師，掙大錢，還能救林詩雅；要麼，繼續當你的黑卡師，滿世界被通緝，眼睜睜看著她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他話沒說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阿哲沉默了。他想起昨晚翻看的林詩雅盒子裡的那些資料，想起老鬼最近那些反常的舉動。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碎片拼在一起，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讓人心驚。
「你們的藥，」阿哲慢慢開口，眼神冷得像冰，「到底是真能治好她，還是另一種控制？就像你們控制其他歌手那樣？」
白金眉毛挑了一下，好像沒想到阿哲會這麼問。他站起來，溜達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
「知道嗎，」他推開一扇窗，外頭微涼的風一下子灌了進來，「這行當，就兩種人——下棋的，還有當棋子的。你想當哪種？」他猛地轉過身，眼神像刀子一樣扎過來，「林詩雅以前也想當下棋的，結果呢？她那身病，就是代價。」
阿哲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那張記錄卡，心跳得厲害。白金的話證實了他的一些猜想，但也帶來了更多的疑問。誰是棋手？誰又是棋子？老鬼呢？
就在這屋裡氣氛降到冰點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陳國峰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份文件，裝得跟剛好路過順便進來看看似的。
「哦，阿哲，來了啊。」陳國峰語氣那叫一個熱情，「白金跟你說我們的意思了嗎？」
阿哲點點頭，沒吱聲。
「關於林詩雅那個星塵症，」陳國峰走過來，「我剛從研發那邊拿到最新報告。星辰藥劑，第九代，正在測，數據看著不錯，療效提高了三成。」
他在阿哲對面坐下，那關切的樣子，演得真像那麼回事：「時間可不等人啊。她現在這情況，我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你們幹嘛非得盯著我不放？」阿哲問，「這行裡制卡師多的是。」
陳國峰輕笑了聲：「你那個共鳴指數，快到95%了，這可是稀罕玩意兒。我見過的所有卡師裡，也就白金能跟你比比。你們倆要是聯手，給盛世帶來的價值，嘖嘖，沒法估量。」
陳國峰站起來，伸手拍了拍阿哲的肩膀：「好好想想，年輕人。機會錯過可就沒了。」說完，轉身就走了，留下滿屋子沒散的壓力。
白金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我要你的答覆。」
「要是我不答應呢？」
白金放下杯子，臉上那點笑意徹底沒了：「那你就會失去所有。你的天賦，你的前途，還有…林詩雅。」
會議結束，阿哲被客客氣氣地「請」出了盛世大樓。外頭太陽挺好，可他心裡烏雲密布。剛走到樓前的小廣場，就被幾個路過的年輕人給認出來了。
「嘿！你就是那個『黑馬』吧？上次地下比賽的冠軍！」一個戴鴨舌帽的小子特興奮地喊道，「能幫我簽個名不？」
阿哲愣了一下，還是接過那小子遞過來的卡片和筆。這種突然被人認出來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自在，他猶豫了一下，在卡片上寫了「黑馬」兩個字。
「你太牛了！那場比賽我們都看直播了，你用那張破R卡『消逝之聲』居然幹翻了對手的SR卡！我們當時都看瘋了！」
阿哲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婉拒了他們想合影的要求。走出小廣場的時候，他感覺有點不對勁。街角站著兩個人，一身西裝，戴著墨鏡，眼神直勾勾地往他這邊瞟。
就在這時，他那副AR眼鏡收到條消息：「檢測到後頭倆是盛世的探子，右轉第三條巷子，我接應你。——老鬼」
阿哲假裝沒看見，腳底下卻立刻換了方向。他專挑小路走，拐了好幾個彎，確定後頭那倆跟得氣喘吁吁了，才在第三個巷子口猛地一拐。
巷子裡頭，老鬼戴著帽子和口罩，靠在一輛看著挺普通的電動車旁邊。看見阿哲，趕緊拉開車門。
「快上車！」
阿哲一屁股坐進去，老鬼立馬發動車子，鑽進了另一條更窄的巷道。
「他們盯上你了，」老鬼一邊開車一邊咳嗽，咳得挺厲害，「盛世的人。我猜你剛見完白金和陳國峰吧？」
阿哲點點頭，眼神裡全是疑問：「你怎麼知道？」
「這幫財閥，手眼通天，眼線到處都是，」老鬼的聲音有點沙啞，「不過嘛，他們內部，咱們也有人。」
車子拐進一條特安靜的小路，停了下來。老鬼轉過頭看著阿哲，表情挺嚴肅：
「他們跟你開了什麼條件？給高薪了？還是給豪宅了？林詩雅的藥？」
「月薪二十萬，加獎金和分成，」阿哲語氣平淡地說，「跟白金一個待遇。還有，保證給林詩雅治病。」
老鬼冷笑一聲：「盛世的錢，哪個不是剝削來的？一個月二十萬，代價就是給他們當狗，幫他們操控市場，坑那些真正搞藝術的。」
他又咳了幾聲，接著說：「再說了，他們的藥，你敢全信？萬一是另一種控制人的法子呢？你想想，你見了誰他們都能知道，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他媽的無孔不入！」
阿哲默默聽著，臉上沒啥表情。
「他們連你去見霸氣都知道，」老鬼聲音壓得更低了，「這就說明，他們內部肯定有咱們的眼線！」
阿哲心裡一動：「霸氣？」
「對，你剛從那兒拿了卡沒多久，好幾輛盛世的車就停在唱片店外頭了。」老鬼說，「幸虧我的人提前通知我，不然你小子可能已經栽了。」
阿哲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老鬼怎麼知道他去見了霸氣？還知道他拿了張卡？除非…
「你怎麼知道那些車就是盛世的？」阿哲故意問。
「因為…」老鬼卡了一下，眼神有點飄忽，「因為我認得那些車牌號，都是盛世內部常用的。」
阿哲心裡警鈴大作。老鬼這解釋也太扯了。要是真像他說的「內部有眼線」，那老鬼頂多知道盛世派人找他了，怎麼可能連他拿了張卡這種細節都知道？
「總之，千萬別信盛世那幫孫子，」老鬼語氣特誠懇地說，「他們就是想利用你，跟利用其他人一樣。而且，他們的藥…我查過點資料，那個星辰藥劑，頂多就是控制病情，根本治不好。用久了還可能上癮。」
阿哲微微點了點頭，面上像是信了，心裡的疑團卻越滾越大。
「對了，金曲賽的事，」老鬼話鋒一轉，「我已經幫你報上名了。你要是能贏，獎金夠林詩雅撐一段時間的治療費了，而且也能證明你的實力，到時候跟他們談判也有底氣。」
阿哲沒立刻搭腔。窗外，一陣風吹過，樹葉嘩啦啦地響。一片黃葉慢悠悠地飄下來，正好落在車前擋風玻璃上。老鬼摁了下雨刷，葉子被掃到一邊，但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濕痕。
「我得再想想，」阿哲最後說，「做決定前，我想再去看看林詩雅。」
老鬼點點頭：「當然。不過自己小心點，盛世的人可能還會盯著你。另外…」他從兜里掏出個小小的密封盒子，「這是最新一批的藥，效果比之前的應該好點。」
阿哲接過藥盒，塞進口袋。他注意到老鬼遞藥的手，好像有點抖，眼角的褶子也比前幾天看著深了。
下了車，走在回地下基地的路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斑點點的影子。阿哲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那張記錄卡，還有老鬼剛給的那個藥盒。
兩條路，兩種選擇，兩邊看著都像陷阱。而林詩雅的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溜走。
也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一陣音樂聲，調子挺熟，在空氣裡打著轉。阿哲腳步頓了頓，聽出來了，那是林詩雅最喜歡的一首老歌。他抬頭看了看天，一片雲慢悠悠地飄過去，樣子有點像一隻正要張開翅膀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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