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光 - 這裡是我們的家

——家瑜——

我是在她懷裡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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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時，空氣靜得像清晨第一縷還未睜開的光，房間裡只剩我們交疊著的呼吸——可那不是平穩的、熟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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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顫抖，是窒息，是一種撕裂的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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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緊緊地、死死地抱著我，像是要把我整個人埋進她胸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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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額緊貼著我頸窩，整個身體蜷曲著，像深陷寒冷中的小獸，連骨頭都在打顫。

她的手臂繞過我的腰，指甲陷進我的側肋，沒有預警地痛——但我沒喊，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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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輕輕抱住她。

那不是戀人間撒嬌的擁抱，是一種拯救，是我這輩子最緊的一次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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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髮，她滿頭都是汗，額髮貼著我的鎖骨。我低聲叫她：

「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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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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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家瑜……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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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應，只是埋得更深，喉間壓抑著嗚咽聲。

那聲音不是哭，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滲出的破碎，是比哭還安靜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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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她的唇輕顫地貼在我鎖骨上，牙齒咬緊，指尖深陷，彷彿要抓住什麼快要逝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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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從未這樣脆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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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湛霖，平常連睡姿都像獵人那樣安穩、敏銳，今天卻像剛從戰場爬回來的孤魂，渾身是血，卻不肯放開她懷裡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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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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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覆低聲對她說，儘管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卻知道她經歷了一場噩夢。

記憶只停留在收集完10個主線碎片，就嘎然而止。

我什麼都不記得，但她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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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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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哭，不只是恐懼，而是一種「失而復得」的痛，是活著的人對亡者最後一吻後，才發現「妳還在」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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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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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我看見她的瞳孔收縮，像是剛從火海裡拉回來的靈魂。

她看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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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望著我，彷彿不敢相信我真的在眼前。然後——

她像崩潰的洪水一樣，整個人潰堤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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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眼淚滑落，是嘶吼，是痛哭，是一個人把整個世界都壓在胸口太久，終於再也撐不住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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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在……」我緊緊摟住她，手掌撫著她背上每一個緊繃的肌肉線條，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那句話：

「沒事了……湛霖，我在……我沒有走，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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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得更緊，整張臉埋進我肩膀裡哭得像孩子，像把這些天、這些夜、甚至那個地獄裡未曾說出的話，通通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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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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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個世界裡，我怎麼死的，她怎麼活下來的。

但我知道，她失去了我，而那失去，是永遠都忘不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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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湛霖……我不會讓妳一個人了……我回來了，這裡是現在，是我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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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扣著她的後腦，像扣著一隻傷得太重的獸兒，把她從惡夢裡一寸一寸牽回來。

她沒說話，只是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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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她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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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慢慢鬆開，不再掐著我，而是轉而抓住我衣服的後襬，像一個從懸崖邊撈回來的人，抓住唯一不會讓她墜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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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晨，我們沒有說很多話。

我只是靜靜抱著她，吻著她的額頭，聽她一聲聲像要碎掉般哭著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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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夢裡的她，一定走了好久好久，才終於找到回家的路。

而我，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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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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