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三尺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元節過後，暑氣漸退，平陽終於進了初秋。風一變，府裏的桂花就悄悄開了，一點一點香起來。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hzKMCETTt

院中日照斜斜，牆根積著一層黃葉，連那常年攤在窗邊曬肚皮的狸花貓也有些懶得動，只偶爾翻個身，打個呵欠，伸爪抓一下夢裏的什麼。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4T7vcDEXV

這些日子裏，紀小姐忽然迷上了「吃早市」，這癖好來得突兀，倒也像她一貫作風。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3Slc9fXsu

只因某晚三粒屎回府時提起，說北門外有條臨河巷子，每到卯時便熱鬧起來，雞鴨成行，燈籠舖子邊吆喝聲不斷，有熱騰騰的牛肉湯、糯米糍，還有個老漢賣豆腐腦，甜鹹俱備，手藝極好，常常排長隊。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GnaabzyKe

小姐聽得兩眼發亮，當晚便叉著腰指著他鼻子命令：「明天一早，你帶我去。」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ET8QwuYJ

三粒屎愣了一瞬：「妳去早市？妳穿這一身？一看就會被當成戲班裏偷跑出來還迷路的。」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34SpUK0v

「所以才要你陪我啊，你打得過人，我抱得動貓，我們天作之合。三粒屎護駕，誰敢來惹我？」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GjimCEVv

他撇嘴一笑，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心裏卻覺得好笑：這位紀大小姐，從前是連廚房煙火氣都避之不及的人，如今卻想著穿布衣去吃鹹豆花。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ZTcWXGyO

第二日天未亮，小姐果然言出必行，起得極早，一邊揉著眼角一邊喊碧瑤打水梳頭。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9wPHmB3kY

等出門時，竟也裝扮得頗像回事：身著素襖短裙，罩著一件尋常麻衣，頭髮綰成垂髻，用的是碧瑤的藍布巾，妝也沒畫，耳邊只掛了對小銀環，連聲音都壓低了些，一派市井小娘子的模樣。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5YnxqRtsH

最要命的是，她竟還給狸花貓穿了件紅肚兜，小貓趴在她懷裏，懶洋洋不動，倒像個隨身擺設。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2rA4gt8wx

三粒屎見她這副模樣，當場搖頭：「這不是迷路，抱著這魔頭是擺明來招惹人。」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3ASWeWcN

小姐不理，只把小貓往他懷裏一塞：「你抱著，我要空出手來搶豆花。」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Zv2bPS5m

北門外的早市，臨河巷子彎曲狹長，巷口賣菜的老太一早就擺了攤，菜葉上還沾著露水。油條攤子邊一鍋滾著，麵團啪一聲落進去，冒起香氣。豆腐腦攤前坐滿人，甜鹹兩邊排隊，還有人為吃鹹還是吃甜的問題打了起來，彼此吵得臉紅脖子粗。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ATLsxZ7ZJ

兩人一貓便這樣混進了人潮裏，東張西望、逛攤吃食，一路從油條吃到荷葉粽，從鹹蛋黃嗦到牛肉米粉。小姐吃得臉上冒光，一口湯下肚還不忘評論：「這牛肉切得厚，湯底也還行，就是辣油多了點。」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7EJRU0Zx

一旁跟著的芙桃都忍不住感嘆：「這樣子的姑娘，怕是要被你拐走了。」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BPU7P62o

三粒屎給她遞了張草紙，笑嘻嘻地說：「若真拐得走，也算我積德。」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xteyEJVF

小姐邊擦嘴邊哼了聲：「我才不要呢。」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elxg1D4L

話雖這麼說，她手上動作倒沒停，還在一個花生餅的攤子前轉了兩圈，問價錢問得特別仔細。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3Etiv81q

巷尾有位賣布的老婆婆，擺了張矮桌，桌上放著些自染的手帕與巾子，顏色青藍沉靜，印著簡單的竹紋、燕影、或幾筆荷葉水紋。老布經霜洗過，摸著柔軟，聞起來有一點陽光味。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0h761gb7

小姐一眼便喜歡上了，一口氣挑了五六方，轉身塞給三粒屎：「你拿來擦劍。」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RaDuxURJ

三粒屎苦笑：「我又沒練劍。」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7XSCFcm8G

「那就擦貓汗。」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UW0Ps4Hb

他低頭看那小貓一眼，懶洋洋地窩在懷裏，根本動都不動一下，這貓只會伸懶腰和打呼嚕，就沒見牠出過一滴汗。但他還是乖乖地收了下來，把巾子疊好，塞進懷內，像收了什麼貴重之物。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xiLg7640

回程的路上，太陽才剛升起，市人漸漸散去，巷子後頭只剩幾個小販慢慢收攤。兩人一路走到河堤邊，風自水面拂來，帶著魚腥與糯米香。風吹得人覺得舒服，小姐提著手巾走得輕快，連步子都帶著點跳。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9Mj45ACS

這時正好碰上舟人老王頭正在擺釣竿，旁邊水缸已有兩條活蹦亂跳的小魚。他一邊拍著腿說這水氣涼了，魚兒不好抓。忽然間，一尾魚被他順手提起，在陽光底下閃著銀光，扭得極有生氣。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q8zSyFqF

小姐眼尖，順手接過，捧著看了半晌，魚兒在她掌心裏撲通撲通跳著，鱗光閃爍。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UYVZriw2

「我們養一缸魚吧。」她忽然說。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8FYtJk9R

三粒屎挑眉：「怎麼又想養魚？」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LWZErJXi

「你老是悶著臉，像條魚似的，乾脆給你找幾個伴。」說著她又把魚放回老王頭的水缸裏，一臉認真。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YdjmtxYUe

「那我要是跳缸，妳管不管？」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lNieFEqM

她笑得一臉開心：「不管。跳了就煎來吃，像鯰魚湯一樣。」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7fzyu0PV

「妳可別再提那鯰魚了，我怕牠夜夜來找我算帳。」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DOhadwlM

小姐拍拍他的手臂，似真似假地安慰：「放心，你沒欠牠。要買就買兩條，成雙成對才好看。」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lA1iEOJ3

兩人就這樣在河邊等老王頭再釣上一條魚，挑了兩尾體型相近的，付過魚錢才離開。那對魚最後果然被安置在庭院窗下，一口新買的大陶缸裏。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4MvEI1gD

缸是碧瑤挑的，釉色灰中帶青，邊口微斂，內裏刻了些花草紋。水底鋪了白砂石，還放了幾塊假山石與水草，兩條魚繞著轉來轉去。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jTDYMKEM

碧瑤和芙桃輪流餵食換水，魚兒日子過得極好，不僅活蹦亂跳，過了幾日竟還產了幾條小魚，幾位丫鬟見了都說這是好兆頭。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u0X44W3N

小姐偶爾自來，也不吩咐人，只坐在窗邊看魚。三粒屎站在窗邊時，偶爾也會伸手戳戳缸邊，看著魚群穿梭，一派靜謐。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wCiNsFTO

他也不知何時養成了這習慣，有時日頭一斜，手上沒事做時，他就這麼靠著窗，看魚出神。有次他指頭撥了撥缸邊，魚群驚起又沉，來來回回。他低聲念了句：「你們幾位，好好活著就成，別學井底那條老嚇人。」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6lXZXKPe

屋內紀小姐正在抄書，聽得這句，耳朵動了動，筆卻未停，只抿嘴笑了下，道：「你也別學牠，亂翻水，會惹我不快。」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3cbnQzGc6

他一愣，轉頭望她，笑意緩緩浮起：「那我若亂翻水，不老老實實在缸裏呢？」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FBsDYhFw

「那我也只餵你一口水，看你能憋氣多久。」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AdVzHHcqi

「我可以沒水，但不能沒妳。」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v936TP0X

她斜睨他一眼，筆下那一筆收得分外有力。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b7wFLPqj

秋水悠悠，魚影穿梭。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XZHf9UylL

這段時光無風波，也無大起伏，竟有種細水長流之意。三粒屎的心，也不知不覺沉定了些，不再輕易動怒，不再夜夢驚醒。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ffzCKHE3

夜裏，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頭蟲聲唧唧，窗外風拂竹葉，聲聲入耳。他夢見自己在一座山間木屋中，推窗而見山鳥成群，霧氣未散，窗下有少女輕喚：「你再不起，豆花都要冷了。」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3D5J75mU

這夢他沒有說出口，連紀小姐也沒告訴。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HvBk5SQE

醒來時，枕邊有一隻貓踡著，外頭天色微亮。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V8Cifs9y

那是個尋常清晨，鴿子早起，碧瑤在後院舀水，小姐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正在問那老茶還剩幾包。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nUv2rqMA

他只是望著窗外晨光，心裏忽地，有了一點不該有的盼望。

ns216.73.216.82da2

第一百一十一章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