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tus T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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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要说起来已经不容易——做起来更难。”
——海英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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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自我判断失误,因为眼前出现了一处良好的转机而掉以轻心,故而出现了当下的情况。”
“你在说什么?然后……你一直抱着这本子在写什么?”
杨真宁——海英慈的一位小学,亦是这西藏之旅中出现的头一位富有警示含义的局外变量,向她询问。两人正坐在林芝一所民宿房间的窗前,身下藏式地毯织工华美,面前桌上亦有张小桌布,上绣‘摩尼宝’。地板由木制,缺乏石面所强调的明净无尘;天顶上悬挂的灯缠绕为鹿角的模样,这一座——可能是木制品,但大堂里的那鹿头无疑是真品了,其平和下视众人的眼神,同如今房内衣橱上的怒目金刚别无二致,多增她心中的古怪。
笔尖沙沙。
“……为什么这里人要把死去的动物头作装饰?不瘆人吗?而且,那些画……呼,反正我看了不舒服。”杨真宁说,抱着手臂:“……你在画这些吗?”
海英慈笔走龙蛇,暂未记录完,不敢停顿,只点头:“是的。”
“画这个干嘛?”
而,问题终于来到了这一处。海英慈画完最后一笔,增加了文字批注,然后抬头,对这位数年不见的童年玩伴,郑重介绍道:
“因为我是个写小说的。”她坦然开口,“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素材。”
她指了指那厚重的本子:所以我得利用一切可能的信息。
杨真宁,不出意料,同她少年时代般撇了撇嘴,仿佛在说:没趣。不过如她少年时代——她仍然是个典型的伤官女,孟浪,多动,不服管制,心思活跃,在瞬间的否定后,已凑过来看海英慈的笔记本了。
“你画得挺好啊。”
“起码挺快。”海英慈没有否定,甚有几分满足:“我不求画得有多好。快才是硬道理。”
她将那糖浆般的棕色彩墨画收起,两人便对坐着——桌上散乱着好丽友派,麻辣面筋,方便面等海英慈从小就被严厉禁止吃的后工业毒品,窗外暗绿也浓密的青山, 托着云雾上的雪顶,和压迫感官的近天,一并映照着两人彻夜未眠的疲倦。
海英慈谨慎地呼吸着——她能感受到一些这清新空气中的稀薄,但目前没有什么特别影响,但,总归总,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自信的理由。
她呼出胸中那口气,整理了番思路,然后郑重地开启了议题。
“总之,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次你也会来,”她望着杨真宁面露个无奈而烦恼的鬼脸,尽量公事公办,道:“——看上去你也是因为这个‘玉德怀人’,被家里逼着来的。”
而,这名字的出现,倒让杨真宁先前尚可言轻松的神情,出现了几分真挚而痛恨的厌恶。海英慈见状,续问道:
“能不能将你知道的,关于这个教育机构的情况告诉我?我听我母亲说,你在里面实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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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比我妈还先进这个组织,你却从来没参加过其中的活动?”
“没有。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能闻到一股作呕的传销味,虽然我现在宽容了许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我愿意自己来受罪坐牢。”
“哼,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得那么高大上。”杨真宁拆她的台:“你不过也是像我一样,根本无力阻止家里人参加罢了。”
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尽管其中不是没有种同舟共济的悲壮:“——不过,现在好了,你马上就要亲自体验这个让人发狂的活动了。你肯定会受不了的,我跟你说——你小时候连老师管教你都会对着骂,怎么可能忍得了这里的情景……”
海英慈挑了挑眉。
“……具体而言?”
“具体而言——给你分组,每天起码强制集合三次,迟到了扣钱(一百块,顺带一提),必须参加集体活动,听这个传销老板,‘刘捷’在上面吹水,然后一堆人像精神病一样给他捧场。每天要写文字分享,发到大群里,无非是什么,心灵觉醒,智慧生活,感谢捷哥之类的蠢货——没写的话,等着吧,你的组员会找你麻烦的。连坐制度百分百会将你和这群人绑定,如果你不遵守,你妈妈就会遭白眼……”
海英慈的嘴角抽了一下。杨真宁哈哈大笑。
“受不了了吧?”
“……如果只是这样,我应该能坚持下来。文字分享给交给GPT就成,就是要自己修改下,写Prompt也得自己来,但实在是没得挑剔了……”
“噢,可别误会,还有口头分享。大概两天会有一次吧,得开全体大会,每组选出代表,上去演讲。这才是重头戏,看你现在这社恐的样子,总不至于受得了这个吧?我都等不及看你发疯了……”
海英慈扶额摇头。然而她没有做出其余反应,只是沉默地思考着。
“崩溃了?”
“没有。”她望向窗外的的林荫道——这民宿位于林芝地区机场镇上的乡镇中,雪山之外便是农家园林,占地广阔,各处平和,使她颇有兴趣。
“……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妈妈为什么参加这个教育机构而已。”
杨真宁摊手:“还能什么呢?这个教育机构的主要营销对象就是那些有钱,没见识的家庭主妇,给她们宣传心灵觉醒,追求自我,通过让家里没见识的妈妈出去游山玩水,参加课程,来解决小孩被压抑得太严重的问题,本质上问题没解决,不过给刘捷赚翻了。”
说及此,她的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怨恨:“——我们家现在都快被这个教育机构搞垮了。我妈自从参加了这个机构,天天和我爸吵架,两人根本不能见面。我倒也理解我爸,她来了这后,每天回家,就是说‘玉德怀人’有多好多好,能来这里工作多幸福——好像家里亏待了她一样 ! ”
海英慈面色无奈,因大概可想象出这画面。杨真宁的母亲是家庭主妇,从没外出工作过,父亲是商人,如今生意虽然不必往昔,也算颇有家产。
“最后,遭殃的就是我咯。我要是说一句,你们俩别吵了,两个人都是一起骂我……”
“你爸既不想让你妈参加这个活动,为什么还同意你来了?”
“我爸只是不想我妈出去而已。他觉得我妈就应该在家照顾孩子——我的话,没那么大所谓。他以为就过来玩一趟而已。你呢?”
“我?”
“对——我妈受这个骗就算了,你妈怎么回事?她不是一直很有思想,能力也很强吗?”
听了这话,又思及近来种种预感,海英慈不由苦笑。
“……可能,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思想吧。”她起身,稍整衣服,看向外边的藏区小镇:“反正还早,我们要不要睡一觉后,再出去散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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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一封信件,“林芝动物园”章节:
……图上是一头阉割的公马和小马,当我想要摸一下这光滑的毛发时,很显然,公马想要踹我,因为它开始把臀部朝向我,因此我观察了一阵,发现小马靠近它的胯下,最后,开始——吮吸它剩下的睾丸。
真是令人费解。如果我是男童同人女,可能会对此诗性大发,但我到底很有创作底线,因此只是记录下来,没有做这件事。
为了给高原地区缓冲的机会,我和母亲,以及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比团队提前一天到达了藏区,在林芝,一个海拔相对来说非常低(约3000)的地区提前住了一天,什么也没干,就是在小镇上遛弯,看农户家的各种动物,喂狗,看牛,买好丽友派(价位暂且和内地差别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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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想想,这一天可能是所有行程中最惬意的一天了。我这个小学同学年轻时是个很叛逆的人,不爱读书,今年竟然考上了哲学专业的研究生,要去读哲学。不过她那时就很爱问一些大部分人没有兴趣的问题,现在也差不多,小时候认识的朋友,长大以后也没什么隔阂,我跟她一起住了一天,由于她情场经验丰富,问了她很多男女交往的细节,同时,也知道了她家里的一些情况。
这些信息在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成为我的任务的一部分。
后来我调侃,我这次去西藏就是去当雇佣兵的,负责将她的家庭,我的家庭,一起从这个教育机构中拉出来——而这个雇佣兵事业,还一直延续到了前两天才结束,难怪我消耗十分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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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尽头,下起小雨时,两人被猎犬撵了回来。路过一个山口,播音机反复宣读着:“请勿带火种入山——请勿带火种入山——”
“哇,好多牛!”杨真宁道。海英慈随之转身,亦吃惊了。
两人背后,只隔着一张铁丝网,竟有数十只牛,靠近边缘,默不作声地凝望她们。
“好神奇——它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
杨真宁道。海英慈摇头。她并不知道,只举起了相机。
“大概是——动物牛马,看着人类牛马吧。”她随口道:“来,咱们拍张照……”
雨落着,不大。她对着镜头,露出个笑容,但无论怎么调整,那拘谨和苦涩,便是挥之不去。
路的远端又出现个漫步的人影。
“噢,那是你妈妈。”
“是啊。”海英慈道,心中复杂。这让她想起童年时的经历。海英慈的母亲精力充沛,为人勤奋又温和天真,跟她一块出去,总是很放松。
但事情变了——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改变。杨真宁看天,咂嘴。
“所以……你真的就准备这样,对‘玉德怀人’的这鬼安排,逆来顺受?我真没想到你会来——那个海英慈啊!”
她露出苦笑。
“看情况吧。”她平淡道,模棱两可:“如果忍耐起来,不难受,我就忍着。毕竟我一个人,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西藏干出什么事来?而且,人越愚昧,越难听道理,我又不会讲什么歪理,这群有钱人,除了权威,害怕什么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只能期盼别太难受——加上,我现在实在是太累了。”
“累 ?”
“是啊,我全年无休,连续五年工作不停,完成了上一部作品。现在我需要休息,没有精力和这些头脑不清醒的人吵架。顺水推舟,观察观察就行,之后我回去,再看看要不要强硬地要求我妈妈离开这个机构,毕竟她对这个机构还是颇有美言的……”
母亲走近了,海英慈微笑着对她挥手,嘴里,说着她没说完的那句话:
“当然,前提是……别把我逼急了。”
杨真宁看着她,不以为意。
“所以,你前面一直心情不好,也是为了这事?”
海英慈回头。
“嗯……”她自觉无奈,放下了手机:“那是另一件事。”
她承认,深感她无论怎么说着,宽容,平和,都无法停止寻找答案——就像她心中,仍对这个叫做‘玉德怀人’的教育机构存疑般。
若放在以前,她恐会毫不犹豫地定论这是个无德无耻的组织,将剧烈地反对前来,并且要求母亲退出。但现在,某些事变得模糊了,就好像那是否能容许“宽恕”存在的界限,决定了她的心是否为这未解之谜燃烧。
“是关于一个朋友。”她坦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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