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心：诗之王（Rex Poetica) - Fight of the Dragon

Fight of the Dragon

“出来！出不出来！”父亲吼道：“不出来我就把这屋子砸了——把所有东西都砸了！反正一切都是我建的！”

“女人没见识。没一个有的，有些事，女人就是做不到。”

“站住——我让你给我拿瓶水，你磨蹭了这么久是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样会死的，爸爸的话都不听，天天就看那些书。你的脑袋已经被毒害了，你能干什么？”

“英慈，多交点朋友，你爸爸的话，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每个人都要自力更生，最终，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你要是打了三针疫苗，你就不是我的女儿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你是个死人。”

“英慈还是挺聪明的。真的很聪明。就是这次没考好……但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

“用男人的方法生存，用女人的方法生活，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规划未来。”

“我不会跟那种还把‘爱’当作人生大事的人说话。当你有了能力和资源，什么爱没有？只有弱者，才会执着于爱。 ”

“爱？你就是被西方那些东西毒害了。”父亲说：“爱就是责任。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我。其余人根本不可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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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坐下——就是你，对吧。你想骂我，是吗？”刘捷道，志得意满，气势汹汹，带着他的人手。

“骂我，来啊。那边那个，把这段录下来，让她看看自己是怎么骂的。”

摄像机架起来了。

她抬起头，看向那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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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这一切。

我曾经恨过你们所有人，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诸多丑恶——也许我更应该恨我自己，哪怕面对这魑魅魍魉，竟然心怀同情。

我知道你们，怜惜你们的局限——但我应该做什么？

我应该坐以待毙，还是武装自己？

都不是。如果我坐以待毙，我会被你们吞没。如果我武装自己，我只会成为你们。

不，绝不。

现在，时间到了。

我会超越你们——超越一切。

我将这本书取名为“龙心”。

因为这也是我的心。这是我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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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

刘捷轻松道，坐在她面前的花坛边，示意她坐在椅子上，面露笑容。如果她坐下，她就会处在他视线的下方。

她望着他，然后伸手，一掌拍开他的手，开声之时，整个大厅都回荡着她的吼声，天顶的光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你以为你是谁，敢让我坐下？”她低吼道：“我不会坐，你也给我站起来。想跟我说话，就放尊重点！”

“来啊，想被我骂，”她道：“无耻之徒，别让这下三滥的手段记录下你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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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的所有哀嚎都是我的。你看的所有愤怒都是我的。你见到的所有同情都是我的。这些痛苦，追寻，挚爱，不屈不挠，都是我的。

这些苦难不是我的骄傲，但知道这点——如果你因为你的幸运，蛮横，聪颖，傲慢而自豪。

你不是我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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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来听听，你说我们的妈妈，‘求着你让我们来’，是什么意思？”

她的吼声越来越高——像没有尽头和界限般。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对峙开始的一刻，她已经把刘捷的笑容剥了下来，好像在撕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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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杨真宁哭道。

时间回到稍早之前：当海英慈浑身冰冷地蹲在木箱后面，已经准备开始玩手机时，突发情况已经比她能解开锁屏地发生了。

无论刘捷想要通过示好达成怎样的目的，他此番开口标志了他欲转向威严，羞辱和镇压的道路——绝对的愚蠢和傲慢，却仍然足够给听者带来愤怒。

“我知道有些‘00后’觉得自己了不起，对我们的管理颇有微词。”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来参加的不是个旅游团，而是个教育活动。而且你们知道吗？”

“这都是你们的妈妈，求着我，让你们来的 !”

我要杀了你，狗男人。

她能闻到这气味：这以凌辱，践踏另一个群体，另一颗心为生命之源的欲望。

“如果你们不想上着课，可以回去。”

“说9000块很多？”

“我告诉你们，一点都不多。这钱很少，而且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我有3500万资产，但我跟你们同吃同住，都是为了修心致知……”

啧。现在杀不了你。她收了愤怒，立即抽出手机，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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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的妈妈求了你？张嘴就来，说谎精。”

“而且我讲了多少次，有种公开辩论，你们在干什么？不断说这种垃圾话来产生对立，以为有什么用？”

“就这样自以为是，掩耳盗铃，不断逃避现实，日后有你们受。”

“9000块不多？你以为中国人均月工资多少？你知道藏民平均年收入多少吗？”

“真是不要脸，你还修心。修到地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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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管理员已将海英慈_谁踢我出群穷三代现世报移出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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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不怕？她笑了笑，往后看，正见到杨真宁捂着脸离开队伍，走向门外。她蹙眉，也起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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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真宁哭得无法说话。

“你去哪儿了？无所谓了……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竟然说——”

“我听见了，是很恶心。但这是个好机会。”海英慈道：“他这么说基本上把自己的道义立场全部拆了，冒犯了在场的所有00后和家庭主妇，忘记了自己是个做生意的，竟然蛐蛐客户——现在只要我们团结，立马可以斗倒他，甚至不用等到明天。”

杨真宁捂住脸。

“不。好恶心，我不想在这了——没用的。我真的——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想到我妈又为了我做这种蠢——”

“你妈不可能求了刘捷好吧？她就算求了，我妈百分百没求，这个垃圾在说谎。振作点——你起码得申诉，让刘捷赔你机票啊？你现在回去改签，又是七八百的改签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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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们两位，出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事可以给工作人员反映？”

杨真宁尚在哭，还不曾回答，海英慈已听见背后传来声音，转头一看，竟是先前那个读不懂事情重点的管理人员，刘捷的情妇。这个女人长得很温婉，说话也和气，然海英慈现在看着她，就被傻得反胃。

“啊？您认真的吗？”她嘀咕了一句，挥手：“没事，您不用管。您也管不了。”

“怎么会管不了呢？真宁是为什么在哭？”

……她逻辑中枢是不是被挖掉了啊？

海英慈思索，杨真宁已经爆发了。

“你还在问我为什么，我问你刘捷在干什么？我们交了钱来旅游，他收了那么多后，跟我说，我妈妈求了他——我请问你我妈妈怎么求的？”

“噢。”这管理人员如梦初醒：“噢，这是个——误会啊。”

神xx误会。海英慈无言地望着，听她说：

“他说的是00后，不是你们。”

杨真宁和海英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同时转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那我现在骂‘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傻子，是不是也没有骂你？因为‘你’和‘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同一个人。”海英慈笑了。

“不——他虽然说了00后，但是没有指名道姓——”

“我操。不想说了。”杨真宁发出一种要呕血的声音，打开手机，继续翻机票，那管理人员还在劝她们上去吃饭。

“去吃饭吧，都是误会，他——”

“我不会吃的，而且我现在就要质问刘捷，他如果拿不出我妈妈求了他的证据，他就看着办吧。老子不陪他过家家了。”

“你前面在群里就很奇怪，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这个女子很害怕地说道，海英慈的瞳孔放大了。

“——因为他无耻啊。”她平静道：“他道德败坏，没有良知。”

那女子困惑至极。

“……他哪里无耻了？”

海英慈扶额。对，对，对。世界上充斥着这样的人，就像没有思维一样漂浮在这儿。她不想浪费口舌，本想打个电话给母亲，却听身边又多出了摄影师，喋喋不休：“对，是个误会啊。他不是这个意思……冷静点……”

这话像魔咒一样，叠着杨真宁的哭声，一层又一层嗡鸣在海英慈的脑海里，而终于，临界点一至，似无事发生——而终于将她引爆了。

“……误会？”

她抬起眼，瞪着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然后整张脸开始扭曲，散发出——毫无疑问，一种蛮横，狰狞的怒气。

“好——啊！”

就是现在——用愤怒开路。海英慈判断，内心在狞笑，气沉丹田，似将原先静沉的嗓音往石头里砸乃至每次震动都带着种粗粝的回声——非常让人吃惊——这不是她定义的，而是从外界环境看来，必然如此——她发出的是一种表里不一的吼声，爆发的是一种不能想象存在于这孱弱躯体中的能量，乃至她们原先认为派出女性工作人员来就能纾解冲突——乃至站在门内的那个工作人员吓破了胆，将整个胳膊穿过门把好控制住海英慈，不让她入内。

“杀……杀人了！救命 ! ”

工作人员叫。海英慈两手用力，那姑娘再不能支撑，抽手离开，她几乎扯开了这扇门。

“刘捷——你出来——我直接问你，我现在就来他爹地搞明白，你想说什么！ ”

海英慈踏进先前入内的长廊，吼声随行动向内蔓延，整个场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诞：接二连三的男性工作人员，摄影师，退休武警，导游冲出来阻止她，而为了到达大厅她不得不左推右挡，不断升高爆发力，用她的杀气告诉这些人她有多认真。

她对着的一张又一张，麻木，微笑，茫然又恐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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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热爱羞辱每个人。世界上最大的酷刑，能毁灭一颗心的能量日复一日地上演。

没有人去阻止——所有人都成为了帮凶。

学习，考核，面试——直到获得了沉默和放纵的资格，投身物质生产，带着这用生老病死埋葬的伤痕，终此旅程。

所以你们能去哪儿呢——在这从未改变的，关于吞噬，残骸和凌辱的轮回里？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以为我没有选择。

精致的故事都在说着人性的复杂或绝望；简单的故事歌颂着人性的传奇和救赎。

我以为我只能和你们去一个地方——直到，这一天，我终于走过了我的童年，长大成人。

这是我最骄傲的事：我不会和你们去一个地方。

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再也没有一颗心，会知道这样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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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慈？!”母亲赶回来时，海英慈站在大厅中央。围着她的人因此散开了，向她母亲走去，以为家长可以控制住这个情绪失控的孩子。

她冷眼看着；奇怪这间华丽的大堂竟默许了这闹剧的发生，当她偏过头，能看见柜台后，收营员只是在埋头收拾东西，不曾制止。光落在她身上，电梯数字变动，然后，刘捷带着他的人手，气势汹汹地出现。

“不是说——”

“迟了，妈妈 ! ”海英慈道：“现在你只要看着就好。”

她凝视刘捷傲慢而残酷的脸，发出冷哼。

像你这样的小恶，原本不应该作为这凯旋的祭品——但事已至此，别无挑剔，上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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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试图保护我的心，妈妈。

如今，就请你看着我尘世心苦的终点，天路历程的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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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捷站了起来；便被海英慈挑衅了一回，他先前的冷静就松动了，尚称文雅的傲慢亦浮现狰狞。

他又欲抬起手，指向海英慈，一时没能说出话。

“把手放下去。你不会说，那我再问一遍，我妈妈怎么求了你，给我证据。”

刘捷咬牙切齿：“她就是求了我。她们所有人都求了我。”

“给证据。”

“你妈妈说，希望你能来——”

“切。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搞不懂礼貌和请求的区别？”海英慈狞笑：“那你刚刚叫我，‘坐下’，是不是求我坐下？”

“原来是因为你搞不懂区别，想求我但没求到我。好，你求我，我就坐下，不然拉倒。”

“你！”刘捷怒道，又要指她，她‘呸’了一口，转头向那摄影机走去。

摄影师不敢看她。

“而且我告诉你——你说藏民穷？藏民一点都不穷。你知道藏民一年靠牦牛的收入就超过了一千万——”

“所有藏民加起来一千万，你一个人三千五百万，是嫌你钱少还是藏民的钱多了？”

“那又怎样？那三千五百万是我的——”

“呵呵，我都懒得喷你。喏，你正好录了，发抖音吧，让网友来喷——”

然而，她走到摄像机旁一看，看着那僵硬不动的摄影师，乐了。

“——噢哟，是你耍阴谋诡计，还是你的摄影师看你吵不赢了，贴心地没录了？”

海英慈朝刘捷笑笑：“屏幕都是黑的呢。反正不拍了，我可以跳霹雳舞给你看——”

“你无耻！”刘捷大吼，满脸狰狞。

海英慈看母亲吓了一跳。她坐在角落中，如她承诺般，没有插手，只如梦初醒，看着大厅中央，对峙的两人。

（“他怎么能骂你无耻呢？对一个孩子？”后来她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她还说：“我知道你没事的，英慈。你跟你爸爸吵了这么多年。”

海英慈只能苦笑。）

她抬起手，指着刘捷；她向前，走至天顶正下，声音低沉，渐渐攀高。

“无耻？这词倒是我本来给你准备的，现在看来，这个词都差了火候。”

她的声音高了，直指着他的脸。

“你就是个魔鬼，喜欢其余人依赖你，跪拜你的感觉，践踏，侮辱她们的心。这些助理都是你的血包，你靠着她们胡作非为。”

“……魔鬼？！”他更愤怒了：“你说我是魔鬼？凭什么？你知道我帮了多少人吗？”

“凭什么？”海英慈骤然睁眼，吼声压过了刘捷的咆哮，让他面色变动。

她抬手，指向天顶。

“如果你是人，就会知道我的慈悲，”她道，一指顶天，释放了整具身体的能量，往事如水纷纭，解消逝在这一刻，使其声如雷鸣：“如果你是魔，便会惧怕我的神威！”

而后刹那，整个大厅都寂静了——后来，海英慈的母亲和杨真宁的母亲在脱离了这个组织后笑，说——这孩子，竟然说她是神啊——你真应该看看刘捷当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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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告诉我，你的反应，是惧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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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捷向后退了一步。而就在他面露恐惧的一刻，战争已然结束。而，在她的心跳中，她知道，结局亦是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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