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Fare you Well. Epilogue
两人分别前她曾做一噩梦,听见梦中,E的声音与她道,我找了人帮你算命……
E说:我想帮助她。
那算命人道,你帮不了她。她自为心魔所苦,唯是她的心魔之源,她父亲,去世后,方才子然后。
三年后,她将遇大坎坷……
海英慈醒来时感奇怪,尚朦胧,只无意识地推算,三年后……
戊申年。
她吓出一身冷汗;她是壬寅日主,天干相克,地支相冲——虽然作为一个不懂细节的基础性游客,她知道冲克有许多条件,但这实在是太凑巧了——更不要提,戊申年,是她母亲的本命年。一时间,种种被压下的,熟悉的恐慌和担忧覆上她的脑海,生死存亡的催促似让,“我是否还能继续写作”这件事显无关紧要。
已是七月了,解决了数篇论文,“这本书”也将至末尾,老问题却找上她,像在检验她的处理情况般。
她没有选择像过去般压下一切恐慌,奋力写作,此番,考虑到经数年郁闷,苦闷,高强度写作后虚弱的身体状况,她认为不如明白了断地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而,说实话——比起那梦中声音所说的种种,她并非没有经历过的威胁,她最介怀的是,这个提问人,竟然是E。
后来看,却是不惊讶的:E毕竟代表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为外物所动之情。而她和E的分别,也因在此刻注定。她的本性太过柔软谦又敏锐好思,不适应在这社会上生活,她选择的道路又如此孤傲,绝不低头俯首,同流合污。结局,当绝望的迷雾终于散开时,这为王道路上她必须舍弃的,竟是为出发缘由,不愿凌虐的感情。
有爱无情,这便是命运对她的考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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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E相处的最后时光来得突然,原先是仍如原来般,在安慰,困惑和时不时的愤怒中起伏。此番,两人第四次重归于好时,她已可向E坦言一二她的不满。
E的有些态度,确实是始终如一的;她说她不会生气,就永远不会生气,和那些可在生活中遇到的蛮横之人绝不相同。
而,这也麻烦,因海英慈亦不可,对她露出那绝情的脸色,哪怕意识到了,她和E的心,终究难在一处。
当她与E说起她对这梦中预言的担忧,当她恐惧她自己是否还有精力,在跨越一道十年的坎坷,E的会回答使她了然,二人的之间差别,从最开始就无法跨越。
E说:“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我们在一起。”
“我们这么年轻,就已跨越了这么多困难,还有什么能拦住我们的?”
“我们”一词使海英慈僵住了。若她有情,她恐会委屈,E凭什么能说“我们”呢——她和E的苦,难道是同一个量级的么?
而世界是不听这辩解的,理想也不能承载这份,兴许无罪的柔软,为了继续前进,这儿不能有“我们”,只有E和海英慈,以及不断绵延的道路。
离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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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前,海英慈时隔数年,与父亲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已不再害怕父亲了,仍和从前一样,能从父亲恐怖而现实的极端思维中学习到很多关于人性穿透性的知识。
也许父亲对海英慈的“磨练”终于是必要的,有时她不能去想象,若不知道这些事,她是个怎样的人。
自心衰住院后,父亲身体虚弱,但他不听从任何医嘱,也拒二次做支架——医生道倘如此,恐活不过两月,至今也一年了。偶尔状况好时,他比虚弱的海英慈还有精神,状况不好,则整夜呻吟,屋中充满苦痛之声。
然,过了几日,海英慈就习惯了。只要关闭了感情,一切都容易,只要熬过时间 ,熬过下一关,新的灵感就会到来。
甚至,她不无轻松地想,父亲这般都能活下去,她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关于那预言的恐慌,随着她的感情的流逝,也全然消除了。
她像是成了一台写作的机器般,吃进去眼光,吐出来不知打哪儿来的感情。她不再考虑任何世俗享乐,相反,这些快乐对她来说都是种负担——她和所有人都疏远了,不考虑未来,不考虑过去,只有下一刻,将要写出来的文字。
“……我曾经是很喜欢你的。”
在如此情况下,她压出了最后一丝感情和E道别,恐也是她能如此说的缘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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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发生在一日的散步中,起因约莫已无关紧要,她只记得她走到了八年前曾游览过,尚是枯池的冬雾水面旁。依旧是这栈道和浓密水草,只是此番夏光炎热,不复过去,使她萌生了创作契机的神秘孤寂。
她对E说: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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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她们聊了很多,而像许多次一样,E仍然叫她动容——怎会不呢?像个幻觉, 让她感到再进一步,就是温暖,就是能休息的岸边。
仍然,她的背后,和她的前路,都是波涛汹涌的海岸。
她说,E,你在的地方就像个热闹的小酒馆一样,我从这幽邃,痛苦的海中,偶尔上岸,也恐只会被你们刺痛。
她说,E——你是个属于山的诗人。一座云雾缭绕,生化奇华而稳固安全的山。你永远没法体会到这属于一切罪孽,一切痛苦的海中,究竟有怎样的艰辛。
当我相信了你伸出的手,只是一次次在浪潮中,被拖拽入海中,直到我决定走向它——我也决心,穷尽它。
海之后,就是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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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哭了。在她们谈起爱是先天存在的,还是后天努力时……当她们谈起难道观念不同就无法相伴时。
其实不管E真的说了什么——哪怕E真的是有些小孩子般的局限,她在打出的一连串话语已足够使人动容。
“人”就会留下吧 。若是各有喜悦,各有生活,各有情感,偶能交汇,吃好睡好,便算幸福的“人”,恐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我其实算是个幸运的人啊——尽管难至最后,曾经有两个人,愿意和我真心相待。)
……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留下,给我做“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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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任何人微笑和宽慰了,E。我再也没有任何余力遥望着岸边的宁静,说着,“我没事”,转头潜入海下了。
有得就有失,我将舍弃陆上的一切,彻底拥抱这海洋,直到登上的天路最后一级,终此旅程。
就像我遇到你的那天,原本想要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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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最后,也对我说了,这四年兜兜转转后,命运本想问我的问题。
E说:我知道对你来说,过去的时间只带来了无意义。一切都在飘散,离你而去。你不得不对抗那些写生存危机 ,以选择,使时间因痛苦深刻,或因徒劳消散。
E:而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在强化这一模式。
E:但,即便我今生都不可能知道和你相同的痛苦,进入相同的山谷,共享时间的流逝。我知道等待是可怕的,消失与被背弃的可能性的可能性是难以忍受的。
E:但是我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在你还愿意看见我的时候让你能看见我,唯一能带走我的理由,就是时间中注定存在的毁灭——而在它发生之前,都没有可能,也没有理由,使你为了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假设,继续忍受孤独!哪怕是云,也可以一直漂浮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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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孤独和毁灭,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面对的课题。我害怕的从来就是,在毁灭之前,无法完成作品,或者,这作品不足的高度,只带来了徒劳的可笑。
大约完成了《龙心》之后,我对此的焦虑已缓解了很多,只在梦中,你的声音,带着这个问题,又找到了我。
若我能回头,就这样停在岸上,心满意足,终此一生,终于放下那执念,难道不好么?
但,最终,我能彻底放手 ,朝这注定的结局走去,也,足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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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云啊,飘走吧。
最后,不是因为我只是地上,你注视的影子中的一个,才不甘无法独特,离去;不是因为“诗之王”无法得到自己的永恒,而只能书写世间的传说。
而是因为这样就好——这样,我的考验,就正式通过了。
我们足够彼此相爱,去知道这理想的重量,这选择的代价——和那终点的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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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对海英慈说:如果你决定了,这条路只能你一个人前往,那就和我道别三次吧。
让我有理由去相信,你需要我不在你眼前出现,才能完成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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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恨,多少无奈,多少烟消云散的“不过是个娃娃”的感慨,也无法消去这一刻的真实。
你真的是朵很美的云,让我最后留恋这尘世的温暖,三度重逢,一次告别,叫我洗去了所有的冷酷和傲慢,再度,谦卑地,踏上这天路历程。
为这三度重逢,我也告别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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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没有你,这旅程已至之路非是如此。
再见,洁白的云,你还没有彻底了解自己,了解众生,不要懈怠,在未来去努力吧。
再见,我要出发了——但我并不孤独。我知道你会为我祈祷的——我也知道你终于也懂得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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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多么繁词绚丽,无需多少行者认同——惟愿这信念终于会胜利,在这史无前例的天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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