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清晰的敲門聲，伴隨著那虛弱的女聲哀求，如同重錘般敲打在載湉四人早已繃緊到極點的神經上！
是誰？！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每個人的腦海。
王德福和梁安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雖然梁安手中只是一根粗木棍），警惕地望向那扇被破舊家具死死抵住的木門。小石頭更是嚇得縮到了載湉身後，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襬。
載湉的心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們現在的處境，如同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腳下是隨時可能驚醒的“拳民”，門外又來了身份不明的敲門人！難道是那些守衛去而復返？還是下面的拳民用了什麼詭計，派個女人來誘騙他們開門？
“裡面…裡面有人嗎？求求你們…行行好……給口水喝吧……渴…渴死我了……”門外的女聲再次響起，聲音更加虛弱，帶著明顯的哭腔和絕望，聽起來似乎不像是裝的。
四人依舊屏息凝神，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音。
載湉快速地思考著。無視她？萬一她在門外哭喊或者鬧出更大動靜，引來其他人，或者驚動了下面的存在，後果不堪設想。而且，萬一她真的是個普通宮女，見死不救……於心不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能錯失了解外界信息的機會。
開門？風險更大！誰知道門外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萬一是陷阱怎麼辦？
必須先弄清楚狀況！
他向王德福遞了個眼色。王德福會意，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湊近門邊，透過門板上的一條細小裂縫，努力向外窺視，同時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傾聽。
外面似乎只有一個模糊的、癱坐在地上的黑影，周圍並沒有其他人活動的跡象。那女人的哭泣和喘息聲聽起來也確實十分虛弱。
“誰在外面？”王德福壓低聲音，模仿著一種沙啞粗糲的嗓音，沉聲問道，試圖掩蓋自己的身份。
門外的哭聲猛地一頓，隨即響起一個充滿驚恐和一絲希望的聲音：“人…真的有人！大哥…大爺…求求您，救救我…我…我不是壞人，我是儲秀宮的宮女翠兒…剛才…剛才那邊亂兵闖進來了…我好不容易才…才逃到這裡…我真的快渴死了…求您給口水喝……”
儲秀宮的宮女？儲秀宮是慈禧的寢宮之一，雖然慈禧大部分時間待在頤和園或西苑，但那邊的人…
載湉心中念頭急轉。一個從儲秀宮附近逃出來的宮女？她或許知道一些關於慈禧和宮內核心區域的最新情況！這個誘惑太大了！
“你是一個人嗎？周圍還有沒有其他人？”王德福繼續警惕地盤問。
“就…就我一個！真的！我一路跑過來，沒看到別人…大哥，我真的快不行了…求求您了……”翠兒的聲音帶著哀泣，聽起來不似作偽。
載湉再次看向王德福，王德福透過門縫又仔細觀察了片刻，最終對載湉輕微地搖了搖頭，表示外面確實沒有發現其他人。
開不開門？
載湉陷入了兩難。理智告訴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開門風險太大。但情感和對信息的渴望，卻又催促著他去冒這個險。他們的水和食物也撐不了多久了，迫切需要了解外界的真實情況，來制定下一步的計劃。尤其是關於慈禧的動向！
“德福，”載湉終於下定決心，用密語對王德福道，“‘見義不為，無勇也’，問清情況，或有轉機。開門，但…‘戒急用忍’。”
王德福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示意梁安和小石頭退後，自己則一手持刃，另一隻手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挪開抵住房門的木箱。
載湉也站起身，將手按在了腿側的刀柄上，做好了隨時應變的準備。
隨著最後一件家具被挪開，王德福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閂！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門外，一個身穿早已髒污不堪的宮女服飾、頭髮散亂、面色慘白的年輕女子，正癱坐在地上，看到門被拉開，先是嚇得往後一縮，隨即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掙扎著就要爬進來。
“慢着！”王德福用刀尖指着她，厲聲道，“不許亂動！”
那宮女翠兒嚇得僵在原地，淚眼婆娑地望着裡面。
王德福快速地掃視了一眼門外荒涼的庭院，確認沒有埋伏後，才側身讓開一條縫隙：“進來！快！”
翠兒連滾帶爬地進了庫房，一進來就癱軟在地，大口喘着氣。王德福立刻重新關上門，再次用家具死死抵住。
“水…水……”翠兒有氣無力地呻吟着。
載湉示意了一下，王德福從水囊裡倒了極少的一點水，用那個破碗遞給她。翠兒如獲至寶，捧起碗一飲而盡，因為喝得太急，還嗆咳了幾聲。
“謝謝…謝謝恩人……”她稍稍緩過氣來，抬頭看向屋內的幾人。當她的目光落在雖然同樣狼狽、但氣度依舊不凡的載湉身上時，不由得愣住了，隨即眼中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嘴巴越張越大。
“皇……皇……”她似乎想喊出那個稱呼，但被載湉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閉嘴！”載湉低喝道，“不想死的話，就安靜點！”
翠兒嚇得渾身一抖，連忙捂住嘴巴，眼中充滿了敬畏和恐懼。她顯然是認出了光緒皇帝！
“你是儲秀宮的宮女翠兒？”載湉沉聲問道。
“是…是奴婢……”翠兒聲音顫抖。
“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會逃到這裡？”載湉直奔主題。
翠兒驚魂未定，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原來就在不久前，一群亂兵（她也分不清是拳民還是譁變的官兵）衝進了西苑，燒殺搶掠，儲秀宮附近也陷入一片混亂。她趁亂躲了起來，後來見火勢蔓延，拼命往相對冷清的北邊逃，中途迷了路，又渴又餓，看到這個院子似乎沒人，才想著來碰碰運氣，沒想到……
“老佛爺呢？”載湉打斷她，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老佛爺和朝廷…現在何處？！”
翠兒聽到這個問題，臉色變得更加慘白，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她壓低聲音，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皇上…奴婢…奴婢逃出來的時候，好像…好像聽見李總管（李蓮英）在大聲吩咐下面人…收拾行裝…備車…說是…說是要…‘西狩’了！！”
西狩！！
這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了載湉的心頭！
慈禧要逃跑了！而且是打着“西狩”——皇帝巡狩的幌子！歷史上，她果然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那麼…她會帶上自己這個“皇帝”嗎？還是會…將自己丟在這座即將淪陷的京城裡，自生自滅？甚至…在逃跑前，先除去自己這個“累贅”？！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了載湉！
ns160.79.108.18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