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幾道猙獰、巨大的抓痕映入衆人眼簾時,整個狹窄的隧道內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火折子和油燈的光芒跳躍着,將那深刻入岩的痕跡照得忽明忽暗,更添了幾分陰森可怖。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倒吸冷氣的聲音和壓抑不住的驚駭低語。
“天…天哪…這是…這是什麼東西留下的?”一名護衛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是本能地往後縮了一步,後背緊緊貼住了冰冷的岩壁。
石頭和老李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們常年在山野間行走,見過不少猛獸的痕跡,但從未見過如此駭人、如此充滿力量感的抓痕!這絕非凡間猛虎、黑熊所能為,甚至不像是任何他們認知中的生物留下的。
東海先生湊近了些,藉着光芒仔細觀察那抓痕的細節,臉色越看越是蒼白,他喃喃道:“力透岩石,深入數寸…觀其形狀,似有利爪,卻又闊大無比…古老相傳,泰山乃龍脈匯聚之地,鎮壓着無數亙古之前的大兇、大煞…里希特先生那‘核心’的能量,莫非…莫非真的驚醒了沉睡在此的…山中神祇?或是…被鎮壓的魔物?!”
他的話語雖然是猜測,卻像是一塊巨石投入深潭,在每個人心中都激起了恐懼的萬丈狂瀾。日誌中那句“喚醒什麼”和最後“巨大的眼睛”的描述,此刻與眼前猙獰的抓痕重疊,構成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圖景。
隊伍中瀰漫着一股近乎絕望的氣氛。
進,還是退?
退回外面的主溶洞?那裡有散發着未知能量、可能帶有輻射危險的廢墟核心,有持續不斷、擾亂心神的嗡鳴,還有可能潛伏着的敵人(“D.G.”是否還有殘餘?),甚至他們現在的活動可能已經被那“核心”或別的東西“感知”到。
留下,或者…硬着頭皮順着這留有恐怖抓痕的隧道往前走?誰知道這隧道的盡頭是什麼?是另一個出口?還是一個死胡同?或者…就是那未知兇物的巢穴?!
兩條路,似乎都通向死亡。
載湉感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李明遠的靈魂帶來了科學的思維方式,讓他本能地排斥鬼神之說,試圖從地質、生物變異等角度去解釋。但眼前這巨大的抓痕,以及里希特日誌中那充滿驚懼的描述,卻又讓他無法完全否定那些超乎常理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他是領袖,他必須做出選擇。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憶着日誌的細節。“日誌最後記載,那東西出現在核心室外,隨後里希特啟動了自毀程序…”他低聲分析,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安撫衆人,“那場爆炸的威力定然非同小可,或許…或許已經將它重創,甚至徹底殺死了?或者,至少將它驅離了這個地方?”
他指了指那抓痕上的灰塵:“而且,你們看,這些痕跡上積了很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未必是近期留下的。”
這番話雖然有些一廂情願,缺乏實證,但在這極度恐懼的氛圍下,卻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給了衆人一絲微弱的希望。
“陛下的意思是…”東海先生看向載湉,眼中帶着詢問。
載湉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衆人緊張而期盼的臉龐。“懼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的聲音不大,卻努力注入了鎮定和威嚴,“外面已知危險重重,能量核心、可能的敵人、廢墟的不穩定…而這隧道內,雖有可怖痕跡,但危險尚屬未知,且這些痕跡看起來年代久遠。”
他做出了判斷:“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退回外面那片刻不容緩的危險之地,不如…試探一下這條隧道。或許,這反而是里希特先生預留的逃生之路?或者能通往其他相對安全的區域?”
看着衆人依舊猶豫和恐懼的神色,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這樣,朕決定,我們先不深入。石頭,老李,你們二人經驗最豐富,膽氣也足。由你們二人,結伴前行,極其小心地,只往前探查約…三十步的距離。仔細觀察地面、洞壁,留意任何異常的聲音、氣味或痕跡。若三十步內無異常發現,且隧道看起來依舊通暢,你們便立刻返回。若發現任何危險,或感覺不對,也立刻撤回!其餘人,原地結陣,油燈不動,保持最高警戒,隨時準備接應!如何?”
這個方案將風險控制在最小範圍內,衆人聞言,雖然依舊緊張,但總算有了一個具體的行動方向,略微安定了一些。
石頭和老李對視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遵命!”
石頭和老李對視一眼,緊了緊手中的兵器,各自點燃了一個火折子,深吸一口氣,便如兩道沉默的影子,決然地消失在隧道第一個拐角的黑暗之中。
他們的身影一消失,留在原地的五個人立刻感覺到氣氛驟然緊張到了極點。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息都充滿了煎熬。載湉屏住呼吸,側耳傾聽,試圖捕捉從隧道深處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響,但除了他們自己因緊張而加劇的心跳聲、以及從隧道口隱約傳來的、被岩壁過濾削弱了不少的嗡鳴聲外,只有一片死寂。
東海先生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凝神感應,但很快又無奈地睜開。錢管事焦躁地踱了兩步,又立刻停下,生怕自己的腳步聲干擾了警戒。兩名護衛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緊緊盯着隧道深處的黑暗,彷彿隨時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從裡面撲出來。
載湉心中默默計算着步數,三十步,對於小心翼翼的探索來說,也需要一些時間。這短暫的等待,卻讓他感覺比之前渡過鐵索峽谷時還要漫長、還要難熬。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他們遇到了危險,自己這個決定,是否就是斷送了兩條忠心耿耿的性命?巨大的壓力和自責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衆人焦灼不安、度秒如年之際,前方的黑暗中,終於晃動着出現了兩個微弱的光點!
是石頭和老李回來了!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從拐角處重新出現,所有人都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許。
兩人快步走了回來,臉上沒有明顯的驚慌之色,但也看不出任何喜悅。
“怎麼樣?”載湉立刻迎上前去,急切地問道。
老李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喘了口氣,沉聲回報:“陛下,先生。前面三十步內,路尚可通,並未發現塌方或絕路。洞壁看起來還算堅固,也沒有再見到像入口處那樣的巨大抓痕。”
衆人聞言,心中稍安。
石頭接過話頭補充道:“但是…這隧道在前面又拐了一個彎,裡面還是漆黑一片,火折子的光照不了多遠,根本看不到頭。俺們試着聽了聽,裡面非常安靜,聽不到什麼特別的聲音,但也…完全感覺不到有風,不知道通向哪裡。”
這個彙報,不好不壞。沒有發現直接的危險,這本身就是一個好消息。但隧道依舊深邃未知,沒有提供任何關於出口或安全的明確線索。
“至少,”東海先生沉吟道,“眼前這一段,似乎暫時沒有那兇物近期活動的跡象。比起外面那情況複雜、能量核心又不穩定的主溶洞…”
“但深入下去,吉凶難料。”錢管事憂心忡忡地補充,“誰知道裡面藏着什麼?萬一真是死路,或是那東西的老巢…”
衆人再次陷入沉默。探路的結果並沒有讓選擇變得更容易。隧道入口這一段“看起來”安全,但僅僅是“看起來”而已,誰也無法保證深處的情況。
載湉看着眼前這條如同巨獸之口的黑暗隧道,又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方向——那邊雖然沒有恐怖的抓痕,卻有更複雜的已知危險和令人不安的嗡鳴。
沒有時間猶豫了。他們的體力、水源和光源都極其有限,必須盡快做出抉擇。
他深吸一口氣,權衡着那微小的、或許只是自欺欺人的希望,與外面那幾乎是確鑿的、多重的危險。
“看來…”載湉緩緩開口,目光在隧道深處和來路之間徘徊,“我們只能…賭一把了。”
賭這條隧道深處,藏着他們求生的唯一機會。
ns18.189.195.4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