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原本還殘留着一絲逃亡後遺症的沉悶氣氛,立刻被一種充滿了新奇、期待、以及對“力量”渴望的緊張感所取代。
靜園後院那間被選作臨時“工坊”的僻靜耳房,很快便成了整個莊園內最繁忙、也最神秘的地方。錢管事親自帶人守住了院落入口,嚴禁任何人靠近。東海先生雖然肩傷未癒,也時常拄着棍子在附近巡視,神情凝重。
房間內,載湉、石頭、老李,以及錢管事那名叫陳五的手下,四個人圍着那個從地宮帶出來的、裝滿了冰冷金屬零件的箱子,開始了他們在這亂世中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礪兵”!
載湉深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先是讓衆人將所有零件都小心翼翼地取出,用乾淨的布(莊園裡不缺這個)和東海先生弄來的精煉桐油(比地宮裡的油脂好得多),將每一個零件上的灰塵、鏽跡(雖然不多,但邊角處難免有一些)都仔細擦拭、保養了一遍。
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卻耗費了不少時間。但載湉堅持要求一絲不苟。他明白,這些超越時代的武器,其精密程度遠非大清的鳥槍、抬槍可比。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導致組裝失敗,甚至在使用時發生炸膛的危險!
在擦拭和保養的過程中,載湉也藉機向石頭、老李和陳五,更詳細地講解着每個部件的名稱和大致功用(基於他有限的知識和圖紙的推測)。
“這個帶膛線的管子,叫槍管,是子彈射出的通道,膛線能讓子彈旋轉,飛得更遠更準……” “這個能轉的輪子,叫轉輪,裡面可以裝好幾發子彈,打完一發,它會自動轉到下一發……” “這是扳機,這是擊錘,這是照門,這是準星……”
石頭和老李都是用慣了冷兵器和舊式火器的,此刻接觸到這些設計精巧、結構複雜的“洋槍”零件,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聽得是又驚奇又興奮,眼中閃爍着渴望的光芒。陳五雖然話不多,但也聽得極為專注。
載湉看着他們的神情,心中暗暗點頭。士氣可用!只要能讓他們掌握這些利器,未來未必不能打造出一支真正效忠於自己的精銳力量!
零件清理保養完畢,接下來便是最關鍵的組裝。
載湉再次攤開了那幾張雖然破損、但還算清晰的左輪手槍分解組立示意圖。他決定,還是先從結構相對簡單、零件也較少的左輪手槍開始。
“石頭,你眼神好,手也穩,你來主裝。老李,陳五,你們在一旁看仔細了,隨時準備搭手!”載湉分配任務,“一切嚴格按照圖紙上的順序來!若有任何不確定的地方,立刻問我!”
“是!”三人齊聲應道。
組裝的過程,充滿了挑戰和…新奇感。
里希特留下的這些零件,其加工精度之高,讓石頭等人都嘖嘖稱奇。許多部件之間的接合,幾乎是嚴絲合縫,稍有偏差便無法裝入。他們之前在地宮裡找到的那些精密小工具(鑷子、細長的改錐、小鉤子等),此刻終於派上了大用場!
載湉則在一旁,緊盯着圖紙,不斷地提示着步驟和要點。他雖然動手能力不行,但他的記憶力、理解力和邏輯分析能力卻是超羣的。他能快速地理解圖紙上各個部件的連接關係和運動原理,並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給石頭他們聽。
“注意這個彈簧的方向,裝反了擊錘就卡不住了!” “這個銷釘要用這個小沖子輕輕敲進去,不能用蠻力!” “轉輪裝上後,試試轉動是否順暢?扳機連桿有沒有卡住?”
有時,遇到圖紙上語焉不詳或者標註是德文的地方,載湉就需要結合自己對槍械的模糊記憶,以及對機械原理的推測,大膽地做出判斷。幸運的是,左輪手槍的結構相對成熟,出錯的空間不大。
時間在專注和緊張的氛圍中一點點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吃飯飲水,幾個人幾乎是廢寢忘食地圍着那些零件打轉。
終於,在第二天下午,隨着最後一個零件被小心翼翼地裝配到位——
“咔噠!”一聲清脆悅耳的金屬機括聲響起!
一把造型經典、線條流暢、閃爍着幽暗金屬光澤的六發左輪手槍,完整地呈現在了衆人面前!
“成…成了!”石頭捧着這把他親手組裝起來的“神兵利器”,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光芒!
老李和陳五也忍不住湊上前來,嘖嘖稱奇,小心翼翼地觸摸着那冰冷的槍身。
“好!好樣的!”載湉也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雖然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但這個成功,意義重大!它證明了,只要有圖紙、有零件、有方法,他們就能掌握並複製這些超越時代的力量!
“裝彈!試試擊發!”載湉立刻道。他需要確認這把槍是否真的能夠使用。
石頭小心翼翼地打開彈巢,從旁邊的子彈盒裡(他們帶出來的手槍子彈不多,只有兩盒,約二十餘發)取出六發黃澄澄的子彈,裝填進去,然後合上彈巢。
他學着載湉之前教的樣子,拉開擊錘,深吸一口氣,將槍口對準了牆角一個事先準備好的、裝滿了沙土的厚麻袋(用來吸收衝擊,減小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手指上。
“砰!”
一聲沉悶卻又極具穿透力的槍響,在耳房內猛地炸響!槍口噴出一團火光和白煙!石頭的身體被後坐力震得向後一仰!
而牆角那個麻袋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彈孔!沙土從中簌簌流出!
槍,打響了!
而且,威力十足!
“好!!”短暫的寂靜之後,耳房內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石頭、老李、陳五,甚至門外聽到動靜的東海先生和錢管事,臉上都洋溢着激動和興奮!
這沉悶的槍聲,在此刻,彷彿是希望的號角!是他們反抗命運、走向新生的第一聲吶喊!
載湉看着衆人激動的樣子,心中也是熱血沸騰。他接過那把還散發着硝煙味的左輪手槍,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屬質感,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安全感!
“好!很好!”他用力點頭,“繼續!把那支步槍也給朕組裝起來!”
有了成功組裝左輪手槍的經驗,衆人的信心更足了!
載湉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關於火藥配比的《永樂大典》殘卷,以及那些裝着神秘化學藥品的瓷瓶上。
“下一步,”他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我們要弄清楚…如何讓我們手中的槍,永遠不會缺少…『糧食』!”
掌握武器,更要掌握彈藥!這才是真正的“礪兵”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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