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出那相對狹窄、安靜(如果忽略了恐怖抓痕的話)的岩石隧道,重新回到這片廣闊、空寂、被嗡鳴聲和詭異冷光所統治的巨大地下溶洞,衆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那種如同實質般的低沉嗡鳴聲浪,混合着空氣中淡淡的靜電氣息,立刻如同潮水般將他們重新淹沒。遠處那堆扭曲、破敗的金屬廢墟,以及其核心散發出的、似乎永不熄滅的幽綠冷光,在經歷了日誌的洗禮後,看起來更加的猙獰和不祥,彷彿一頭在黑暗中沉睡、卻隨時可能醒來的洪荒巨獸。
有了日誌提供的背景信息,他們對這個地方的認知已經完全不同。這不再僅僅是一個充滿了未知技術和潛在寶藏(知識)的地方,更是一個發生過慘烈戰鬥、恐怖實驗、甚至可能驚動了超自然存在的、被詛咒的修羅場。每一塊扭曲的金屬,每一片焦黑的痕跡,似乎都在無聲地訴說着那段充滿了瘋狂、毀滅和恐懼的往事。
“都打起精神!”載湉低喝一聲,將衆人從短暫的失神和恐懼中喚醒,“我們的目標是廢墟左後方,那個疑似平台或通道入口的地方。所有人聽好,這次我們貼着左側的洞壁繞過去,盡量保持距離,避開核心正面區域!”
他根據腦海中對那幅藍圖的模糊記憶,以及之前的觀察,選擇了一條可能稍微遠離能量核心直接輻射(?)範圍的路線。
“是!”衆人應諾,再次組成了緊密的防禦隊形,開始了新一輪的、目標明確卻更加令人心悸的潛行。
腳步踩在佈滿塵埃和細小碎片的岩石地面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們盡量利用洞壁邊緣的陰影和較大的岩石作為掩護,緩慢而謹慎地移動。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點,目光如同鷹隼般不斷掃視着四周——不僅僅是警惕地面和頭頂的物理危險,更是在留意任何可能預示着“異常”的跡象:突然變化的光影、無法解釋的聲音、空氣中不尋常的流動,甚至…是日誌中提到的那些“扭曲的影子”。
這一次的前進,比之前靠近金屬箱子時更加艱難。因爲他們知道得更多了,恐懼也更加具體。那無處不在的嗡鳴聲,彷彿時刻在提醒他們此地的危險源頭依然存在,並且可能隨時爆發。
在付出了極大的精神和體力消耗後,他們終於抵達了距離目標區域大約三四十步遠的一處由幾塊巨大倒塌岩石形成的天然掩體後面。從這裡,可以相對清晰地觀察到載湉所說的那個“平台入口”。
藉着核心散發的冷光和偶爾使用的火折子餘光,他們看到,那確實是一個位於巨大廢墟結構邊緣、嵌入下方岩層或基座的、長方形的黑暗開口。開口約莫一人高,看起來像是一條通道的入口,但入口上方原本可能存在的平台結構已經完全坍塌,巨大的、扭曲的金屬樑柱和碎裂的岩石半掩着洞口,只留下一個不規則的、僅容一人勉強進出的縫隙。
洞口周圍的金屬結構呈現出明顯的、被高溫灼燒和巨大力量撕扯過的痕跡,顏色發黑,邊緣捲曲。顯然,在當年的自毀爆炸或戰鬥中,這裡也遭受了嚴重的波及。
更讓他們在意的是,那個僅存的縫隙深處,是一片更加濃郁、似乎連核心冷光都無法穿透的絕對黑暗。
“看來…確實是個入口。”東海先生低聲道,語氣凝重,“只是不知道是通往何處,裡面又是否安全。”
載湉的心臟也微微加速。這個入口的位置,似乎與他記憶中藍圖上標註的某個靠近“控制室”或“下層實驗區”的通道有些吻合。如果真是這樣,那裡面很可能就藏着關於里希特研究的更核心的秘密!
但是,入口被嚴重損毀,縫隙狹小,周圍結構不穩,內部情況完全未知… 這無疑又是一次巨大的風險。
那半掩的、通往未知黑暗的入口,如同一個沉默的誘惑,又像是一個張開的陷阱,擺在了精疲力盡的隊伍面前。
“陛下,此處太過危險!”錢管事看着那搖搖欲墜的入口結構,忍不住再次進言,“入口狹窄,上方碎石懸着,萬一發生塌方,進入之人恐怕… 而且裡面漆黑一片,深淺未知,萬一有別的機關陷阱,或是那…那東西就在裡面…”他聲音發顫,顯然對再次深入險境充滿了抗拒。
載湉何嘗不知其中的兇險?但他仔細回憶着那份匆匆一瞥的藍圖,這個入口的位置實在太過關鍵,極有可能就是通往整個基地神經中樞——控制室,或者儲存着更核心機密的下層實驗區域的通道之一。
“朕明白危險。”載湉的聲音很沉,目光卻異常堅定,“但富貴險中求!日誌和圖紙我們雖已到手,但若不弄清此地的核心構造、能源情況,以及那‘山中之物’的真相,我們就算帶着這些東西出去,也未必能真正利用起來,甚至可能引來更大的災禍!此入口,很可能是解開這一切的關鍵!”
他深吸一口氣,補充道:“而且,你們沒感覺到嗎?這裡似乎…有微弱的風從裡面吹出來。”
經他提醒,衆人凝神感受,果然,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氣流,正從那黑暗的縫隙中滲透出來,帶着一股更深邃的、陳舊的氣息。
“有風…就說明裡面是通的!不是死路!”東海先生眼神一亮,“甚至可能…連接到別的通風口,或是…另一個出口!”
這個發現,無疑增加了探索的價值和必要性。
“石頭,老李,”載湉立刻下令,“你們再去靠近些,仔細看看入口的情況,尤其是上方那些懸石是否穩固,以及能否在不驚動整體結構的情況下,稍微清理出一點空間。”
兩人再次領命,比之前更加小心百倍地靠近了那個破損的入口。他們藉着火折子的微光,仔細檢查了入口上方和兩側的岩石與金屬結構,又試探性地碰了碰堵在縫隙處的幾塊較小的碎石。
片刻後,他們退了回來,老李回稟道:“陛下,入口縫隙狹窄,僅容一人側身勉強通過。上方有幾塊大石看着確實不穩,但似乎還沒到一碰就掉的地步。堵門的碎石有幾塊是鬆動的,或許可以小心移開,但…風險很大。”
石頭補充道:“俺剛才往裡瞅了一眼,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火折子的光一下子就被吞了。那風…是從很深的地方吹出來的。”
情況很清楚了:入口可以嘗試進入,但風險極高,需要身手最好、最謹慎的人先行。
“朕意已決,必須進去一探!”載湉不再猶豫,“石頭,你身形最是靈活,膽大心細,這次還須由你先行探路!”
他看向隊伍中僅存的一小捆粗麻繩(本是預備用來捆綁物資或應急的):“把繩子拿來,在你腰間繫好,以防萬一!你在前面開路,清理碎石時務必輕之又輕,寧慢勿快,絕不可引起大的震動!老李,你在後面緊跟,隨時準備拉住繩子或接應!其他人,在入口外結陣,保持最高警戒!”
“喳!”石頭沒有絲毫猶豫,接過繩子,動作麻利地在腰間打了個牢固的結。老李則緊緊握住了繩子的另一端,眼神堅毅。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油燈早已熄滅,僅靠着老李手中的火折子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石頭深吸一口氣,再次來到了那個僅容一人側身的、通往無盡黑暗的縫隙前。
他沒有立刻進入,而是先蹲下身,用手極其輕柔地,開始嘗試搬開堵在入口最下方的幾塊較小的、鬆動的石塊。每一次觸碰,每一次用力,都顯得小心翼翼,生怕引發連鎖反應。
周圍安靜得可怕,只有那從基地核心傳來的、永恆不變的嗡鳴聲,以及石頭搬動石塊時發出的、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摩擦聲。
載湉緊緊盯着石頭的動作,手心裡全是汗。他知道,從石頭踏入那個黑暗入口的瞬間起,他們這支隊伍的命運,將再次被推向一個完全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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