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
“新的茹托维亚在升起。”男人对他说道,伸手指向夜空。
碎片。在沃特林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的左手牵着那孩子,眼,则随这那男人的手指看向夜空,见漆黑的海上铺这广阔的黯天,殿内绚燃的橙红灯火乃他们唯一可仰赖的光,照亮他的身侧,孩子的蓝瞳和那男人的指尖,目光缓慢,缓慢地上升,孩子和他皆是如此,终看见在浓郁无边的黑暗中,一团像乳液,像蛋清般的星辰灵液,在那指尖若隐若现。
男人背对着他们;他知道他在微笑,尽管无法看见他的面容。他看见披在身后绸缎似的长发,脊背中诉说沉默如河的柔软。他说一种水原的方言,然却是他最不熟悉的一种——因为中部,那地方,为重重地险所阻隔,不欢迎外来者的行走。那语言沉穆而,不失如流水似的柔婉。
新月在升起。若转译为通用的语言,男人所说的话,意当如此。
“……你觉得造物主这次,会造一颗怎样的伴星?”
男人说。碎片。——他能感觉到;孩子的手握紧,松开,像收束的力量在因为这莫大的降临和化现崩溃,所有的水都在聚集像一处,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一盏接一盏,因所有的黑暗都在这,所有需被光明照耀和注视的事物都在这——碎片,数久以来不停息地在时间中经行他的脑髓最后不得不被他追寻和困惑,终于寻到了它的源头——他抬起他的右手,向那男人,见他转过头,露出那使他永生难忘的面容。
绿眼闪烁。碎片。
“……主上。”他颤抖道,头脑因这记忆交替泛起眩晕,痛苦海崩,然他不曾动摇,见这男人,对他轻轻眨眼。
“卢戈多米安.孛林。”男人伸手,邀请道,语气如常,似仍在这世界中至极顺遂而应然地运转般:“愿意向我介绍一下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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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你去哪儿了?
从阳台之内的大厅中仍传来这宫殿主人热烈,酒醉的声音;这世界和被其约束的居民静坐在内,包括了他,这具身体的那位兄弟,包括这——在他身后用蓝眼静默,冷彻却又依赖地望着他的孩子。
爱——这让他颤抖,见到这孩子的眼中留存的,微小的,在这世上几不存在的爱。
他身穿黑衣,面容平静,再也不会用一颗心去关怀他的父母坐在室内,庄严,美丽而完好;吊灯的光摇曳在她们因失去了心而永远平和美好的身面上;他的嘴唇哆嗦着,挣扎,不忍地,要放开孩子的手。
“我很快就回来。”他对古特仑说。他放开了他的手,向卢戈多米安.孛林走去,天上,月色仍几近于无,两人向前一步, 便没入完全的黑暗中。
那孩子没有挽留,只是那双澄澈的蓝眼,长久地望着他,让他不知为何,竟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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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戈多米安。”他蹙眉,念这个名字,在他们一路前往沃特林的路上。夏初,一行人登上马车,跨过大半个兰德克黛因,于日头最烈的时候,至于沃特林。那孩子——古特仑,数次热至几中暑,由蔺闻彦和他轮流以酒涂抹身体,复使其归还其较常人也更低的体温。
“对。”蔺闻彦平静回复:“你不关心政治,又厌恶贵族,恐不知道他。他是孛林王室的后裔,又乃葳蒽的大公,为孛林的主帅,参与了上一次选王,亦为其胜者之一,是个闻名西部的大贵族。而,最使这位大公奇特的,又是他可造‘无魂’的能力——”
“等等。”蔺倚泉道,手中抱着古特仑;孩子的皮肤复滚烫起来了,身体不得平日的轻盈,落在他手中,沉沉下坠: “选王近百年一轮回,这王八蛋竟还在人世?”
蔺闻彦笑,对他露那同样不见皱纹的侧颜;蔺倚泉抿唇不言。他垂头看古特仑低垂的眼睑,感胸中有火在烧,最末,只能重击一拳,在坐垫上,不再声言,而于时,蔺闻彦的声音悠悠传来,道:
“造主赐予点亮王冠的受选者以奖励,胜者和败者,皆有其份:败者得安息,胜者,或得白塔,为下一个世纪的主冠之地,或,得享长生。”
蔺闻彦稍开马车的幕帘,露出窗外街景,楣檐繁华,金花遍地,无处不是那幸福丰饶的景象,蓝天碧海之下,此城确与蔺倚泉先前得见的所有城市都不同,仿亲证,造主的诺言和加护真实不虚。
临海处,那属于神子的最高礼圣之地,以其闪烁刺目的洁白相望。蔺闻彦放下帘幕,使室内重昏暗,一双黑眸,平静而又若告诫地望着他:
“沃特林选择了白塔,而卢戈多米安,选择了寿命。”
他语带感慨,似有艳羡和礼赞,然蔺倚泉垂头,唯在其中,听出了一种柔和的威胁和劝慰。
古特仑在那时睁开了眼,蔺倚泉因而不曾将眼底的愤怒和不甘倾泻而出,竟化做了个微笑,他摇头示意古特仑,他未有什么事,只是心中,苦涩可感:他们已经在兰德克黛因了。这轶事恐怖而荒诞的过去,将是他们再平淡确凿不过的将来。
“我没事。”他对古特仑说,轻合上了他的眼。
而,这一切发生时,他却看着,在模糊昏沉中思考,念这一个又一个名字——碎片堆积,然,在关键的一刻到来前,却无论如何,难连成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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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克黛因。”他轻声念这个名字,同时迈步,忍耐着浑身欲碎,记忆解离的痛苦,随他面前那个黑发男人走向回廊深处。两人的脚步声落在石地上,久远地回荡在这辉煌的大殿中,大窗外,海天仍是深黑,而窗内,随二人走,烛火也越发稀疏了。
他勉强支撑着,手扶额头,汗如雨下。两种记忆,一种长达数十年,一种乃潜伏在静止的时空中难以数量定论,交错碰撞,企图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喘息,脚步虚浮,终在一次踉跄后几欲倒下,幸而得他身前那男人回身将他接住。
“是的。”他感他在不可抑制地下坠,不得不用尽权力攥紧这男人的手臂,听他音声中带着笑意:“是不是和你印象中有些不同?”
回答是一阵低沉的呻吟:两种记忆交替,两个世界斗争,像在他的浑身中挖开血肉的战场。烛火黯淡,眼前汗水滴落,在他抬头时虚浮的世界里,唯有这男人的绿眼闪着幽光。
他的嘴唇颤动。
“……我一直在找您,主上。”他喃喃道:“我可以感受到您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碎片——到处都是碎片。”
他抬起手,想确切地触碰这张面容——在他心深处,日思夜想,终难忘怀的面孔,仍,只将手指,停在那面颊旁一寸,以目光勾勒着,任由泪水滂沱。
“……在那东方人的眼里,在那神子的眼里——在那无魂的人的眼中——在这世上的无尽景观里,我都能看见你,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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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 !”走廊远端,光焰繁荣中,有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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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出话了,从他身体中涌出的盐,涌出的水像造海而将他这孱弱的人身抽干,虚脱。他的手跌落,腿也再难支撑,就要跪倒而重重撞击在地,眼望着这个黑发男人的眼睛,亦唯此光可见,像企图去捉住一颗已遥远的绿色星辰,且知它不再能将他庇佑。
但——
他哽咽道:你不在这。这儿是喧哗,死寂,避而不谈,冷漠的。你不在这——
爱不在这——
他向下坠落,似刹那这黑暗的殿堂变为了无底深渊,只在最后一刻感手被握住,肩下有托,仿乃天使展其黑暗的羽翼将他包裹。
他泣不成声,感这男人将他环住,似抱幼子,将他拥在怀中,手抚他的头颅,面靠他的湿发。
“……这是个恐怖,恐怖至极的世界……”他哭泣道,倾诉着坠梦后十余年的孤独和心酸,终在刺客承认,女孩所造的这第三个迷宫,在得被他解析前,已给他造成了莫大的痛楚。泪水哽咽主他的喉咙,他咳嗽,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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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米,”那声音仍呼唤道:“你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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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许久,男人没有说话,只有黑暗弥漫。他的眼前只有水,如同他的心中,这一刻,只有纯粹的绝望的悲痛。他看着这回廊,那句子呼之欲出:没有可能……没有可能……
无需分析,迷宫无法被打破——这就是真实!
他分开唇,欲以叫嚣这绝望的方式使自己不要就地碎亡,却感眼前,这黑暗无光的长廊中,一缕白光升起。
男人抚摸他的发,眉目低垂。
他转过头,失了所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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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那孩子说。大厅里的人亦注意到了,纷纷起身。白光越过海面,照亮回廊,使他二人藏匿的身影亦展露在众人身前,但男人没有放开他。
这男人,仅仅抬起眼,看向窗外,那一轮升起的新月。
他微笑。
“我在这儿。”卢戈多米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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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 ”安多米扬.沃特林公爵道。他起身,仍举酒杯,向露台走去,迎着卢戈多米安.孛林惯常神秘莫测的神情和那虚弱,惊诧的东方人的面容。
“茹托维亚——迪彩,你说的不错,造主确实在今日,如约将十年前应罚而去的伴星,再度升上天空了!”
这选王家族的后裔大笑着,宛不畏惧世上的任何事也悦纳于这世上的所有事般,将阻隔露台和内室的玻璃门来开了,顿时,两道光,室内那炽烈的火光和窗外久已不见的月光,似两道潮水碰撞在一起,而这扇门所划分的界限也再不是昼昏,而是其余的什么东西——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没人能说那是什么。
所有人——恐除了这公爵以外,都在由外洒入,仿隔世相见的白光中似有瞬间的恍惚。蔺倚泉看见迪彩久坐原处不动,其惯常平静超脱的目光中似多了几分迷茫。白塔神子抬手,用那抚摸玉石面具的态度划过自己的面颊,仿这月光能照出其下血肉的真实,思绪沉浸其中,甚不答沃特林公爵的话。
那公爵,发现了此事,转头,用一种寒冷而玩味的神色望着他。
“看上去,主上的旨意,有时确实可超乎一个人可承受的极限。”他望向自己猩红妍丽的指尖,思索欢悦:“啊,迪彩,你侍奉神职,如今也近百年了,想必你定是艰辛的,但,无需伤悲。”
蔺闻彦垂目,神色难以辨认。公爵扬起唇瓣,欢声笑道,对着海面:
“白塔易主,王冠点燃的日子很快就要重新到来,届时,你亦能卸下重任,回归主怀了!”
“多米。”公爵转头,举起酒杯,邀请这位他心目中的对手 :“恐在这,没有比你更能明了我的心情的,所有人中,只有你,可二度见证冠冕之光,而甚,可再度,捧起那胜利的浆泉——我已急不可耐,欲与你在这荣誉的战场上相见。”
光明闪烁四处,在这大殿的桌台缝隙间,于主人的言语壮烈中——亦在这滑落神子面容的泪水里。蔺倚泉虚弱,错愕地望着那儿,欲说什么,却终感遥远。
于时,有只手,碰到了他垂下的手臂。他感到那手指的滑腻与冰冷,触摸到那手心中坚硬的闪耀。
“……古特仑?”他低声道,泪眼朦胧地下望,见孩子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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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他听见卢戈多米安低声对他说,然后,放开了他的手。
“自然,大人!”他露出笑容,对沃特林公爵张开怀抱。两个黑衣的无魂者踏那幽邃的脚步,随侍他身边,伴他与公爵对立。
蔺倚泉低身,护住古特仑的眼。看着这场景——看着这孩子的父母似被囚禁,似生而实已在死亡中沉沦数久地站在那儿,他感到胆寒。然,令他惊讶,古特仑却不觉恐怖,只是望着,若有所思。
孩子的手轻轻扣着他的肩膀;他藏在他的怀中,像幼鸟依偎在大鸟的羽毛中,因失恐惧。
他睁大了眼,看卢戈多米安夸张地躬身,叹道:
“无论是我,还是叶莲娜和叙铂,”他说:“都已等待这终于献身于主机会许久。我们都是徘徊在世的幽灵,乃主意愿见证的眼睛……”
“啊!”安多米扬微笑:“那,告诉我,多米,主愿意看到什么——是你的胜利,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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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他听见这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握住古特仑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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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大人——您很了不起,但您还太年轻。”卢戈多米安对沃特林公爵道:“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因主上的意志从不清晰。时而强盛者反而落败,时而无望者得丰圣冕——唯一可确定的,是所有已离去的,也就是那应归来的……”
“你在装长辈的时候最让我不痛快。”公爵笑容锋利,却也肯首了:“这该是什么意思?”
“叶莲娜最知道!”卢戈多米安因而转头向他身边那女性无魂者,与她柔声对话,仿佛她仍能将他回答:“是不是,叶莲娜?你是今天的主角——你找回了你的儿子——来吧,孩子,让公爵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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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他牵着古特仑,望卢戈多米安,见他伸手邀请。
“来。”他说,绿眼深沉,无一丝调笑地,望着他们。
他走出一步。古特仑跟在他身后,而卢戈多米安的声音,在这白光中悠远地蔓延,几似与这光芒融为了一体。
“叶莲娜曾有一种被冠为‘必胜之戒’的宝物,刻上了明尼斯美尔的印章。自我随她长大,和叙铂一道,和她相伴,从未见这戒指丢失。无论戒指遗落在何处,叶莲娜都能将它找到,纵使在她的灵魂已归还主上,而身尚伴我之旁。因这戒指属于明尼斯美尔的血脉,而自叶莲娜落败,这血再不零落旁脉,永驻她身,此戒亦然。”
他感慨道:“戒指未必带来胜利,但终于认得血,而它从未离开她,直到一年春天,叶莲娜消失在了荒原之中,使我遍寻不至,竟难相信,会失去我的无魂者,也失去我的叶莲娜。”
“你对她们夫妇二人的感情令我感动,多米。”公爵嗤笑,卢戈多米安笑容不改,牵起叶莲娜的手,望进她空洞的蓝眼中。
“但我没有失去她,如同她没有失去她的孩子。”他抬手抚摸这女子的面颊,眼却望向她身后,古特仑沉默幼小的身影。他看见他手中的蓝戒,微笑深沉,愈发难解。
“此年冬天,我在诺德找到了叶莲娜,却第一次,不见了她的戒指——看见她腹部的血痕,我知道一个奇迹终于发生。”卢戈多米安大公感慨:“无魂者诞下了孩子,那日不该殒命我剑下的孩子亦归身而还,引这戒指辗转,至其主面前。先生们!”
他回身,对大厅里的男人说:“我建议我们举杯欢庆,为明尼斯美尔王脉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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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零落,甚不如沃特林公爵的笑声。卢戈多米安不甚在意,唯转向蔺倚泉,抬手邀请:“我的东部恩人,你救下了古特仑,挽救我于无边罪孽中,但请你再帮助我一次,将这戒指送至公爵身前,请他看这失而复得的宝物,如见水流环回,在这主造之世上,所有失去的,都将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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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他望着祂。月亮在卢戈多米安身后升得那样高,乃至,哪怕他无需开口,他也能听见那问题。
他问他:你会升一轮怎样的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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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孩子轻声说,扯住他。别过去——他低下头,看见那孩子冰冷的蓝目生动,焦急地否认着;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摇晃。那笨拙的口欲吐出一句焦心的话语:不。
为何我会拒绝——为何我会重生——为何我不再恐惧?
“不。”古特仑对蔺倚泉说:“不要过去,爸爸。”
爱我吧!将这从天而落的生命之泉浇淋在我的身上——将我母亲留下血中的慈悲诉说到我的耳中,将这人与人,灵与灵之间本真的光与热赐予我,如此我不再恐惧——
如此我将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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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听见祂说。
月光朗照。在他垂头之前,他最后一次,含泪看向那无声的月轮,闭目,泪水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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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特仑!蔺倚泉叫着这孩子的名字,继而跪身而下,紧紧地抱着他。
“谢谢你。”他哽咽道:“是我该谢谢你,孩子。是你从失去家园的仇恨和痛苦中拯救了我——是你的手,从我心中欲焚身,欲跨过那已无处得寻的界限,回到我的家乡,回到那炼狱的怀抱的愿望中挽留——啊,我对不起你,孩子 ! ”
他哭泣道:“哪怕在现在,我也还在想,有一天,你长大成人,不再需要我,我就会骑着马,像我们来时那样,逆着河流,回到焦土之上,化为灰烬——”
啊,不要哭啊,爸爸。
那孩子冰冷的手抱着他;戒指掉落在地上,砸出明亮的声响,因若要拥抱他,孩子必须张开手。
“别走。”孩子说。
他没有回答;他泣不成声——多少年来,他没有资格去思考这问题,没有资格去为它哭泣。
别走——但如何停留?
思念——又能如何归去?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孩子,隔着层层泪语,对他微笑。他哽咽,哽咽着,像被所有的血呛住的人,用尽了全力,在生和死的边界里,看着夜空,说出这句话——不知在多少年的孤守后,不知在多少次绝望的徘徊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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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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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儿也不去——古特仑,但让我起来一下——就这么一下——我会马上回来。
他握住孩子的肩,用那最宽厚,最真挚,像永恒的承诺般的拥抱告诉他,而孩子因此相信。他乖巧地站在那,看这个东方人捡起了戒指,然后站起身。
海风迎面吹拂,勾勒着这个广阔无垠的残酷世界,一个因斗争而焚毁,因愚昧而坠落,因毁灭而轮回的世界,而后为他送来它全新的月光。
他望着那月亮,举起了手。
选择。祂说。
手臂一抡,蓝光闪烁,就在刹那之间,他心中全无那复杂的想法,只有一种简单而强烈的愿望,想回应那恳求,呼唤他的热情:别走!
泪水飞散,戒指坠向海面,朝着月亮的白波。
我在这。我在这——我就在这——永远在你的眼中。
只要你看见我!
那戒指划过夜空,坠入海面,破开波纹,所有人都看着那,所有人都等待着——等待着世界终结,而全无恐惧的一刻。
海面分开巨浪,宛有神分其世,地壳碎裂如云,恍在灵烟寂灭。那月盘在戒指入海的一刻绽开光芒,融化,劈开了整个视线,刹那亦似永恒。
“破裂!”
诗之王命令道;而一切如其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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