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密室中最奢侈,也最無情的存在。
在地底深處的寂靜中,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十數日。依靠着嚴格的配給、輪流的警戒和對未來的期盼,這個奇特的五人小團體,竟然真的在這絕境中穩定下來,頑強地生存着。
最大的好消息,來自於王德福。在載湉結合了古方(陳墨敷創)和“新學”(碘酒消毒、壓迫止血)的笨拙處理下,又加上翠兒每日小心翼翼的照料(主要是換藥、喂水、觀察體溫),以及他自身強健的底子,王德福手臂上那道猙獰的傷口,竟然奇蹟般地沒有嚴重感染,並且開始緩慢癒合!高熱早已退去,雖然身體依舊虛弱,手臂也暫時無法用力,但他已經可以自己坐起、行走,甚至能精力充沛地和梁安輪流守上半夜的崗了。
王德福的康復,如同一劑強心針,極大地提振了所有人的士氣。他對載湉更是感激涕零,那種發自肺腑的忠誠和信賴,幾乎要滿溢出來。
密室內的“研習”氛圍也日益濃厚。
載湉如同海綿吸水般,瘋狂地吸收着《永樂大典》和那些技術圖紙中的知識。他讓梁安將所有殘卷按“經、史、子、集、工、農、醫、兵”等粗略分類,自己則重點攻關那些與“格物致知”(自然科學)、“百工技藝”(工程技術)相關的部分。他驚訝地發現,許多看似不起眼的古代工藝記載,例如燒製陶瓷的控溫技巧、冶煉金屬的礦石配比、甚至編織漁網的特殊結法,竟然都能在那些“未來”的機械圖紙中,找到某種原理上的呼應或啟發!
他越來越堅信,那位留下這一切的“前輩”,一定也曾像他一樣,沉醉於這兩種不同文明智慧的碰撞與融合之中!
他對手搖發電機的理解也日益加深,甚至在小石頭的幫助下,又用碳化的竹絲成功製作了幾根備用燈絲,並對發電機的搖把和齒輪進行了簡單的潤滑和加固(用找到的油脂和金屬零件),使其運轉更為順暢,產生的光亮也更穩定了一些。
小石頭儼然成了他的首席弟子,不僅認識了上千個漢字,對那些圖紙上的線條和符號也漸漸看懂了七八分,甚至能舉一反三,提出一些讓載湉都感到驚訝的問題。載湉索性將一些基礎的算學(代數、幾何)、物理(槓桿、滑輪、力學)知識,結合着圖紙和密室內的物品,系統地傳授給他,為自己,也為這個國家,悄悄培養着一顆科技的火種。
當然,挑戰依舊嚴峻。那本德文日記如同攔路虎,載湉費盡心思,也只能勉強猜出寥寥幾個可能的人名、地名或日期。那個神秘的黑色金屬盒子,用盡了他們找到的所有工具,也無法打開那精巧的卡扣。羅盤也再未出現過任何異狀。而食物的儲備,即使再節省,也正在一天天減少。他們依舊需要定期冒險去地井取水。
但最大的突破,來自於載湉對那套潛在的“水力發電”系統的持續研究。
在反覆核對了發電機圖紙、特別是那幾張關於“持續供能裝置”的草圖後,他又仔細回憶了在地井平台邊緣看到的情景——那個半淹在水下的拱形水渠入口,旁邊石壁上固定水輪的鉚釘殘骸,以及那些神秘的刻度線……
一個完整的猜想鏈條,在他腦中逐漸清晰:那位前輩,利用地井(或許是連通的地下暗河)的穩定水位和潛在水流,在那個拱形水渠入口處安裝了水輪(或渦輪),水流驅動水輪轉動,通過傳動裝置(也許就隱藏在水渠內或旁邊的石壁後),帶動一台更大功率的發電機運轉,產生的電力再通過預先鋪設好的線纜(隱藏在牆壁或地下),輸送到這個密室,點亮頭頂的“電燈”!而井壁上的刻度,很可能就是用來監測水位,確保水力裝置能正常運行的!
這個猜想,幾乎能完美解釋密室中“電燈”能源的來源!
那麼,下一個問題就是,那套水力發電裝置本身在哪裡?能否被接觸到?是否還在運轉?
載湉再次拿出那張標註着“水力驅動”的圖紙。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細。他注意到,圖紙上,在描繪水輪和發電機連接的部分旁邊,似乎有一個用虛線標註的、通往水輪側面石壁的……方形小門?旁邊還有幾個表示“機關”或“閥門”的符號?
難道…在那引水渠入口附近的石壁上,還隱藏着一個可以進入、甚至控制這套水力裝置的…入口?!
這個發現讓載湉的心臟再次加速跳動!如果能找到並進入那個入口,他們不僅能徹底確認能源的秘密,甚至可能…親手掌控這套超越時代的動力系統!
他立刻將這個發現和推測告知了王德福。
王德福此刻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體力也恢復了大半,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精神一振:“皇上是說…咱們或許能找到控制這‘神燈’的總開關?”
“或許遠不止於此!”載湉眼中閃爍着光芒,“如果那套裝置還能運轉,它提供的可能不僅僅是光明!”圖紙上可是畫着能帶動其他機械的傳動軸的!
事不宜遲!他們必須再次下到地井去確認!
這一次,目標不再僅僅是水,而是那可能隱藏着的、關係到他們未來生存和發展命脈的核心機關!
考慮到王德福的傷勢尚未完全恢復,而小石頭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和鍛煉,不僅頭腦靈活,身手也敏捷了不少,載湉決定,這次由他和小石頭一同前往,王德福和梁安、翠兒則留守密室。
“石頭,這次下去,不比取水,可能更危險,也需要你更加細心觀察,你怕不怕?”載湉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剛穿越時高了半個頭的少年,鄭重地問道。
小石頭挺起胸膛,用力地搖頭,眼神清澈而堅定:“不怕!能跟皇上一起做事,奴才不怕!”
載湉欣慰地點點頭。
兩人帶上了必要的工具(包括那幾件精密的小工具)、繩索、油燈(舊油,只作為備用)、以及最重要的——那盞依靠他們自己雙手才能點亮的、象徵着希望的碳絲燈和手搖發電機(由小石頭背負)。
在王德福等人擔憂的目光中,他們再次推開石門,踏入了那條通往地底深處的、充滿了未知和可能的秘密通道。
這一次,他們要尋找的,不僅僅是生存之水,更是那驅動時代前行的…動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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