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貴妃設宴之期,府中既無湯氏主母,自當由姜清妍獨赴盛宴。
晨起先略進幾塊細點,稍裹腹飢,方始喚人梳妝。沁香捧來一襲棗紅色煙影紗鑲嵌金碧蓮紋的襕衫,搭配同色系撒花綴邊的褶裙。
姜清妍忖度片刻,仍舊囑咐道:「還是去備那身素雅些的罷。」
沁香領命,另取了套水紅色雲錦裁就的百褶留仙裙,簪釵亦由赤金步搖換成暮光流螢雕花玉簪:「小姐,會否過於素淡了?今日覲見貴妃娘娘,原該妝點更鮮豔些才是。」
「今次宮宴恐怕內藏玄機,不宜引人矚目。何況這般裝扮也不至失禮數。」姜清妍神態恬淡地解釋。
沁香聞得此意,遂替她換上這身水紅裙裝,挽就流雲飛髻,只薄施脂粉。
待妝成衣畢,沁香凝視自家小姐,不由心中暗嘆:小姐真是容光愈發攝人了。這般清雅裝束非但未減清豔之質,反襯得那身青碧裙色更托出瑩然如玉的肌膚,嬌嫩若掐得出水。尤其那雙流光瀲灩的眼眸,蘊含著一抹清冷矜貴的氣息,縱無繁複首飾妝點,已是風華絕代,奪人眼目。
目睹此等殊色,沁香益發認同此般姿容確實不宜過分招展。
方欲啟行,卻見姜陶特地在府門處守候。見著姜清妍,他面色陰鬱含怒,少不得叮嚀數語:「國公府如今正處風口浪尖,今日謹言慎行,休要做出貽笑大方之舉。」
「女兒省得。」姜清妍於人前尚維持表面禮數,從容行禮後,便登車朝皇宮駛去。
廊簷之下,姜媛媛的身影一閃而過,滿目妒火地窺視姜清妍乘車赴宴。然則她心內更添慌亂的是,與安麟定親後,對方態度反倒日趨冷淡,是以此刻她亦暫無心思攪弄是非。
湯怡與姜陶和離之事,京都貴胄千金們自然知曉,其中不乏蓄意待其出乖露丑之輩。
然待她翩然而至,眾人暗自吸氣:眼前這位身姿窈窕、顧盼生輝的絕代佳人,當真是姜清妍否?
憶及太后壽宴時,眾人曾為其容色傾倒。然此刻的她,更添一股由內而外的氣韻,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的貴雅風範,縱與宮中帝女相較亦無半分遜色。
薜慕晴見狀,主動移步上前致意。經其胞兄一事,彼此已疏離許久,此刻相逢,她仍友善展顏:「清妍,你來了。」
貴妃尚未駕臨,姜清妍便隨薜慕晴同往一旁雅座。該處還聚著好幾位與薜慕晴交好的千金,若干曾在尚書府雅集中照面者,此時亦相互頷首為禮。
「清妍,我真真艷羨妳。」薜慕晴忍不住低聲讚歎,「這才度過一夏,妳的膚色怎地更添瓷玉般的光澤?妳瞧我,只稍經日曬便易泛黑。妳可有甚麼秘傳的養護之道,快教教我罷。」
這番話頓引數位在場淑媛興致盎然,紛紛湊攏過來。
禮部尚書嫡女謝夢璃,膚色原偏蜜褐,聞言更是殷切詢問:「誠然,姜小姐,妳是如何保養的?」
她早知姜清妍自鄉野接返,先前亦無此等清潤容光。
姜清妍輕撫自己粉頰,眉目間顯露幾分羞澀,眸底卻精光流轉——此恰為她欲達之效:「慕晴,不瞞妳說,初入京時,我膚質亦稍顯粗糲。除卻日常勤加養護外,我還特赴懸醫閣問診。蒙神醫開恩診視後,賜下其獨門養顏寶丹,連服經月有餘,而今觀之,膚質確較前大為改觀。」
她頻繁出入懸醫閣難免為人所察,此番說詞倒成最佳掩飾。
「神醫」名號甫出,眾人已信了五分;再觀姜清妍妍麗容光,眾女愛美心切,焉能不為之心嚮?
謝夢璃驚呼出聲:「姜小姐!聽聞那位神醫脾性頗為乖僻,妳竟能得其診治,實乃天幸!但不知那養顏寶丹所用何方?觀其效用非凡,不知我輩可否服用?」
旁的小姐亦爭先搶問:「不錯!我等也可嘗試否?此寶丹又該如何購得?」
姜清妍面露靦腆笑意:「丹方自是師門秘傳,不便外洩。其實亦是機緣巧合,此丹方乃神醫新近所研,恰由我試服其效。聞說懸醫閣有意於西街另設新鋪,專營美容養顏之物。諸位姊妹若有興致,屆時可往一觀。」
眾家千金聞訊莫不欣喜,皆盤算購置此美顏聖品,迭聲追問新店位置。
一時間,席間歡聲笑語不絕。或相約屆時同去選購;或交流自身美白養顏心得,氣氛頓時活絡喧騰。
瑶光郡主素與萱嘉郡主交好,既聽萱嘉將姜清妍斥為狐媚子,此刻眼見眾人多圍繞著姜清妍,略問端倪後,竟直接上前索討養顏丹。
姜清妍容色淺淡,解釋丹藥已服罄,再無多餘。
瑶光郡主頓顯不豫:「我看妳便是只想獨佔此丹,不欲與眾姊妹分享罷?」
「郡主多慮了。臣女實已無存丹。何況新鋪開張後,欲購者自可前往採買。」姜清妍從容應對。
「不過推搪託詞!誰知那鋪子能否購得?」瑶光郡主咄咄逼人,語帶譏諷。
見瑶光糾纏不休,薜慕晴與眾人紛紛出言勸解。
奈何瑶光素性驕縱,平日眾人對其多般容讓,此刻更激起怒氣,竟揚言要尋皇后娘娘評斷是非。
薜慕晴一聽急白了臉——皇后娘娘素來偏寵萱嘉與瑶光等人,若鬧到御前,姜清妍必難討好。
姜清妍神色依舊沉靜自若,反詰道:「此處乃貴妃娘娘殿宇,吾等皆為娘娘座上嘉賓。若真有所爭執,請娘娘明斷是非豈不應當?不知郡主執意驚擾鳳駕,可是認定貴妃娘娘無能裁斷,不堪主持公道?」
瑶光郡主一聽此言,張目結舌,竟無言以駁。
旁側的薜慕晴等人鬆了一口氣,忙岔開話題,以說笑閒談將事帶過。
「養顏丹」一事雖暫告一段落,然已於眾位閨秀心田深埋種子。
適才風波,亦迅速傳至貴妃耳中。她唇畔泛笑,蓮步輕移至正殿。遠處喧嘩聲不絕於耳,直至侍監高聲唱報,眾人才驟然噤聲,紛紛肅立行禮。
待到眾千金屏息斂容之際,貴妃這才開口:「今日也是得了三盆品相不錯的菊花,這才約著大家一起來賞賞花,聊聊天,都不必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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