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輝三十八年,春末夏初之交,夜色如墨,悄然彌漫開來。微涼的晚風拂過古木,枝葉婆娑,帶來一縷若有似無的幽香,似深閨美人含羞半露,若即若離地纏繞在鼻端,撩得人心頭酥癢,思緒難寧。
窗邊,女子斜倚著,目光失焦地凝在庭院中那株灼灼盛放的桃樹上,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諷意。
正是豆蔻枝頭的好年華,她卻面頰深陷,雙眸灰暗渾濁,枯槁得如同垂暮老嫗。粗糙泛黃的皮膚包裹著嶙峋瘦骨,在清冷月華下,整個人浸透出一種死氣沉沉的蕭瑟。
誰能想到,這位形容枯槁、默默無聞的姜清妍,竟是堂堂國公府金尊玉貴的嫡出小姐,更是安侯府世子安麟明媒正娶、名正言順的妻子,這宅院本該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啊唷……老爺啊……輕些兒……嗯……哼……您饒了奴婢……饒了奴婢這回吧……」
「啊……啊……好舒服……奴、奴婢好舒服啊……啊……啊……喔……啊……啊……喔……別……別停呀……嗯……求求您……再快些……用您的手指頭……對……插進來……再深些……啊……啊……啊……就是那裡……沒……沒關係……您……您慢慢地……摳呀……喔……對就是那裡……好……好……用力……唔……用力摳呀……對對……啊呀……好舒服啊……上天了……啊……」
姜清妍的思緒剛從紛繁花影中抽離,試圖沉入無邊的死寂,這令人血脈賁張的聲音便驟然穿透靜謐的院落,如同帶刺的荊棘,狠狠抽打在她緊繃的心弦上。
「呀……就……就是這般……這裡是奴婢小屄……最……最舒坦的地方了……也是……老爺最愛玩的地方……啊哈……啊……啊……我受不了了……要丟了……求您別停……別停……啊……啊……啊……快……快些……讓奴婢……讓奴婢丟給您……我的爺……好老爺……奴婢跪著求您……啊……啊……啊……」
「啊嗚……!大……大雞巴插得奴婢的小屄好爽……!……肏……肏死我吧……哈啊……唔唔嗯……好深!」
夜風呼嘯,似要將院牆推倒,卻壓不住那高低交錯的喘息。女子婉轉的呻吟與男子粗重的低吼混作一處,如同最惡毒的鞭子,無情抽在姜清妍的心口。她死死攥著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絲絲縷縷的腥鹹血氣,痛楚卻不及心尖撕扯的萬分之一。
每一個字音,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在她破碎的靈魂上。曾以為自己能握住命運的繩結,此刻才真正嘗到被碾入塵埃、無力反抗的滋味。那聲音,是赤裸裸的嘲弄,嘲弄她卑如螻蟻的人生,嘲弄她癡心妄想的愚蠢。
「啊……不行了……啊……嗯……啊……奴婢……奴婢要上天了……啊……魂兒要飛了……求您……唔……再深些……啊……啊……嗯……美呀……您怎麼……怎麼這樣好……嗯……啊……爽飛了……爽死了……嗯嗯……嗚哇……啊……」
「這小蹄子越發不知羞臊,浪得沒邊了!」身旁侍立的小丫鬟玲瓏低啐一聲,面紅耳赤,有心呵斥,卻搜腸刮肚也找不出更惡毒的言語。她瞥見姜清妍慘白的臉色和滿眼的空洞痛楚,心中酸澀難言,只能低聲喚道:「夫人……」
姜清妍側首,對她艱難地牽出一抹笑容,那笑意浸在滿眶的苦澀裡,幾乎滴出水來:「無礙,早就……聽慣了。」聲音輕如蚊蚋,卻帶著一種麻木的死寂。
她的夫君安麟,心中魂牽夢縈的,從來只有她的姐姐姜媛媛。大婚數載,莫說敦倫之禮,他連她的房門都懶怠踏足,反倒是看中了她身邊的大丫鬟芷蘭,收用了去,以此作為對她最刻骨的羞辱。
安麟恨毒了她。可這份恨意,于她姜清妍而言,何其荒謬冤枉?
她本應是國公府掌上明珠,卻在落地時被利慾薰心的乳娘偷天換日。乳娘的女兒成了鳩占鵲巢的嫡出千金,而真正的明珠,卻被輾轉賣入窮鄉僻壤。
在塵土飛揚的村落裡,渾渾噩噩度過十四個春秋。懵懂無知,粗布裹身,食難果腹,每日所思,不過何時該鋤地,何時要喂豬。怎料想一朝風雲際會,被接回這富麗堂皇之地。最初那點飄渺的歡愉散盡後,便是無邊無際的苦海。
那姜媛媛,自幼養在國公府尊貴的老夫人名下,享盡萬千寵愛,是京都聞名的才女佳人。即便她姜清妍被認回,姜媛媛「大小姐」的地位依舊穩如泰山,對外只道她是自幼在莊子上養病的二小姐。
而她姜清妍呢?卻是將「鄉下丫頭」的標籤焊死在身上。
行止粗鄙不堪,性情懦弱唯諾,胸無點墨。明明她的生母湯怡當年是豔冠京華的絕代美人,偏偏她承不來半分風華,一身朽木之氣,連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都比她鮮亮幾分。
除了生母曾真心實意地表達過欣喜,府中眾人看向她的眼神,無不浸著鄙夷、嫌棄乃至毫不掩飾的厭惡。
久而久之,她愈發自卑畏縮,從骨子裡滲出不甘、嫉妒和扭曲的怨毒。
她冤啊!老天何故待她如斯殘忍?
可無論她如何掙扎討好,也換不來半句肯定。既如此,為何要將她從泥潭裡撈起,讓她知曉這世間曾有另一種可能?
昔年,國公府嫡女與安侯府世子的婚約,本是兩家指腹為媒的金玉良緣。她回來了,這份婚約自然而然落到她頭上。
安麟心頭縱有萬千不甘,亦不明裡反對,終究點了頭。
那時的她,竊喜難言,以為在無盡的泥淖裡,終於抓住了一根稻草。
她深知安麟心慕之人,是姜媛媛那般才情蓋世的絕色。於是她發狠苦練琴棋書畫,期望能博君一顧。她也明白他眼底的冷漠與不耐,只當是自己尚不夠好,奢望以柔情磨石,水滴石穿,一點點焐熱他的心腸。
她親手烹調的羹湯,安麟從不曾嘗一口。
她熬紅雙眼縫製的錦袍,第二日就套在了安麟貼身小廝的身上。
她摔得遍體鱗傷才學會的驚鴻舞,只換得他一句冰冷的譏諷:「東施效顰,矯揉造作,連媛媛半分神韻都無!」
安麟唯一一次主動踏入她的院子,竟是來索要銀錢。她巴巴捧出壓箱底的田契房契,也未能換來他一個正眼,揉皺了帕子,鼓足勇氣才細聲道:「夫…夫君,手頭是否很緊?」
安麟連眼皮都懶得抬:「與你何干?你這嫁妝,本就是媛媛之物,如今不過物歸原主。」語罷,拂袖而去。那一瞬,僅存的一線期盼終被徹底磋磨殆盡。她暗自思忖,或許此生便如此鎖在這方寸院落裡,默默枯萎。
然而,隨著生母湯怡溘然長逝,將軍府這座最大的靠山轟然傾頹,姜清妍在侯府的日子立時墮入地獄。安候夫人本就看這「鄉下媳婦」百般不順眼,更是變著法子折磨她。闔府上下皆知世子厭棄正室,便是末等的粗使婆子,也敢踏入她的院落,啐上一口,踐踏她的臉面。
平日所食,是比看門黃狗都不如的殘羹冷炙。寒冬臘月,炭火稀缺得可憐,僅有的那點煙炭點燃便滿室濃煙,卻仍不足數。便是染上風寒,也只能靠幾碗滾燙的姜湯硬撐。
她被囚在這方寸之地,嘗盡世間白眼,度日如年。
「玲瓏,只是委屈了你,跟著我……」姜清妍的目光落在玲瓏身上,帶著沉沉的自責。這丫頭從前是大丫鬟的體面,如今衣衫破舊灰敗,竟連院裡洗掃的粗使婆子都比她整齊光鮮。
玲瓏卻用力搖頭,眼中是未化的倔強:「夫人,若非當日您一飯之恩,奴婢早已是荒郊野鬼了。此生只願侍奉夫人左右,報您活命大恩!」
姜清妍喉頭哽咽,正要說什麼,一陣嬌脆的笑聲乍然打破了院中的死寂。芷蘭扭著腰肢飄然而至,臉上猶帶著情潮未褪的酡紅,衣衫淩亂,頸間那幾抹曖昧的紅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她笑吟吟地開口,眼波流轉:「玲瓏丫頭,侯爺疼你,做主將你許給金大管事當續弦啦!這可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著的福氣,自此你便是管事娘子,不必再跟著這晦氣院子受苦咯。」
玲瓏一聽,霎時面無人色,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金管事的年歲,給玲瓏當爹都還綽綽有餘,前頭兩任婆娘,皆是生生被他虐打而死!
姜清妍聞言,渾身劇震!一股冰冷的狂怒猛地沖上頭頂!她死死攥著衣角,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凸出,如同骷髏上支棱的骨頭,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卻壓不住心頭那股噴薄的憤恨!玲瓏何其無辜!為何連她身邊最後一點溫暖都不放過?!
她如同被激怒的獸,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芷蘭,在芷蘭的驚呼和玲瓏絕望的叫喊聲中,踉蹌著,不管不顧地沖出了院門!
府中今夜竟頗有些異樣,守夜的下人稀少。姜清妍跌跌撞撞,腦中混沌一片,只想尋安麟問個分明!卻在行至蓮花池畔時,驟然停住了腳步。
池水波光粼粼,倒映著兩道相擁的影子。月色下,安麟正將一名裹在玄色斗篷的女子緊擁在懷,吻得纏綿難舍。那女子弱柳扶風般倚在安麟懷中,微微仰起臉,月色照亮那張傾國容顏——正是已嫁作三皇子妃的姜媛媛!
姜清妍如遭雷擊,僵在原地!三皇子妃為何夤夜在此?又與安麟這般親昵?
姜媛媛目光掃過,立時瞧見了她,失聲驚呼,一把揪緊了安麟的衣袖:「阿麟!她……她看見了!如何是好?!」
姜清妍尚未從驚駭中回神,只見安麟臉色瞬間冰寒如鐵,身形如鬼魅般猛地欺近!隨即,一股大力狠狠撞在她胸口!
「啊——!」
冰冷的湖水鋪天蓋地湧來,瞬間吞噬了她!徹骨的寒意如同鋼針刺骨,嗆入口鼻的池水窒住了她的呼吸,掙扎徒勞,黑暗如墨般漫捲,意識被無邊的冰冷迅速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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