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返國公府,姜清妍疾步直衝姜陶書房而去。
書房內卻不見姜陶蹤影。隨後趕至的玲瓏與沁香匆匆稟報:「小姐,聽聞國公爺……似是外出了。」
「老夫人房裡與白姨娘院落都尋遍了,亦不見其人。」
立於一旁的丁管事見此情狀,連忙賠著笑臉湊近:「小姐,老奴早說老爺不在啊!您瞧瞧,老奴可半點不敢誆騙您。要不您先回水雲居歇著?待老爺歸府,老奴必定即刻前往通傳!」
姜清妍眸光幽冷地審視著眼前的丁管事:「我記得你長年隨侍父親左右,為他辦了不少密事,對麼?」
丁管事深知這位大小姐的手段凌厲,趕忙點頭哈腰,涎著笑臉道:「小姐言重了,這都是小的份內之職,老爺吩咐什麼,小的便辦什麼罷了。」
姜清妍唇畔浮起一抹淺笑,然周身卻釋放著迫人寒意,雙瞳深處那抹洞悉一切的光芒,直刺得丁管事後脊樑陣陣發涼。
「綁了!」
「遵命!」千山如同幽影般自姜清妍身後一步踏出,迅若疾風,眨眼間便將丁管事壓制在地!旁邊的丫鬟早有準備遞過粗麻繩,千山手起繩落,將丁管事捆成個結實肉粽,一把提起,扔進了姜陶書房之中!
玲瓏立在一旁,瞧著千山行雲流水般的身手,一雙明眸頓時熠熠生輝,浮現滿滿的敬佩之色。
姜清妍步入書房,只見地上的丁管事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小姐……這、這是為何啊?好端端的,為何要將老奴捆綁起來?」
他驚懼地偷瞄著千山,萬萬未料這麼個其貌不揚的丫頭,竟有如此迅捷身手,瞬間便制伏了自己!大小姐身邊的人,果然個個深藏不露!
姜清妍逕自落座於椅上,目光如刃,開門見山:「給我母親下毒所用的藥,是不是你去採買的?究竟買了何種毒物?」
丁管事渾身猛地一顫,慌忙呼天搶地:「小姐!什麼藥?您……您在說什麼啊?老奴完全聽不懂啊!」
姜清妍凝視著他——那身軀精瘦如柴,偏生一張面龐肥膩泛油,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分明是滿腹算計之相。縱使堆著假笑,亦令人望之生厭。
「掌嘴!」
「是!小姐!」玲瓏應聲上前,揚手便是狠狠一記耳光!啪!脆響聲中,丁管事的臉瞬間被打偏過去!
丁管事自恃身為國公爺的心腹,慣常在府中有些地位,何曾被人如此捆綁掌摑?此刻再也裝不下去,惱羞成怒吼道:「大小姐!您怎能濫用私刑!憑什麼隨意捆打府中管事!老奴究竟犯了何過錯?我是真不知您說的什麼藥啊!」
「繼續掌嘴!」
「是!」
啪啪啪——!一連十餘個脆響耳光摑下!玲瓏喘著氣甩了甩打麻的手掌,略帶委屈地道:「小姐……打得奴婢手都疼了……」
姜清妍面無表情,眼底掠過一抹嫌棄:「書房裡這許多物件擺設,成堆的典籍竹帛,角落的花瓶香爐,你竟不知順手取用?」
玲瓏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順手抄起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葫蘆形青瓷大花瓶,雙臂高高舉起,眼瞅著就要朝著丁管事腦袋砸下去!
丁管事終於徹底崩潰:「小姐饒命啊!我說!我說!」他兩頰早已高高腫起,連說話牽動皮膚都劇痛難忍。
那麼粗重一隻瓷瓶真要砸下來,非得落個腦袋開花、血濺五步的下場不可!
他哭喪著臉哀求:「小姐!您就饒了老奴吧!我是真沒辦法啊!我的老母妻小、兩個孩子……全都捏在國公爺手裡!我也是受脅迫才不得不替他辦事!求小姐垂憐啊!」
說罷,他奮力掙扎著跪伏於地,面上竟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悲壯神情:「倘若小姐實在容不下,您不如乾脆殺了我吧!老奴死不足惜……只懼怕家人會受我牽累啊!」
姜清妍聞言,唇邊浮起一抹冰冷至極的嗤笑:「你以為……擺出這副姿態,我便拿你毫無辦法了?以為我不敢當真取你性命,是嗎?」
丁管事眼中閃過一絲心虛,囁嚅著不敢再言。
「他能拿捏你的家人,」姜清妍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我自然亦可做到——且是立時便能做到!
兩條路給你選:要麼,將你所知之事,原原本本吐個乾淨;要麼……我即刻讓你闔府上下,從老至幼,就此從人間蒸發!區區一個賤奴,也配與我討價還價?」
丁管事渾身如篩糠般劇顫,驚恐抬頭,終於撞進姜清妍那雙冰冷得不帶半分人氣的眼眸!剎那間,他心神劇震——她絕非虛言恫嚇!她是真的會立時痛下殺手!
「我說!我什麼都說——」
待從丁管事口中撬出所有訊息,姜清妍當機立斷,遣暮雪速往懸醫閣尋古尋,自己則領著千山,直撲丁管事供出的那處祕密院落。
甫抵小院門外,便隱約聽得內室傳來安侯夫人故作憂慮的嬌媚語調:「哎喲,那湯氏當真心腸歹毒得緊!竟連公爺您都敢下腳猛踹了?」
姜陶的冷哼聲清晰傳來:「哼!無妨!過了今夜……她怕是再無機會對我這般無禮了!要不了多久,她便會毒發身亡!」
安侯夫人驚呼:「公爺!此話怎講?您……您如何篤定湯怡已然中毒?」
「我不僅篤定!且可斷言,普天之下無人能察覺她究竟中了何種劇毒!」姜陶語氣中滿是得意與殘忍,「她那不識抬舉的性子!當初乖乖隨我回國公府不就沒事了?不知趣的女人,留著也是禍害!總之,她此番——死定了!」
「哦?是麼?」姜清妍清冷如冰珠落玉盤的嗓音,驟然自門外響起!
姜陶駭得一跳,猛地將懷裡的安侯夫人推搡開去!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姜清妍翩然步入室內,目光在兩張驚慌失措的面容上徐徐掃過,唇角噙著一絲淡漠笑意:「原因何在?只因那根本非尋常單一毒藥,而是由兩種無害之物混合方具奇效的『混毒』之術,我說得對麼?」
「妳……妳怎會知曉?!」姜陶驚得雙目圓睜如銅鈴,話至半途猛地住口,隨即警覺萬分地死盯著姜清妍,眼中充滿難以置信與警惕!
「我怎會知曉?」姜清妍語調森寒如霜。自重生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竭力回憶追溯前世所有細枝末節——娘親湯氏日益消瘦的病軀、遍尋良醫卻始終不得要領的病因,以及最後被層層遮掩的死亡真相。
古尋當初為湯氏診脈卻無所獲後,她便猛然驚覺:若是一開始便身中奇毒,以古尋之能,怎會診斷不出?但若於近期驟下劇毒奪命,則極易被將軍府追查出痕跡!
她埋首古籍,苦尋秘辛,終窺得「混毒」之說——兩樣藥品,單獨驗看皆為尋常,其中一味長期服用,至多令人體質偏寒,看似無害;唯獨加入另一味引子,方會誘發劇毒,瞬間奪命!古尋深以為然,暗地裡再度為湯氏細診,終確認此判。
然經年累月的浸潤,湯氏的身子骨早已被那「養體之藥」蝕壞了根基,宇文瀚這才與古尋遠赴險地,尋覓那枚可起沉疴的神異靈藥,正是為了根除娘親體內潛伏的毒患!
姜清妍目光流轉,落在驚疑不定的姜陶臉上:「父親大人,瞧見您與侯夫人只得這般藏頭露尾、躲躲藏藏……清妍心中,著實替您二位難受。」她面上漾開溫婉笑意,語氣卻如淬毒冰刃:「不若……由女兒助您一臂之力,讓您與安侯夫人從此朝暮相守、永不分離,可好?」
姜陶愣在當場,連叱責她如何知曉此處隱秘都忘了:「妳……妳在胡說什麼瘋話?!」
姜清妍嫣然一笑,提高聲線:「請進來吧。」
話音方落,房門處又踱入一人!那人身形容貌映入姜陶眼帘的剎那——姜陶驚得雙目暴凸,如見惡鬼!
眼前之人,赫然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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