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妍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將軍府目前情形如何?娘親可安好?」
千山連忙回話:「眼下暫且安穩。將軍府的護衛亦非徒有虛名,定會護夫人周全,斷不讓那公主肆意妄為。」
姜清妍略一頷首,隨即帶上玲瓏與暮雪,急匆匆地趕往將軍府。臨行前又朝千山交代:「速將此事告知秦將軍!」
千山應了聲「是」,身形一閃已然疾掠而去。
馬車行進間,玲瓏已是摩拳擦掌:「小姐,待會兒若那不知進退的小公主再尋釁滋事,您只管躲到奴婢身後去,奴婢豁出去也要護您周全!」
暮雪默然坐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她。
玲瓏訕訕笑了笑,終是按捺不住心中忿懣,又對姜清妍抱怨道:「小姐,您說那小公主腦子裡究竟想些什麼?秦將軍壓根不待見她,她倒好,竟還蹬鼻子上臉跑到夫人跟前找茬去了!」
姜清妍緩緩搖頭。她實難分辨這位雪莉雅公主對秦昊天的傾慕是真情抑或假意。她只知道,若雪莉雅膽敢傷及湯怡半根寒毛,定要叫她爬著滾回北涼!
北涼天寒地凍,公主何其眾多,另換一位和親想必多得是人求之不得。
馬車較之尋常快上許多抵達將軍府,姜清妍心焦火燎地往府門趕去。眼前所見卻令她大吃一驚——
只見湯怡手持那根祖傳的竹節銀絲鞭,容色霜寒挺立於庭前,周身氣勢凜冽,哪有半分受欺凌之態?
反觀那公主雪莉雅,右臂衣袖赫然破開一道長痕,一柄彎刀跌落離她尺許遠的地面上。她俏麗的面龐因怨懣而微微扭曲,一雙眸子浸透著與稚嫩外貌極不相符的怨毒之色:「本宮乃一國公主!妳竟敢出手傷我,待我稟明皇上,定要治妳的大不敬之罪!」
湯怡冷冽的語聲自口中迸出:「念在妳是異邦公主份上,方才那鞭只破妳衣袖。倘若妳再敢肆意妄為,本夫人奉勸妳最好護住自個兒的臉!」
原來,雪莉雅本是親自登門欲行挑釁之事,然無論她如何言語刻薄、言辭譏諷,湯怡始終不卑不亢、從容以應,甚至禮數周全地命人奉上茶水點心。
這般一拳擊在軟棉上的憋悶感終讓雪莉雅隱忍不住暴怒,驟然抽出腰間彎刀意圖偷襲。豈料湯怡早有戒備,相較於貼身彎刀,湯怡銀鞭乍如靈蛇般纏繞卷住雪莉雅右臂,鞭上銀刺一挑便劃裂袖管,那彎刀也應聲落地。
此等驟變令侍立一旁的徐嬤嬤目瞪口呆,但她非但無懼,反覺欣慰異常——小姐終究重現當年風骨!這一套銀鞭使得行雲流水、剛柔並濟,這才不負老將軍嫡出千金之名!
雪莉雅卻被駭得不輕。她先前查探過湯怡與姜陶之間的糾葛,原以為湯怡是個軟弱可欺的深閨婦人,這才打著算盤登門折辱,妄圖逼湯怡知難而退,將秦昊天拱手相讓。
此刻乍聞湯怡這般警告,登時下意識雙手護住面頰,尖叫起來:「妳就是嫉恨!妒我比妳青春、比妳嬌豔!妳都這把年紀了,膝下亦有孩兒纏繞,怎就不知羞恥,硬要癡纏著秦將軍?妳根本配不上他!」
「究竟是誰癡纏於我,公主心底怕比誰都通透吧!」
秦昊天的聲音帶著雷霆之勢自後方傳來!他滿臉焦灼,三步併作兩步飛奔至湯怡身旁,一把將她擋在身後:「湯怡!妳可有傷著?她沒傷著妳分毫吧?」
姜清妍自始至終竟還未尋著機會開口,只得和玲瓏在旁充個看客。
心底暗忖:好傢伙,自己才遣人去報信,他倒來得飛快!
玲瓏眼眸霎時亮如星辰——這活脫脫是話本故事在眼前上演哪!心中禁不住讚嘆:此刻的秦將軍,氣勢當真威風凜凜!
雪莉雅萬沒料到秦昊天竟來得如此之快。她強壓心頭翻湧的嫉妒之火,轉眼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態:「秦將軍!雅兒本是懷抱善意前來湯府拜訪夫人,未料湯夫人竟出手傷我!此事您定要為雅兒討個公道!」
秦昊天甫聽她嗓音便緊鎖眉頭,那皺紋深得足以夾死蚊蟲。
他冷眼瞥向雪莉雅,語聲冰寒刺骨:「湯怡素日性情最是溫馴嫻靜,斷不可能無端出手!定然是妳糾纏滋事在先!公主可記清楚此處是何方地界?此乃湯府!妳莫不是忘了當年湯老將軍如何打得你們北涼國俯首稱臣,竟敢跑來他府上撒野?」
「秦昊天!」雪莉雅眼眶倏地通紅,「你...你就當真一點點都看不上我嗎?」
「我秦昊天此生認定的髮妻唯湯怡一人!湯怡是這世間至善至美的女子,她溫柔遠勝於妳,風韻更壓過妳十成!妳沒有一絲一毫能與她相提並論!公主,請妳自重,即刻離府!」秦昊天擲地有聲,言辭剛正不阿,半分念想也不留予雪莉雅。
湯怡受他密密護持在身後,臉頰不受控制地飛紅,心底泛起縷縷甜意。她悄悄扯了扯秦昊天後襟衣袍,示意他對方畢竟身為公主,言語該當稍留餘地,唯恐誤了兩國和議。
秦昊天會意回頭,眼神霎時柔軟似水,遂不再言語。
雪莉雅眼睜睜看著兩人竟當著她的面眉目傳情,嫉妒氣恨交加,終究繃不住痛哭起來!她自幼是北涼國捧在手心裡的明珠,嬌顏可人媚骨天成,北涼多少男子視她如夢中情人,竟撞上秦昊天這麼個榆木疙瘩!
她憤然拾起地上的彎刀,扭頭便朝府外奔逃。路過姜清妍身邊時,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玲瓏不甘示弱地狠狠瞪回去!
雪莉雅鼻間發出一聲冷哼,甩下一句狠話:「湯怡!妳且等著!本宮看妳得意到幾時!」言罷揚長而去。
隨侍她身旁的一名侍女,目露陰狠地掃了一眼秦昊天,也疾步追隨公主離去。
姜清妍心底驟然浮上一抹不安的陰影,立刻吩咐暮雪尾隨查探對方有何異動。
那廂秦昊天反覆確認湯怡毫髮無傷後,才真正放下心來,連忙向湯怡細細解釋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
原是雪莉雅日日堵在秦府尋他,他不勝其擾唯有躲出門去。可他無論去哪,縱然到了京郊野外,那雪莉雅竟也陰魂不散地尾隨其後!更甚者,她竟在街上看見馬車駛來,假意驚呼撲到他身上裝作受驚閃避,結果徒惹眾人誤解曖昧。
湯怡含笑靜靜聽著,聽罷溫柔地取出絲帕,輕拭他額角沁出的汗珠:「我信得過你。」
只這寥寥數語,勝過千言萬語解釋,秦昊天懸著的心總算妥妥地放了下來,望住湯怡憨憨地笑了。
姜清妍扶額輕嘆:「玲瓏,咱們走吧。」
看來這場戲算是白操心了。實在不願留在此地礙著兩位有情人。
反倒玲瓏依依不捨,顯然還想多看兩眼,一步三回頭地隨著姜清妍步出府門。
二人重新登上馬車,一路緩緩朝國公府駛去。行至半道,車輪卻驟然被攔了下來!
一道頗為熟悉的男聲穿透車簾縫隙響起:
「姜清妍,與我談談可好?」
竟是安麟!
玲瓏霎時皺緊眉頭——這安世子怎地這般陰魂不散?先前不還傳聞他與世子夫人姜媛媛情意濃濃麼?為何又跑來糾纏小姐?
姜清妍本欲徑自離去不予理會,不料安麟倏地貼近車廂,壓低嗓音吐出一句冰寒入骨的話:
「姜清妍,被禁錮在那小院裡的滋味,妳知道的,對吧?妳心裡跟明鏡似的,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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