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雪莉雅所言,她本意不過冀望秦昊天不再牴觸抗拒她。然而如今目睹秦昊天竟如此依黏湯怡,卻也大大超出其預想,心中益發感到惋惜遺憾。
古尋潛心琢磨一番,推想興許是秦昊天本就深摯戀慕湯怡,此番中毒後那份情意更添幾分依賴。他不禁調侃道:「在下會盡力為秦將軍研配些藥劑嘗試調理,但若實在無法改善,依我看來倒也無甚大礙。」
姜清妍輕聲喟嘆,無論如何,總歸是先保全了性命,這比什麼都要緊。
爾後雪莉雅亦由宇文瀚遣返皇宮,皇后旋即安排數名教養嬤嬤,明面上是教導她日後成婚所需的禮數規矩,暗地裡實則也是對雪莉雅施以監管看押。
皇帝於乾清宮召見宇文瀚:「宇文瀚,秦昊天將軍現下情形如何?身子可已無恙?」
宇文瀚微蹙眉峰,不知該如何詳盡描述,只得一五一十地稟報了近日所發生的諸多事宜。
皇帝聞言冷哼:「北涼國素來狼子野心,此番雖簽訂降和之書,難保他日不會再生事端禍亂我朝。」
語罷稍作停頓,含笑注視宇文瀚:「你此番部署甚好,朕心甚慰。然則宇文瀚啊,倘若秦昊天與湯怡長相廝守,你想迎娶姜府那丫頭,恐怕宮裡某些人便要心生不快了。這些變故你可已有所安排?你當知曉,朕的初衷始終未曾改變。何時思慮妥當了,還望早下決斷。」
宇文瀚面色如常淡漠,僅是微微頷首。
此時殿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稟聲:「皇后娘娘求見。」
「既是皇后親臨,那臣弟先行告退。」宇文瀚躬身行禮,隨即步出乾清宮。
皇帝再度輕嘆,垂首埋入案上堆疊的奏疏之中。
立於身側的太監總管細聲探問:「皇上,皇后娘娘尚在外恭候,可否宣召入殿?」
「不見。」皇帝不耐地揉按眉心,太監總管見此情狀亦不敢多言,只得派人請皇后先行回宮。
皇后原本春風滿面的神色霎時凝固,她回眸瞥了瞥宮女手中拎著的食盒,又望向宇文瀚已然遠去的背影,強自按捺眼底洶湧的怨憤,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終究只得悻悻然離去。
行至半途,恰巧撞見數名宮女捧著簇新宮裝,預備送往雪莉雅居處。
皇后心思一轉:「也罷,本宮隨爾等同去探問公主可還適應新居。」
「謹遵娘娘懿旨。」宮女們恭敬行禮應聲,遂引路前行。
雪莉雅並未與吳晨曦、薜慕晴同住,而是獨居於一座宮苑。見皇后親臨,連忙起身行禮問安。
皇后命人將她攙扶起身,仔細端詳片刻,方含笑言道:「公主真乃花容月貌,令本宮愈瞧愈覺歡喜。在此安頓可有任何不適?儘管差人來稟本宮便是。」
「謝皇后娘娘關懷垂詢,此處一切都好。」雪莉雅巧笑應答,心中卻陡生戒備——此前皇后待她可不曾這般熱絡。
「公主切莫生分了。」皇后言笑晏晏,親暱地挽起她步入內室。
二人長談許久,皇后才滿面春風地自雪莉雅處離去。
宇文瀚此時已然回到王府,未料管家卻稟報,七皇子已在府內久候多時。
見他歸來,七皇子如遇救星,急忙開口:「皇叔,您能否相助於我?我實在不想迎娶那位什麼北涼公主。」
宇文瀚面色冷峻:「聖旨已下,豈是你想抗旨便能如願的?」
七皇子宇文業卻並未被他的冷顏震懾,依舊笑嘻嘻道:「侄兒這不就來懇求皇叔相助了嘛?我深信皇叔必有良策。」
其母妃僅為小吏之女,當年懷上他亦屬意外。全因平日行事低調隱匿,這才暗中將他產下,卻也因此傷了根本,再難受孕。
幼時他在宮中備受欺凌,連宮女太監皆敢肆意欺侮。尤有一宮女慣以簪子扎刺他的腰際。幸有宇文瀚偶然撞見,當場嚴懲了那些惡奴,更處決了那名宮女,並告誡他務必要懂得奮起反抗。
那時年少的他便頓悟,這位皇叔絕非表相那般冷硬可怖。
深宮之中,誰不是人精?既有宇文瀚表態,他與母妃雖仍舊不受看重,至少在衣食用度上遭剋扣的情形大為改善。
後來,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宇文瀚,壯著膽量與其攀談,二人便漸熟稔起來。
望著宇文業單純中帶著幾分討好撒嬌的笑靨,宇文瀚心底亦微微嘆息。當時事出緊急,他向皇帝言明需留下雪莉雅時,也未料及皇帝會當機立斷選定了七皇子作為籌碼。
宇文業平生所願,不過是日後前往封地當個清閒王爺。然若娶了雪莉雅,只怕這份清寧便成奢望。
「你暫且忍耐數日。若真無意娶她,待些時日嬤嬤驗身時實話實說即可。」眼下秦昊天尚未全然康復,待其痊癒無虞,雪莉雅便再無利用價值。
且據安心雅所述,那日她清早至驛站推門而入,赫然目睹阿爾泰正與雪莉雅及其婢女於床上纏綿交歡,這才失控與人撕扯打鬥起來。
宇文業聞言一怔,眸中不禁浮現厭惡之色:「北涼國好大的膽子!竟敢送來一個失貞的公主充作和親!」
「這幾日莫要聲張。」宇文瀚並未詳加解釋,反問道:「為何如此抗拒娶她?」
「那位小公主性情驕縱,更何況此前宴席上她不是公然表露心跡,言稱傾心秦昊天將軍麼?」宇文業撇嘴道:「我並無大志,只願將來擇一王妃,彼此能心意相通罷了。」
言至此處,他忽而笑望宇文瀚:「皇叔,這般久長歲月,您為何至今還不迎娶正妃呢?」
語畢,似又憶起宇文瀚那「剋妻」的傳聞,引得京都貴女皆避之唯恐不及,心中不免為他抱屈。
宇文瀚唇邊卻漾起一抹淺笑:「快了。不過……仍需再等待些時日。」
待她服喪之期滿載,他便當以十裏紅妝,將她風光迎娶入府。
宇文業霎時瞪圓雙眼,激動地吱哇亂叫起來——他常居深宮消息閉塞,若非此次和親之事也不會貿然出宮,渾然不知宇文瀚竟早已心有所屬:「皇叔!是哪家女子?品貌如何?您快同侄兒說道說道!」
然宇文瀚僅是含笑不語,多的卻不願透露半字,僅囑咐他務必守口如瓶,便逕自將他攆回皇宮了。
默默掐指估算著時日,他沉聲嘆息。這娶妻之路,著實尚有漫漫長途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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