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姜清妍返回居所,開啟那隻盒匣細看,霎時震驚得啞口無言。
最上層,確是精心置放的糕點點心。
然則藏於其下的兩層,才是真正的別有洞天。
掀開第二層匣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修長紫檀木匣。啟匣望去,匣內靜臥三枚碩大渾圓的「海水黑玲瓏」!每一顆皆完美無瑕,晶瑩表層於不同光線角度下,流轉著如孔雀翎羽般深邃幽綠的虹彩,神秘華貴至極。
身旁的玲瓏已然按捺不住驚呼:「天啊小姐!這……這珍珠也忒奪目了!比起上回那位神醫贈您的十顆,不單更碩大,這光彩……簡直攝魂奪魄!哇嗚……小姐,這得是何等福緣才能擁有這樣動人的珠寶啊……」
姜清妍忍俊不禁:「你呀,怎麼倒和玲瓏珍寶比起高低來了?」話中調侃不言而喻。
玲瓏俏皮地吐了吐舌,催促道:「小姐快開第三層!奴婢都快等不及,想瞧瞧壓箱底兒裝了啥寶貝啦!」
姜清妍依言開啟第三層的長方形錦盒。霎時,一支華光流轉的「金鏨花嵌寶石白玉簪」靜呈眼前。簪身以極其繁複工整的金工鏤刻,精巧托住一枚溫潤如脂的白玉主體,其上更點綴數顆鮮豔欲滴的紅寶石。金玉交輝,紅寶耀目,那份雍容華貴之氣,令人一眼望去便被深深吸附,再難挪轉目光。
窗外日光傾灑而下,簪影投射於案几之上,竟似織就一幅玲瓏剔透、光影躍動的斑斕圖畫,美不勝收。
瀚王此番出手,當真是……闊綽驚人!
玲瓏此刻早已詞窮,唯有睜大的雙眸流露著無盡驚豔:「單是這兩件寶貝……便堪稱稀世之珍了吧?」價值難以估量。
縱使姜清妍見慣珍奇,此刻面對這份過於貴重的心意,亦是怦然心動,愛不釋手之餘,心頭不免浮起重重疑竇。她近來並無特殊功績,亦非節慶佳日,緣何瀚王突然饋贈如此珍品?
憶起此前王府相見,宇文瀚言語間隱約流露的情意,她雙頰不由得染上一抹淡淡紅暈,心湖微漾。
她自然無從知曉,促使瀚王此番舉動的最大推手,竟是那位被揍得慘兮兮的古神醫。
此時此刻,古尋正無知無覺地一頭撞入瀚王府「龍潭虎穴」之中。
他心中尚自盤算著:「上回本打算來瀚王府『拿』點錦緞珠寶當診金,一時忙忘了。這次被叫來辦事,順道補拿……也不知姜小姐會更偏愛哪樣?是流光溢彩的雲錦,還是熠熠生輝的珠翠呢?」正想得美滋滋,他已邁入書房,揚聲道:「宇文瀚!有何吩咐,急著喚本神醫前來?」
話音未落,身後廂門「砰」一聲巨響猛然關闔!嚇得古尋一個激靈。回身看去,竟是府中那位向來慈眉善目,此刻卻掛著陰森森詭笑的老管家!
「管……管家?您這笑……笑得我心裡直發毛……」
未等驚魂甫定,一道凌厲掌風已貼面襲來!古尋狼狽躲閃,險險避過,驚怒交加:「喂!宇文瀚!你瘋魔了嗎?你想幹什麼!」同時眼角餘光瞥見老管家正幽幽然堵住他退路,臉上寫滿了「痛心疾首」。
宇文瀚冷冽如霜刃的目光直刺古尋,語調冰寒徹骨:「古尋。你上次所言,你心儀的那位小姐……她是誰?」
古尋臉上瞬間爬滿驚恐問號,完全不明白這主僕二人為何突然化身成怨氣沖天的惡鬼,只得磕磕巴巴回話:「是……是姜家二小姐姜清妍啊……宇文瀚……你、你該不會在……在吃我的醋吧?放心!咱們可是一輩子的好兄弟!」
管家聞言,頓時捶胸頓足,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哎唷我的古公子喂!『朋友妻、不可戲』的聖人道理……您讀了那麼多醫書,怎麼輪到自個兒頭上就偏偏不記得了吶!」
「啥?!什麼『朋友妻』?」古尋徹底懵了。
「無需多言。」宇文瀚目光森然,「古尋,我們『公平競爭』。」
話音未落,掌風再起!
可憐古尋連那句「公平競爭」的弦外之音都未及參透,已被迫接招。不出十個回合,身上已然掛綵——誰讓他除了輕功尚算俊逸,其餘武學修為在明輝王朝這尊「不敗戰神」面前,統統被碾壓成渣!
被單方面痛毆一頓後,鼻青臉腫的古尋總算明白了緣由。
他捂著被打痛的手臂,嘟嘟囔囔:「宇文瀚,你這也太不講武德了……談情說愛,豈能全憑蠻力解決?」語氣充滿控訴。
「怎麼?」宇文瀚眸色更冷,「你還覺得……我們剛才的『交談』不夠深入『透徹』?」
「透徹了!透徹得很!」古尋趕忙嘿嘿賠笑,心裡苦水直冒,「兄弟,若非看在你這棵千年鐵樹難得開花動凡心的份上……本公子絕不會如此輕易罷休!」瞥見宇文瀚再度掃來的寒芒,他連忙轉移話題:「對了!這次找我來……到底有何要事?」
「你此前所贈的致幻秘藥,可有解藥?能令人恢復神志清醒的那種。」
「自然有!但需根據病人的具體症候調配。」古尋答得專業。
「無妨。這幾日本王便安排你去診視。」
古尋如蒙大赦,身形急掠:「那我先回懸醫閣靜候消息!」話音未落,人已如驚弓之鳥般竄得無影無蹤。
老管家上前默默掩好被撞開的門扉,心中長歎:「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險些養出個覬覦女主子的內賊……幸虧王爺洞若觀火,及時掐滅了苗頭!」想到自己昨日還親手捧著那盒寶光四射的東珠送給姜小姐,管家愈發氣得牙根癢癢,直想捶桌。
就在翌日,京都坊間的流言風向陡然逆轉!
「驚聞萱嘉郡主遭下流乞丐玷污!幸得一俠義公子挺身相救!」
「竟有這等駭事?」
「可不是嘛!聽說她娘和碩公主震怒,下令將那群污了郡主的乞丐盡數斬斷手足,屍骸現今還丟在城郊亂葬崗沒人管哩!」
「如此……那瀚王爺還能要她?」
「開什麼玩笑?瀚王爺可是我朝戰神!豈會迎娶一個……失了清白的女子?」
「噯唷……可惜了……都說萱嘉郡主美若天仙,堪稱京都第一美人呢……」
「哼!若非那張臉實在勾人,怎會引得那起子乞丐色膽包天,命都不要了也要去占個便宜?」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唄!嘿!換作是我有這機會……」猥瑣低笑不絕於耳。
這等極具爆炸性的秘聞,迅速點燃無數好奇。事涉昔日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京都第一美人、貴胄郡主,眾人莫不懷著窺探「貴女隕落泥淖」的獵奇心態,伸長了脖子要看這齣大戲。
更有那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子,竟真個跑去亂葬崗翻找。不出所料,幾具殘缺不全、衣衫襤褸的乞丐屍骸被「發現」了!此舉無疑給流言添上了一記實錘!喧鬧之下,幕後推手悄然運作,很快便讓「救下郡主」的「俠義公子」浮出水面——姜浩!
更離譜的是,「當日驚心動魄的情景」在好事者的口耳相傳中,已編得繪聲繪色,離真相十萬八千里。和碩公主雖知曉此等流言蔓延,有心制止,然眾口鑠金,惡潮湧動,豈是她一人之力能阻擋?
「全完了……」她心中一片冰涼。
眼下形勢危急,唯一可暫保女兒及皇室顏面的法子,便是促成姜浩迎娶萱嘉!唯有咬定萱嘉在「出事前」便被姜浩所救,「一見鍾情」迅速定親,才能模糊焦點,勉強圓說。
況且,當今之世,又有哪個體面的貴胄公子,願意迎娶一個被多名賤民玷污過身子的女子呢?即使這女子是郡主!
因此,焦頭爛額的和碩公主甚至來不及詳查姜浩底細,當機立斷散佈消息:
萱嘉郡主街頭偶遇意外,幸得青年才俊姜公子奮不顧身,英勇救美!二人一見傾心,成就天賜良緣,婚事迫在眉睫,佳期將近!
姜浩驟聞此訊,狂喜如墜夢中!未曾想潑天富貴竟這般從天而降!昔日書院同窗紛紛來賀他迎娶佳人,直樂得他飄飄然,甚至將尚在獄中生母媚娘的處境,也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
而在那陰暗潮濕的牢獄之中,媚娘才熬過幾日刑期,連口舒心氣都還未來得及喘勻,
就遇上了一群要殺她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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