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劫 - （69）好個蘇家女

暮色垂落，林間殘陽如血，遠處角聲漸響，宣告狩獵即將收官。

蘇宵立於高坡之上，披風微揚，背後的帳幕猶燃著微火，風聲拂過草木，似萬語千言沉入沉靜山林。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5gLURgxK

她望著獵場最後一輪歸營隊伍，眼眸平靜無波。幾日前魏辰那封「魚上鉤，莫收線」的信仍在懷中，溫度早冷，分量卻越發沉重。

她已不需再出手。

東曜與魏辰之間的試探與警覺，已成型；蘇赫因那封信亂了章法，一時按兵不動，反而錯失良機。至於戎朔，他不曾多言，也未違命，只暗地裡放出消息震懾凌修——三方各守、各疑，無人有餘力再逼近她。

她就站在風眼之中，安然無恙。

這場圍獵於她而言，早已不是爭功搶首的遊戲，而是一次格局試探——試探哪個人會真正出手，哪個人會選擇觀望，而哪個人……會主動逼她入局。

她全看清了。

「蘇姑娘，營中已備馬車，是否先行動身？」幕僚低聲問。

她頷首，轉身時衣角掠過草梢，一縷紅絨墜在半空——是她故意佩戴的飾物，與去年魏辰送她那條紅繩極似。如今，它不過是信號，是警示，是餌。

離開前，她回望一眼獵場深處。那裡，魏辰與東曜仍在暗地對峙，凌修一日未動，她便一日未解局；而蘇赫遠在蘇府，該收到了她「不忍見紅」的話，也該更坐不住了。

她唇邊漾起一絲不明的弧度，像霧裡的月光，冷，卻不傷人。

——局未結，但局心已成。

她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在想，她「動情」了，「心軟」了，「猶豫」了。

很好。

她給的信號，就是要他們這麼想。

她未輸半子，但也未贏全局。

這一回，她只求一件事：

讓所有人，都不敢貿然動她。

蘇宵身著青緞狐裘立於帳前，目送皇帝鑾駕遠去。她靜如寒潭，眸光掃過魚貫而出的群臣，不落一人，卻似將萬般心思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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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修策馬而過，銀甲映雪。馬蹄聲裡，一聲冷哼刺破寒風。蘇宵連睫毛都未顫動分毫——她早看透這位世子此刻的困境。魏辰牽制其勢，東曜掌控兵權，聖意又起猜疑，他縱有萬般不甘，亦不敢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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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負已分。」她攏了攏狐裘，「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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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辰踏雪而來，靛青鎧甲上凝著冰霜：「不隨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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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她望著遠處山嵐，「這場戲，該換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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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曜復命後，聖上或會重用於我。」他語氣微頓，「妳呢？回宮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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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也好，凌王也罷——」蘇宵截斷話頭，呵出的白霧模糊了面容，「不過是賞雪時偶遇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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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辰凝視她許久，突然道：「東林軍令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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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若賜你獠牙...」她轉身，裙裾掃過積雪，「記得，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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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不主動咬人。」他輕笑，「但也不懼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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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東曜遙遙拱手。蘇宵頷首回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失禮，也不親近。簾幕垂下時，她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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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處，戎朔嚼著草莖嘀咕：「好一招請君入甕...」他望著遠去的車駕，突然笑出聲：「這下，誰都別想下船了。」

皇帳內

雪沫撲簌簌打在氈帳上，天子解了朝冠，狐裘領口沾著未化的雪粒。蘇宵斂衽入內時，正聽見茶湯滾沸的輕響。

「獵場這齣戲，朕看得乏了。」皇帝撂下密折，指甲在檀木案几劃出淺痕，「倒想聽聽，妳這雙眼睛瞧見了什麼？」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1dOmo5Eik

蘇宵執壺斟茶：「東曜調兵時辰掐得太準，不像防刺客，倒像……」茶湯穩穩注滿七分，「防著有人趁亂遞刀子。」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PydoMTbp

「凌修呢？」皇帝突然傾身，玉佩撞在案沿噹啷一響。

「困獸最危險。」她將茶盞推過去，「可他連獠牙都不敢露——」釉面映出她倏然冷冽的眼神，「定是有人攥住了命門。」

皇帝突然撫掌大笑，笑聲驚得帳外禁軍按劍。

「那魏辰……」龍紋袖口拂過她剛放下的茶壺，「妳這舊友，演得一手好戲。」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kYurdfgOb

蘇宵指尖在袖中微蜷：「他布的是明局，下的卻是暗棋。」忽然抬眸，「陛下可知？獵場東南角的陷阱，埋的都是鈍頭箭。」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RuCCXSrKH

「哦？」天子眼神驟利。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8lqvbjKj8

「既要引蛇出洞，又怕真傷了陛下親軍。」她輕聲道，「這分寸……倒像在學著當純臣。」

帳內驟然靜得能聽見雪壓帳頂的吱嘎聲。皇帝突然扯開話題：

「蘇赫前日遞了密折。」枯瘦的手指敲打鎏金盒，「說妳私通魏辰，意圖不軌。」

蘇宵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兄長向來謹慎。」素手翻開茶蓋輕刮沫，「若真有證據，此刻跪在這兒的……該是錦衣衛了。」

天子突然扼住她手腕。茶蓋噹啹墜地，碎瓷飛濺。

「朕若說，他遞的是妳與魏辰的私信呢？」

蘇宵任他攥著，袖中暗袋擦過龍紋：「陛下聖明。」突然莞爾，「可曾見過……獵人給狐狸讀自己寫的陷阱說明？」

皇帝驟然鬆手，大笑聲震得燭火亂顫。

「好個蘇家女！」

「蘇宵，朝中缺賢。你既懂人心，又持身有度……可曾想過，不只是蘇家的女郎？」

蘇宵聞言，心頭微震，卻不露絲毫。她盈盈一禮，聲音帶著一縷恰到好處的平靜：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9L7bTNLVl

「臣自知身份有限，從未妄想跨界。唯願所言所行，能解陛下一時之惑，不負所託。」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ZdMJ8azIn

皇帝朗聲一笑，揮手示意太監：「備旨，蘇氏女，內廷銓察暫行副理，待觀其行，或可入直中樞。」

那聲「中樞」，意味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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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好個蘇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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